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璩家花園》:帶著含笑的眼淚繼續(xù)寫
大約在半個世紀(jì)前,有一次聽傅惟慈先生說起托馬斯?曼的《布登勃洛克一家》,這本書是他翻譯的,說起來特別起勁。當(dāng)時我中學(xué)剛畢業(yè),聽他講得頭頭是道,似懂非懂,隱約只記住一件事,長篇小說就應(yīng)該這么寫,這么寫就對了。
這只是一個文學(xué)少年時的印象,事實上,自己后來開始寫作,很少再想到這部小說。偶爾腦子里會想到的,是托馬斯?曼這個人。他在二十五歲之前,完成了《布登勃洛克一家》,不只是憑借這部長篇小說殺入文壇,而且還靠它拿了諾獎。
或許是優(yōu)秀的世界小說看得太多,不得不承認,漫長的寫作生涯,大多數(shù)時間我都處在沮喪之中。前輩們太輝煌,像高聳的群山一樣,今天我們這些小土丘,狂妄地談起他們,很可能都不會把托馬斯?曼放進排行榜,起碼不會放在前列。面對如此輝煌的文學(xué)成就,后來的寫作者,還能干些什么呢。不知道,也許我們真的是沒有任何機會。
《璩家花園》是我寫得最長的一部小說,與此前的小說不太一樣,我只是想把它留給女兒。事實上,我不知道何時才能寫完,寫完以后,又會怎么樣,又能怎么樣。這種心態(tài)此前從未有過,寫作時情緒十分平靜,別無欲求,當(dāng)然這個平靜也是相對,不可言說。有時候感覺寫得很爽,想怎么落筆就怎么落筆,有時候又忍不住流眼淚,一次又一次,我不知道別人讀了這篇小說,會不會和我一樣,內(nèi)心也有那種難言的憂傷。
熟悉我的讀者應(yīng)該都知道,我不太擅長煽情。通常在別人要流眼淚的地方,我都會停下筆來,不再往下寫。好的小說,應(yīng)該是能讓人帶著含笑的眼淚讀完,如果不能讓讀者滿意地會心一笑,說明我們的小說并沒有真正地寫好。小說中照例會有很多痛,很多苦澀,很多不可言說,我無意展示它們,渲染它們,只是在輕輕地撫摸,帶著含笑的眼淚繼續(xù)寫。
寫作會讓我們感到快樂,因為寫作,可以沉浸在一種別樣的生活之中。寫作就是把自己封閉起來,把自己與這個世界隔離開。曹操曾說過,“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對我來說,寫作行為就是杜康,能寫?yīng)q如能喝,能寫就好,我已經(jīng)很知足。
曹操還說過,“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人老馬瘦,這個志,無非甚至顯然,也是在蒙人。還是諸葛亮說得好,“凡事如是,難可逆見。臣鞠躬盡瘁,死而后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