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首部長篇小說《云落》:時代之響與人間生活
活動現(xiàn)場
6月1日下午,“時代之響與人間生活——張楚《云落》新書首發(fā)活動”在北京SKP舉辦。批評家、散文家李敬澤,作家、清華大學教授格非,以及《云落》作者張楚圍繞新書展開交流,深入探討在傳統(tǒng)禮俗與現(xiàn)代規(guī)則交織碰撞形成的時代之響下,縣城里人們的生活和命運。本次活動由媒體人魏冰心主持。
《云落》是張楚的首部長篇小說。在這部小說中,張楚寫出了土壤的腥腐,云氣的氤氳以及花香似有若無的猛烈,寫出了中國縣城“清明上河圖”一般的生態(tài)。縣城是理解中國的鎖鑰,讀懂了縣城也就讀懂了中國。最重要的是,他呈現(xiàn)了平凡的世界中普通人的扭結(jié)與掙扎,美好與良善。
構(gòu)建一個真實又迷人的“縣城宇宙”
“云落”是一個縣城的名字,這里生活著形形色色的人物。他們的神奇并非體現(xiàn)在他們的壯舉或駭人聽聞的行為,而在于他們接受命運的方式,以及姿態(tài)各異的反抗命運的方式。
“《云落》是一部讓人眷戀不舍的小說”,李敬澤坦言,在閱讀的過程中,會漸漸走入張楚虛構(gòu)的小說世界,看到很多平凡甚至庸常的小人物,但讀著讀著這些人物的光芒就出來了,每個人到最后好像都有一個小星空在里面,“我很愿意跟著張楚,在這樣一個迷人的小世界里,結(jié)識那些庸常的,但是又像神靈一樣發(fā)著光的人”。
李敬澤表示,張楚對他虛構(gòu)的這個世界有充分的把握,能感覺到作者對每個人的知根知底,這種知根知底的“縣城式”敘事,是《云落》這部小說的魅力所在。“張楚花了很大的功夫,充分地去構(gòu)建這個虛構(gòu)世界的特性和飽滿度,每個人、每種鳥、每朵花甚至每種細小的事物都有名字,他真的構(gòu)建了一個小說世界里的‘縣城宇宙’,這特別能夠見出一個小說家的筆力和力量?!?/p>
“迷人、深邃、厚重,密度很強”,格非如此描述關于《云落》的閱讀感受。他認為,《云落》將龐大的人物事件以及對歷史的勾畫全部放在一個特殊的縣城里面——一個足以承載中國社會全息式圖景的地域。張楚用了很多方法,使這個縣城能夠拓展它的容量,容納更多他想要容納的事物,呈現(xiàn)他要表達的內(nèi)容。“這部小說是張楚對中國社會的概括,作品中無論是主要人物還是次要人物,都塑造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xiàn),我從這些不同人物的身上能感受到張楚的時代感、現(xiàn)實感,以及他對當今社會很多重要的思考?!?/p>
“我在縣城生活了將近四十年??h城生活對于我的作用,類似于空氣和水。而我作為蜉蝣在它波光瀲滟的水面上爬行,耐心逡巡察看著他者的足跡和命運。”談到為何要寫“云落”這個縣城,張楚感慨,“我熱愛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我常常因為他們的痛苦而徹夜難眠。寫出他們的甜蜜與痛苦,寫出他們的歡笑和眼淚,寫出他們對美妙生活的希冀和憧憬——這樣的念頭始終纏繞著我。”
《云落》宏闊、飽滿又真實的“縣城式”敘事源于張楚對縣城人物的熟悉,持續(xù)的觀察、共情,以及大量的案頭工作和真實體驗。《云落》中關于打野兔、海釣的情節(jié)就源自張楚為寫小說而進行的真實體驗。張楚表示:“我想用這種笨拙的方式從日常生活中獲得體驗,它讓我真切感受到生活各個角落的豐富性,也讓我認識到另外一種人的生活方式和他們對人生的選擇。”
以獨特的小說家氣質(zhì)感受和理解“人”
“每個小說家的氣質(zhì)真的不一樣,有時候這種無以名狀的氣質(zhì)可能決定他是什么樣的小說家,我們以此來辨認他,喜歡他或者不喜歡他?!?/p>
李敬澤引用人類學家項飆“關于我們的附近”的命題,表達自己對于張楚的小說家氣質(zhì)的感受?!艾F(xiàn)代人很少去關注 ‘附近’的一切,而張楚不同,他的‘附近’就是他的天下,他對‘附近’精準的把握和高度發(fā)達的感知能力,是他作為小說家的特質(zhì)所在。此外,張楚善于從人生的底部,以弱者的方向去感受世界、理解世界,他特別能體會那些失意的、弱小的、不幸的、灰暗的,他在那樣的人生里的感受非常敏銳,這種小說家的弱者氣質(zhì)可能也是張楚迷人的、給人深刻印象的氣質(zhì)之一。”
格非從《云落》里濃厚的世情氛圍和豐富的博物學知識的角度認為,張楚是一個扎實且注重細節(jié)的小說家?!澳憧梢再|(zhì)疑他這么寫的意義,但是你不能質(zhì)疑他為了切近這個事物所下的扎實的功夫,這對一個小說家來說特別重要。小說家當然要有天分和才華,要有充足的感悟力和敏感性,但是一個好的小說家也需要進行大量技藝上的修煉,張楚在這方面做了非常多的工作?!?/p>
張楚獨特的氣質(zhì)和觀念同樣也體現(xiàn)在他對小說人物的塑造和描寫上。格非關注到,張楚在進行人物刻畫時始終堅持表現(xiàn)人性中的溫暖與閃光,而鮮有惡的部分。對此,李敬澤認為,這是因為在張楚的世界里沒有絕對的善惡,或者說,他不以善惡去看待世界,“在張楚的小說里,每個人都是庸常之人。但他為了寫出一點神性,也要寫出一點魔性,就如小說開頭的‘靈修團’。在這個意義上,他作為小說家也是有點‘靈修團’氣質(zhì)的”。
“張楚是所有青年小說家的大哥”,這句話來自小紅書上的一個帖子,魏冰心表示被這句話吸引并深表認同,在她印象中,張楚一直是一個大哥的形象,這是一種精神氣質(zhì),他好像是那種隨時能給周邊人搭把手的人。他筆下的人物,比如萬櫻,也是那種隨時會給予別人幫助的人。對此,張楚回應,自己是那種特別容易共情的人,“我很容易感受他們的歡愉和痛苦,他們的眼淚或歡笑,所以我在寫作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他們”。
書寫時代褶皺里真實的人生風景
《云落》是一個縣城女人的生活史、心靈史,也是一部中國北方縣城的發(fā)展史、變革史。主人公萬櫻面臨著生活的種種壓力,親情和愛情從不同的方向給她帶來考驗,她以自己的智慧將它們?nèi)谌肓藭r間的長河。她的朋友們也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在時代的潮流里前行,有的固守自己的方向,有的在分岔路口徘徊。所有這一切匯合起來,構(gòu)成了一個時代。
關于小說與時代的關系,張楚坦言,我寫的時候沒有刻意去想時代的問題,隨著人物路徑的行進,一些事情自然而然發(fā)生了?!啊对坡洹穼懙氖瞧掌胀ㄍǖ娜诉^著普普通通的日子,時代發(fā)生巨大改變,他們的生活也被時代牽引,踉踉蹌蹌往前行走,行走過程中有悲傷也有歡樂,我所做的就是如實把他們呈現(xiàn)出來。當然縣城里的這些普通人,這些似乎沒有光澤的人,他們也是我們時代的一個側(cè)面,是大的時代褶皺里真實的人生風景?!?/p>
格非表示,讀《云落》的時候常常會想起《金瓶梅》,《金瓶梅》也是很少寫到時代,它寫的就是普通人的日常生活,這和張楚的作品一樣?!啊对坡洹返谋澈螽斎挥袝r代,但他不是從外在的時代的時間構(gòu)架來描述這個社會,而是先從普通人的生活、人的生存狀況來呈現(xiàn)這個時代的變化?!?/p>
李敬澤更為關注時代背景下的人間生活,尤其是形形色色的人的“故事感”,“大街上的蕓蕓眾生,臉上有風霜,心里有傷痕。他們走過,沒人關心他們在想著什么,又經(jīng)歷了什么。但小說家就有這個興趣,他非要看看他們的風霜與傷痕從何而來,他們有什么故事,以及要如何在故事里繼續(xù)走下去。這是張楚作為一個小說家的特性,也是他的天賦和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