“《紅樓夢》教會我自己怎么寫日常生活,《三國》《水滸》教會我怎么把作品寫的更加硬朗,如果用《紅樓夢》的角度來寫《三國》和《水滸》這樣的故事,后來就有了《山本》?!辟Z平凹第16部長篇小說《山本》是其醞釀多年立意為秦嶺做傳、為近代中國勾勒記憶的“史詩性”作品。故事發(fā)生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秦嶺腹地的渦鎮(zhèn),以女主人公陸菊人與渦鎮(zhèn)梟雄井宗秀之間的命運糾纏為主線,推演了一部宏闊濃烈又深情悠遠的秦嶺地方志。生命、苦難、悲憫是故事的底色所在,充滿靈性與神秘的秦嶺是否盤踞著塵埃落定的歷史往事?在百科全書式的書寫中又潛藏著怎樣一幅不為人知的中國畫卷?
就像一頭牛,長出了龍角,長出了獅尾,長出了豹紋,這四不像的是中國的獸,稱之為麒麟。最初我在寫我所熟悉的生活,寫出的是一個賈平凹,寫到一定程度,重新審視我熟悉的生活,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和思考,在謀圖寫作對于社會的意義、對于時代的意義。這樣一來就不是我在生活中尋找題材,而似乎是題材在尋找我,我不再是我的賈平凹,好像成了這個社會的、時代的,是一個集體的意識。再往后,我要做的就是在社會的、時代的集體意識里又還原一個賈平凹,這個賈平凹就是賈平凹,不是李平凹或張平凹。站在此岸,泅入河中,達到彼岸,這該是古人講的入得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內,出得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外,也該是古人還講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吧……[詳細]
首先就是歷史時間的含混處理。一般正史敘事里,時間是最重要的線索,也是敘述統(tǒng)治者走向權力頂端的重要節(jié)點。可以說沒有時間就沒有歷史,沒有準確時間的歷史就是靠不住的歷史;但是在民間說史的傳統(tǒng)里,時間永遠是模糊的,就是要避免清理歷史故事的精準性(所謂甄士隱)。民間故事的開端總是:從前啊……,或者:古人說……,民間說史的歷史往往是虛擬的,就如《紅樓夢》講述的是清朝故事,敘事時間竟追溯到女媧補天,一下子就變得含混了……[詳細]
《山本》也多是寫小人物的群像,重在以小民的生活史來考辨歷史的事功與情義。但比之以前的小說,《山本》還塑造了井宗秀這樣的亂世梟雄。井宗秀、井宗丞、阮天保這幾種武裝力量之間的爭斗,也是小說敘事的重要線索。井宗秀成長的故事,原本是一個英雄的故事,他堅忍、能干,不斷做大自己,夢想造福渦鎮(zhèn),應該說,他身上寄托著作者的某種理想,但權力、財富、美色使一個英雄失去了魂魄,人性失去了光彩,他終究成了另一個人……[詳細]
創(chuàng)作方向發(fā)生遷移后,賈平凹《山本》的根本題旨卻很顯然并不在此?;蛘哒f,賈平凹事關秦嶺的那樣一種“百科全書”式的書寫,僅只是在為作家更大規(guī)模也更為深入的一種歷史書寫做必要的動植物、地理以及文化等方面的鋪墊而已。這樣一來,我們的話題自然也就又返回到了那個曾經一度令賈平凹糾結不已的如何才能夠將一堆看似“龐雜混亂”的歷史素材轉換為有機的小說作品的難題。正如賈平凹自己已經明確意識到的,問題的關鍵在于,“它的內容,和我在課本里學的,在影視上見的,是那樣不同,這里就有了太多的疑惑和忌諱。”……[詳細]
“寫作有寫作者的智慧”,看似有些木訥的賈平凹自有賈平凹的智慧,40余年16部長篇小說的呈現(xiàn)便是他智慧的結晶,很難在這16部長篇小說中分出伯仲,但 《山本》無疑是其中特色尤為突出之一種。因為職業(yè)的緣由,賈平凹近十年創(chuàng)作的從 《古爐》到 《帶燈》 《老生》 《極花》和 《山本》這五部長篇與我多少都有些關系,至少都是早期閱讀者之一。坦率地說,每次讀到賈平凹的新作,都會有些 “想不到”之感,或是取材的 “想不到”,或是表現(xiàn)的 “想不到”。因此,實在 “想不到”他的下一部新作會是啥樣?不過有一點可以 “想得到”的是:賈平凹肯定還會有令讀者新的 “想不到”,也正因為此,我們有理由對賈平凹充滿期待……[詳細]
《山本》就是一本流溢而出的小說。這是作家第16部長篇小說,一部關于秦嶺的大書。說它“流溢”,是因為它時刻呈現(xiàn)創(chuàng)作的終極追求———自然。賈平凹放棄了書名 《秦嶺志》,選取了 《山本》 這個名字,意味要寫出秦嶺的本原。然而,寫出來的故事當然不能抵達本然。作家的意圖在于:不強行賦予事件意義,摒棄觀念先行,讓故事自己敞開主題,使秦嶺在面前“長”出人物、草木和歷史。這樣一來,小說結構就不再充滿“機巧心”……[詳細]
在全部的創(chuàng)作中,賈平凹始終都在關注著社會歷史現(xiàn)實中人性、人心的改善和健全,尋找著人之為人的根本并痛苦著他們的變異。《山本》理想化著這個似乎心如止水的女人,正是在這個女人冷靜的觀察中,呈現(xiàn)了一個英雄的成長和心靈的腐敗。他貪婪著權力,聚斂著財富,似乎是為占有而擁有,為擁有而占有,逐漸失去著魂魄的英雄氣,消損著正常而健全的人性。最后,他的王國在巨大的人民革命的炮火中被轟毀,自己也不知中了哪個仇人的暗槍。從這方面看,《山本》是一則權力和英雄的寓言……[詳細]
不難看出,死亡的種子早早埋進了渦鎮(zhèn)的泥土,而生存也就成為了走向毀滅的生存。但在真正的毀滅到來之前,被毀滅者會獲得極大的自由。他們可以卷起方圓百里嗚嚎,那些掙扎在溫飽線上的村民對他們的高頭大馬投以濕漉漉的目光。而那些戴著嵌有翠綠珊瑚的絲綢瓜皮帽的土豪士紳們則成為他們的票莊與糧倉,搶到只剩下發(fā)不出翠綠光芒的瓜皮帽和咧著嘴除了一排黃牙沒有任何金色為止。所以當死亡成了前提,有了相對的范圍,那這范圍內的額度一定是寬容的,充滿無限可能的……[詳細]
正如賈平凹與陳忠實的不同,《山本》與《白鹿原》的氣質也不同?!渡奖尽犯猩街械撵F氣、濕氣,甚至巫氣。其中不僅有大量人事的詭譎,更有諸種動物乃至植物的詭譎。比如,可算是民間風習的公雞叫魂,貓走過剛去世的人面前的詐尸,也包括人能聽懂動物的話、狗說人話等怪異之事,更有飛鼠等罕見的動物,還有老皂角樹在不一般的人路過時才會掉下皂角等奇事。小說中的特異之人如周一山等,則都有不一般的本領……[詳細]
所謂秦嶺的歷史,就是一部你爭我奪的暴力斗爭史。這樣也就能理解,何以游擊隊要收容保安團出身的阮天保并委以重任。小說最后,渦鎮(zhèn)在炮火中淪陷,一切的一切都結束了,現(xiàn)代性最終取得了勝利。但這樣的勝利是以毀滅和破壞為代價的。這可能就是賈平凹對現(xiàn)代性的復雜態(tài)度,他十分清楚現(xiàn)代性的勝利的必然,渦鎮(zhèn)在現(xiàn)代性的炮火中陷落就是明證,但他的情感更多傾向于傳統(tǒng)的和被毀滅的那部分,也就是說,賈平凹其實對傳統(tǒng)性和民間性有更多的眷戀和期待……[詳細]
另一個與此相關問題是,從敘述的角度來看,幸存者陳先生的行為從未構成任何推動敘事進程的動力,善人亦是如此。但是,他們的身影又幾乎穿梭于與敘事進程相關的場景中。在場的時候,不提供動力,不在場的時候又以缺席的方式提醒存在感。這一切無疑是作者權力意志運作的結果。正如陳先生,他參與了渦鎮(zhèn)的日常,救死扶傷,撫慰人心,其行為卻無法與敘事情境、故事發(fā)展形成張力關系……[詳細]
與人事的熱鬧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天地萬物、千秋萬歲的大靜。而在人事反復與自然運化之際,日子也悄然行進,轉瞬即十有三年,那開篇處的“吉穴”卻未如傳說的那般靈驗——井氏兄弟均未“成事”就相繼殞命。天地萬物運行之道的另一種表征,就是日有起落,月有圓缺,物有成毀,人事亦有生死、窮達,勢所必然、理有固然。“人事”與“自然”,在此并沒有主客、物我的截然之分,而是處于一種原初的混同之境,表征著人與物齊同的世界的豐富和復雜……[詳細]
這就是我何以要問《山本》的讀者相信不相信賈平凹先生的虛構的緣故:陸菊人這個女性形象是不是被賈平凹塑造得過于完美以致只應天上有?可是我相信這樣的女性真實不虛,生活中我就遇見過這樣的奶奶,生活中數(shù)度遭遇不測,家產盡失、丈夫暴亡,自己又大字識不到一籮筐,可奶奶就是憑借自己的天賦,將8個孩子養(yǎng)育得個個出息?!疤焐愘|”這個詞,現(xiàn)在都用在了形容年輕女性的容貌,可我總是覺得,“天生麗質”是中國文字在褒獎像陸菊人這樣的中國女性……[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