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襲:人群之下的個性確證
我又一次用了第一人稱。
我對這種視角沒有偏好,只是,面對一些終極問題,別的視角會如無尖之錐,根本穿不透包裹著我們一切“俗念”的老牛皮。不若徑直自內(nèi)里剖割,籍由個體感受以及由此帶來的困惑呈現(xiàn)思考、探索的痕跡。做完這些,答案并沒有如先前想像的那樣重要。
對我來說,第一人稱,似乎永遠是這個錐尖,甚至是盲目的,沒有方向,在敘述的黑暗中勇往直前,刺到什么,或被阻擋,或被摧折,只需要誠實地收集、扔給文字。甚至不需要整理,也不需要承擔這些活動的后果——如使者般。
使者是個奇妙的事物。他以完成他者的意志而完成自己。或者說,在他者的意志里呈現(xiàn)自己的意志。有些是主動的,有些是被迫的——這是筆理不清的賬目。故,使者在人群中,身上更多一層“我是誰”的命題。對于淳于邑來說是,對于后來被當成使者的韓獻來說也是。被人群界定為使者與否,對于他們來講,是重要的事,是一種命運或另外一種命運。
由此,人群,就是個體的命運。
但,但借由人群完成自己的人中,總有那么幾個,在什么年紀,什么境遇下,有那么一刻或一段時間,似乎是很深沉地想起我是誰的問題。
我,等同于人群給予我們的“命運”塑造的那個人嗎?
那韓獻就是漢使嗎?格日勒就是塞支秋拉嗎?好像是,但又完全不是。韓獻在對淳于邑的擔憂和思念以及自省自責(zé)中度日,塞支秋拉擁抱著虛假的漢使心滿意足,這些切膚的感受,都不是人群的賦予。從宏大的角度講,人群支配著他們,完全掌控了他們的命運,定義了他們的身份,而從“我”,從第一人稱展開,“我”是韓獻的困惑和自責(zé),是淳于邑的憤慨和反思,是格日勒和塞支秋拉的勇敢和堅毅,“我”是龐大兇猛或細碎無聲的情愫,這些情愫組成了一個人的分秒,年月,一生。
“我”貼著他者的標簽,繁衍著自己的情愫。
這是個體與人群的對立嗎?還是必然的、最終的一體性?
而哪一個人,又不是如小說中人物,恍然成為使者,帶著某種被賦予的使命在塵世的荒野中摸爬滾打。有些幸運者,最終在某一刻,會發(fā)出詰問:我是誰?我來干什么?
我相信,有些智者給出過不止一次答案。
而對于每一位個體,別人的答案,無一不是“人群的賦予”。
這一些,作為寫作者,卻最終要以個體式的文字,去探索,去表現(xiàn),把惹人發(fā)笑的結(jié)局和愚昧的過程記錄。因為一個人的歷史就是人類史,一個人的文學(xué)史就是人類的文學(xué)史。
時光之篩的網(wǎng)眼中,最終會落下我們的目光、呼吸、發(fā)絲,而我們對這一切的思考,會伸出雙手,牢牢抓住網(wǎng)繩,遲遲不肯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