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說《滿唐華彩》:歷史是個寶藏,盛唐值得書寫
日前,2023閱文全球華語IP盛典在新加坡金沙舉行?;顒蝇F(xiàn)場,福建作家“怪誕的表哥”新作《滿唐華彩》入選年度影響力作品。
談及為何偏愛寫作歷史題材,怪誕的表哥說:“我們有著最豐厚的歷史。我寫歷史小說,查閱的資料越多,越能感受到古人留給我們一個長久安定的國家有多不容易,這真的是很值得自豪的一件事。它是一個寶藏?!?/p>
網(wǎng)文作家怪誕的表哥。
1 天寶五載
唐朝天寶五載,唐玄宗享受著溫柔鄉(xiāng),李林甫權傾朝野,太子李亨還在韜光養(yǎng)晦,未來傾覆大唐的安祿山還是不知名的胡人節(jié)度使。小說以天寶年間著名的杜有鄰案開局,主角薛白剛剛穿越便陷入這場謀逆大案。為了救過自己的杜家五郎,薛白運用智勇和見識,拯救了杜家全族。沒想到,他竟然一步步改變了歷史……
《滿唐華彩》于2023年6月開始在起點中文網(wǎng)連載,迄今已累計201萬余字,獲得62.55萬總推薦,小說考證嚴謹、情節(jié)緊湊,人物刻畫生動鮮活,是一部令人眼前一亮的歷史題材網(wǎng)文佳作。
談及創(chuàng)作《滿唐華彩》的緣由,怪誕的表哥告訴南都記者,自己一直想寫一本關于唐代的書:“唐是一個非常吸引人的朝代,它留給了我們很多東西,我們從小背唐詩,看《隋唐演義》,盛唐的氣象到現(xiàn)在還值得我們驕傲?!?/p>
在小說中,穿越而來的薛白一方面目睹了“昭昭有唐,天俾萬國”的盛世雄風,一方面也看到了滿朝的如癡如醉,驕固奢靡,積弊叢生。小說聚焦的天寶年間,正是唐朝由盛轉衰的關鍵節(jié)點。怪誕的表哥說:“天寶五載發(fā)生了兩件大案,都是李林甫對付太子的。我覺得這個開端是李隆基怠政的標志,他默許他的宰相去制衡他的太子,權力就達到平衡了。朝堂上的權力達到平衡了,事實上我反而認為天下就失衡了?!?/p>
從驚動朝野的杜有鄰案起筆,《滿唐華彩》講述了從天寶五載到“安史之亂”徹底平定約二十年間的歷史。其間,能臣名將逐一登場,騷人墨客文華璀璨,宮廷生活風光旖旎,權謀斗爭波詭云譎……怪誕的表哥說,迄今為止,在國外還有唐人街,中國人還被稱為“唐人”。假如沒有“安史之亂”,大唐的輝煌將如何延續(xù)?在他看來,耳熟能詳?shù)奶菩诤蜅钯F妃的愛情故事,其實只是“皇冠上的明珠”,托舉著它的那個“浩瀚的,對中國乃至世界史都有巨大影響的時代”,更加值得書寫。
2 玄宗的心思
唐玄宗李隆基在歷史上是一個備受爭議的人物,《滿唐華彩》寫出了這個人物的復雜性,賦予其獨特的人格魅力。
“我很喜歡研究唐玄宗的心理?!惫终Q的表哥告訴南都記者?!拔颐看慰词妨系臅r候,就在想他做這件事情是為什么,做那件事情是為什么?”他揣摩玄宗心思很有代入感,發(fā)現(xiàn)玄宗的很多抉擇都出自于“自私與傲慢”,而“這些人格特質現(xiàn)代人也會有”。
李隆基晚年倦政怠政,暴戾奢侈,導致了唐代盛世無可挽回的衰頹,但另一方面,他本人卻也是令人欽慕的藝術大家、梨園始祖。怪誕的表哥說:“我認為他是真愛藝術,不是演的”,“他敲鼓敲得很好,音律上一點就通”。
“其實唐玄宗在自私傲慢被權力腐蝕之外,他有非常有魅力的一面。我覺得這也是一個我之所以想寫這個朝代的原因,因為沒有純粹的反派,每個人都有獨特的魅力?!?/p>
除了玄宗本人,天寶年間不乏名垂千古的能人志士。朝堂上有李林甫、楊國忠、顏真卿,軍事上有哥舒翰、王忠嗣、高仙芝,更不要說文人墨客如李白、杜甫、王維、高適,還有伴隨玄宗身邊的楊玉環(huán)、高力士等傳奇角色?!拔覍懙浆F(xiàn)在200萬字了,像郭子儀、李光弼、史思明都還沒出場,這真的是一個群星璀璨的年代?!惫终Q的表哥感慨。
例如,小說開篇不久即驚艷出場的權相李林甫,是唐代歷史上一個眾說紛紜的人物。怪誕的表哥告訴南都記者,在他心中,《滿唐華彩》中的李林甫和《終宋》中的賈似道是一個“對照組”,“賈似道就好像打一個逆風局,面對強大的對手、無敵的蒙古鐵騎,賈似道盡力了,他打的是一個逆風局。但李林甫打的是一個順風局,從未有過的盛世,他當宰相且有了最大的權力,將近20年獨占朝綱,結果卻是他沒做好。”
在所有人物當中,他最偏愛的是詩仙李白。“因為只有寫李白的時候,我有些不敢下筆,寫他的劇情我也很克制?!惫终Q的表哥告訴南都記者。他認為,李白的人物魅力從古代延續(xù)至今,跨越時空與讀者產生心靈的共振?!拔覀冎韵矚g他,是因為我們讀他的詩,能感受到他的大喜大悲。其實我寫的本來也不是一個歷史上真實的李白,而是大家心目中的李白,是1000多年沉淀下來的李白?!?/p>
3 平等的觀念
從小說的構思來看,主人公薛白作為一個穿越者,通過在各方權力集團之間的巧妙游走,最終扶大廈于將傾,挽狂瀾于既倒,改變了“安史之亂”的悲慘結局,留住有唐一代的絕代風華。
怪誕的表哥告訴南都記者,薛白作為穿越者,最大的不同在于他帶來的平等觀念。“現(xiàn)代文明與古代文明最大的區(qū)別就是人際關系上的平等。唐代是一個存續(xù)著奴隸關系的封建社會,等級森嚴,我認為薛白別的本事未必比得了古人,但他心里沒有這個階級,他就可以團結更多的人?!?/p>
自然,特權階級可能無法接受自身利益因為平等觀念受損,但是特權階級也能感受到平等尊重帶來的真誠。怪誕的表哥認為,“真誠”其實是最大的武器,“現(xiàn)代文明給人的心理塑造帶來的那種不卑不亢、尊重生命的態(tài)度,必然會導致他在人際關系上面顯得比別人更加真誠?!?/p>
除此之外,現(xiàn)代人薛白還給玄宗朝帶去了炒菜、麻將和戲曲。以炒菜為例,“唐代是沒有炒菜的,炒菜是到宋朝后才流行起來的?!惫终Q的表哥告訴南都記者。小說中,薛白在長安開了一家“豐味樓”,首次向唐人展示炒菜技術,贏得了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的喜愛。個中方法其實十分簡單,據(jù)怪誕的表哥考察,唐人其實試過用麻油炒菜,但麻油聞著很香,炒菜卻有一股焦味在里面。豆油唐代也是有的,但主要作為藥用,只要把藥用的豆油代替芝麻油炒菜就香了。
至于麻將和戲曲兩種娛樂和藝術形式,很快也被納入了宮廷生活,風靡一時。甚至還有幾位在中央美院念書的讀者,畫出了唐人組麻將局的樣子,具象地再現(xiàn)了書中的悠閑逸樂。怪誕的表哥說:“我覺得唐人繁盛到底,那就不妨再繁盛一點,很多東西可以到極致。”
一個穿越人物改變了歷史的軌跡,如何讓歷史與虛構融合無間,如何將這樣的故事寫得可信?怪誕的表哥告訴南都記者,穿越這件事本身并不重要,穿越這個設定主要是為了增強讀者的代入感。
“至于說改變歷史走向,我認為古代人不同的選擇,也能夠改變歷史的走向,薛白只是與這些古代人一起通過各種沖突、對立矛盾,做出了有別于真實歷史的選擇。”“也許這個時間線上有無數(shù)種可能,無數(shù)個世界,我們可能只是因為多了這樣一個人物,有了更多的可能。”
三位歷史傳奇類作者合影 左起:怪誕的表哥、孑與2、憤怒的香蕉
4 在西安
寫《滿唐華彩》,怪誕的表哥下功夫做了很多案頭工作。《資治通鑒》《新唐書》《舊唐書》等文獻是他的必備讀物,另外,《唐語林》《開元天寶遺事》等“古代緋聞小集”也是他樂于參考的文本。
據(jù)他透露,《滿唐華彩》一書中很多細節(jié)都是出自于《唐語林》《開元天寶遺事》這兩本書,比如李林甫“索斗雞”的外號,楊國忠用“肉屏風”,讓肥胖的婢女圍成一圈給他取暖的情節(jié)等?!爱斎?,這些史料在我看來,很多都是古人胡謅的,不嚴謹。但用在小說故事里很有意思?!惫终Q的表哥說。
為了還原唐代的政治、經濟、文化、建筑、飲食、服飾、風俗等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他還專門花一個月時間去西安旅游,大唐不夜城里身穿襦裙、手執(zhí)團扇的女子讓他覺得美不勝收;他刷遍西安各大博物館,通過文物觸碰那一段古老的歷史。
“西安真的是一個文化保留得很完整的城市。我去西安旅游,對我這本書的創(chuàng)作有非常大的幫助。”怪誕的表哥說。他發(fā)現(xiàn),在西安的博物館里,每一件文物,哪怕一小塊銀錠,都有它的故事?!拔业轿靼驳暮芏嗖┪镳^去,導游會講解很多,比如長安分兩個大集市,有東市有西市,我們‘買東西’這個詞就是從這里來的。”
那段時間他每天早上去博物館看文物,下午趕回酒店寫書。遇到印象深刻的事情,當天就寫下來?!氨热缪Π自阡P山上看黃河的樣子,就是我當時自己找不到路,自己爬到山上去的經歷?!?/p>
他還聽來一個有趣的故事。據(jù)說馬伯庸寫《長安十二時辰》的時候,就經常到西安的某個博物館去看文物,解說人員知道他是馬伯庸,有的就不敢說了,因為怕班門弄斧。馬伯庸后來學聰明了,他自己不請解說,跟著別的導游聽。
馬伯庸的《長安十二時辰》《風起洛陽》《長安的荔枝》等歷史小說對怪誕的表哥有很大的啟發(fā)?!八麑懙木褪俏倚哪恐虚L安的樣子?!惫终Q的表哥說,“尤其是我到了西安之后,我是循著他的足跡一個個博物館走過去的,有這種感覺?!?/p>
5 唐與宋
受到憤怒的香蕉、孑與2、馬伯庸等前輩作者的影響,怪誕的表哥2019年開始在起點中文網(wǎng)上寫網(wǎng)文,迄今為止發(fā)表了《來尋》《我非癡愚實乃純良》《終宋》《滿唐華彩》四部網(wǎng)文作品。前兩本小說算是他的學習探索時期,并未獲得太多關注。2022年,他憑借《終宋》一炮而紅,躋身當年的“十二天王”。2023年,《滿唐華彩》與《終宋》無縫銜接,開書即大爆,迎來他的寫作生涯的又一個輝煌時代。
“寫《終宋》是我最渴望成功的時候,所以我就想寫一個像主角李瑕那樣的人,他很堅韌,百折不撓,一往無前,一腔孤勇,什么事情都難不了他。我給他設定為一個運動員、世界冠軍。正好南宋末年的朝廷就需要這種氣質,我把這樣一個最堅韌的人物放在一個最波瀾壯闊,但是最危亡圖存的時刻,想看看會產生哪些化學反應。”怪誕的表哥回憶說。
《終宋》寫的是宋理宗、宋度宗時期的故事,朝廷一心想要北伐收復中原,但始終難以做到,具有強烈的悲劇色彩?!拔覀儗憵v史小說,就是想要彌補很多遺憾。我們明明知道發(fā)生的軌跡是不能改變的,明明知道時代有自己的規(guī)則,繼續(xù)往前走,但還是會想象如果改變一下將如何?”怪誕的表哥說。他認為,之所以自己的書讀者喜歡看,也是因為作者跟讀者有這樣的共鳴,“我們看歷史、喜歡歷史的人都有這種共鳴。”
在他眼里,唐和宋都是很有魅力的朝代。唐代開放、自信、包容,后無來者。因為唐朝制度上的原因導致了五代十國的大亂,到了宋朝就像是“矯枉過正”,禮教嚴謹了很多,士大夫也不再高邁豪放。但另一方面,宋代的市井文化十分發(fā)達,煙火氣鼎盛,南宋子民的心中也始終保留著痛失中原的遺憾,令人同情。
因為小說《終宋》匯聚的擁躉,也追隨著《滿唐華彩》而來。本章說里人聲鼎沸,有人考據(jù)歷史,有人鉆研人物,有人創(chuàng)作二次元,有人打卡歡呼贊嘆,但也有人表達小小的不滿,認為無論《終宋》還是《滿唐華彩》,小說主角總是憑借運氣和僥幸破局,而非靠智謀與策略。
對此,怪誕的表哥特別回應道:“之所以讀者會有這種印象,反而是因為我喜歡設置高壓力、高難度的問題擺在主角面前。他們每一次的成功看起來都是險象環(huán)生,懸之又懸,好像稍有差池就會萬劫不復,讀者自然就會覺得這是運氣使然?!?/p>
他坦言,喜歡高壓力的劇情,與個人經歷有關。“我有過非常漫長的低谷,從事網(wǎng)文寫作一開始也是默默無聞,后來寫作出成績,一共只用了三四年,這非常幸運,可以說我自己就是憑借運氣和僥幸破局的。而在這不幸與僥幸之間的1684天,我寫了1057萬字,中間沒有一天斷更過,常有人問我‘萬一哪天沒靈感,完全寫不出來怎么辦?’而我連續(xù)1684天都運氣很好。我覺得,能夠健康、平安,就是一種幸運。能夠保持奮斗的狀態(tài),持之以恒地去做事,運氣肯定會光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