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萬瑩:《出山》有扎人的魚刺,也有柔軟的血肉
12月7日,富春江畔,郁達夫中學,人頭攢動,第八屆“郁達夫小說獎”頒獎典禮在此舉行。時隔兩年,眾多作家、嘉賓從全國各地奔赴這場文學盛會,見證文學繁花在郁達夫的故鄉(xiāng)再次綻放。
本屆“郁達夫小說獎”,楊方《月光草原》和金仁順《白色猛虎》摘得中篇小說首獎和短篇小說首獎,龔萬瑩《出山》、黎紫書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韓松落 《魚缸與霞光》獲中篇小說獎,朱婧《我的太太變成了鼠婦》、萬瑪才旦《松木的清香》、牛健哲《造物須臾》獲短篇小說獎。
頒獎前后,中篇小說獎得主、作家龔萬瑩接受了潮新聞·錢江晚報記者采訪。
龔萬瑩《出山》書寫鼓浪嶼上的人間生活,以流水般的筆觸講述主人公與島嶼相依相惜的生命史、成長史,日光變遷中的人事,隨著海潮起起落落,文字和敘事彌漫著海的氣息。于是,作品里就有了地氣、人氣和市聲的喧鬧之氣,人們從沉睡中慢慢醒來,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龔萬瑩
以下是潮新聞記者與龔萬瑩的對話。
潮新聞·錢江晚報:郁達夫小說獎以弘揚郁達夫文學精神為主旨,鼓勵浪漫詩意的性情寫作,注重漢語敘事傳統(tǒng)的繼承和創(chuàng)新。首先,想問問您的獲獎感受和對郁達夫精神的理解。
龔萬瑩:郁達夫先生曾經(jīng)到過廈門,也到過我出生長大的小島鼓浪嶼,能得到以郁達夫先生命名、在他故鄉(xiāng)富陽舉辦的獎,對我意義非凡,很開心以這樣的形式能夠隔著時空向郁達夫先生致意。
潮新聞·錢江晚報:死亡是小說的重要主題。死亡結束后的出殯儀式,即被稱為“出山”。
小說中多次寫到死亡,從林校長、德國夫婦,到胖狗妹,最后是蔥油和妙香,甚至有雞鴨的死亡。小說中寫道,“對誰來說,死都是一件獨自完成的事情?!钡砗笫拢植皇且患陋毜氖?,甚至“葬禮哭完必須笑出來”。盡管不停出現(xiàn)死亡,但小說卻沒有陰冷的氣息,反而透露出脈脈溫情。這是島嶼文化中對死亡的不同解讀,還是你想通過小說傳達的?
龔萬瑩:這篇小說主要是從島嶼女孩的視角出發(fā),集中處理了島嶼變遷,家庭離散,還有生死的大問題。由于借著殯葬業(yè)視角,處理了很多類型的死亡,《出山》這篇小說確實有扎人的魚刺,但也有柔軟的血肉——比如三代人之間的親情,多年之后的原諒,至死不渝的愛。如果沒有這些,故事也好,角色也好,我們自己也好,只是一具行走的骨架??墒怯辛诉@些血肉包裹骨架,就形成了一只可以在陰天的海浪中前進的魚。還有文中出現(xiàn)的“天梯”,是一座看似脆弱的梯子,卻有萬鈞之力,可以撐開天地,在死亡的思考中迸發(fā)生命的盼望。
潮新聞·錢江晚報:歹勢、知影、北佬、眼睛脫窗、少年時陣、天上下紅雨……包括《出山》在內(nèi),你的很多小說都混雜著閩南方言和俗語,很有標識度,但或許對某些讀者也會產(chǎn)生一些小障礙。作為一名寫作者,你是如何平衡個人地域風格和讀者的閱讀體驗之間的關系的?
龔萬瑩:這些收錄在《島嶼的厝》的九篇小說,主要都是圍繞90年代的閩南島嶼。那時候人們在島上都講閩南語,如果說普通話就很奇怪。但我也會盡量選擇一些易懂的詞匯,并不想故意設置障礙。方言的因素隨著這本書的行進,其實慢慢在淡褪。
潮新聞·錢江晚報:大學離開島嶼,前往英國讀書,回國工作。小說中小菲的經(jīng)歷與你自身有一定的相似之處,創(chuàng)作小說的過程中,會在不經(jīng)意間把自己的故事代入嗎?小說中有濃厚的親情味,是否也來自你的經(jīng)歷?
龔萬瑩:現(xiàn)實中取材,就像是從大海里取了一瓢海水然后提煉成鹽,撒進菜肴里。并不是因為我是女性,那么寫女性就是我自己。也不是因為我留過學,那么寫留學生就是我自己的故事。對我來說,現(xiàn)實與小說之間不是這樣的關系,不是鏡子,而是兩套體系,是溪流與森林的關系。類似的問題我回答過很多次,我只能不斷地說,小說純屬虛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