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軾遭遇“塑料友情”
北宋時期,章惇和蘇軾關(guān)系緊密。蘇軾在鳳翔府任判官時,章惇則擔任商州令,兩人都是少年進士,趣味相投愛好相近,自然詩酒流連甚是相得。
有一日,他們兩人同游仙游潭,對面巖崖高聳,峭壁千尺,而且非常光滑。章惇游興大發(fā),不停攛掇蘇軾,說何不到對面巖壁上去題字?蘇軾一看腳底下,只有一座橫木搭建的小橋,下邊是溪澗,深不可測,看得他腳都發(fā)軟。不過,章惇對此卻毫無懼色,他微微一笑,很平靜地走過小橋,最后卷起衣袖爬上峭壁,在很高的地方寫了“章惇蘇軾來游”一行大字,然后面不改色地又走了回來。
那天,蘇軾被章惇的狂瘋舉動嚇得不輕,過了好半天,他才撫摸著章惇的背,眼望遠方,憂心忡忡地對章惇說:“你以后肯定會殺人?!薄盀槭裁??”章惇很奇怪地問。蘇軾回答道:“連自己的性命都不當數(shù),怎么會珍惜他人呢?”章惇聽后并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夸獎。然而,可能連蘇軾也沒有想到,章惇日后想要殺害的人,恰是他自己。
宋哲宗即位后,皇太后主持朝政。當時,皇太后不喜歡變法人士,傾向舊黨,所以非常器重蘇軾兄弟,而支持變法的王安石和章惇等人則被下崗或降職。因為此,章惇便恨上了好友蘇軾,覺得他比自己命好走運。幾年后,皇太后去世,宋哲宗親政,又重新大力起用新黨人物,同時任命章惇為宰相。章惇手握重權(quán)后,對當年的舊黨大臣們“秋后算賬”,而好友蘇軾更是被他直接貶到了惠州。
時間不長,章惇看到蘇軾寫了一句“為報詩人春睡足,道人輕打五更鐘”的詩,他頓時覺得蘇軾的日子過得太過舒服,于是又把蘇軾貶到了更加荒涼的海南島;而蘇軾的弟弟蘇轍,則被貶到了廣東雷州。不過就算章惇在背后向自己“捅刀子”,蘇軾并沒有特別嫉恨這位老朋友。
有意思的是,章惇最小的兒子章援恰好是蘇軾的弟子,當初正是因為獲得蘇軾的賞識而取得功名。蘇軾晚年受詔北返華夏,此時的章惇勢力已衰。在蘇軾北歸的過程中,章援當時想要造訪蘇軾。不過章援的內(nèi)心卻慌張異常,因為他不知道老師是不是還記著與父親的新仇舊恨,因而他提前寫了一封信給蘇軾,想要打探一下虛實。
蘇軾在給章援的回信中坦言,自己和丞相章惇訂交數(shù)十年,固然主張分歧,但都是正人之爭,叫弟子不要過量掛念流俗之人所言。章援收到蘇軾的信后,被對方的寬容大度深深折服。然而令人唏噓的是,此時的蘇軾已步入晚年,他最終病逝在北回的路上。
北宋是一個特殊的年代,終其一朝不殺士大夫,這也給了文人官員敢于直諫的勇氣,所以很多官員都曾經(jīng)不止一次被貶謫。晏殊、司馬光、歐陽修都被貶謫過三次,而蘇軾、秦觀此二人更是一生都在被貶謫的路上。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官員盡管在朝廷上不和,但是臺下卻惺惺相惜,在生活上互相照顧,很少出現(xiàn)像章惇對蘇軾這樣,一言不合就落井下石、“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的朋友。不過,面對章惇的不近人情以及各種乖謬的做法,蘇軾卻坦然面對,也沒有伺機報復對方,而是用自己的大度和一身正氣,贏得了世人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