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昌華:雙葉叢書背后的故事
“雙葉叢書”是二十世紀(jì)九十年代我為夫婦作家編的散文合集。在書稿的內(nèi)容上,我以家庭為特色,選他們寫家庭、親情、人生的隨筆;在裝幀形式上,美編速泰熙一改封面設(shè)計老套路,首創(chuàng)“一本書兩個封面”,或曰“無封底無封面”(即夫婦各自為政),遂成了一本無所謂前后、無所謂主副的書。
第一輯面世后,獲得業(yè)界和廣大讀者的好評。蕭乾先生在《中華讀書報》撰文稱:“這種形式可謂是中國現(xiàn)代出版史上出版夫婦合集,體現(xiàn)男女平等的首例?!?/p>
叢書共出十六輯,幾乎囊括現(xiàn)當(dāng)代名作家夫婦。在出版過程中發(fā)生了不少書外的故事,現(xiàn)整理出與大家分享。
錢鍾書拒不“入盟”
最初,我拜訪蕭乾先生與其討論叢書人選時,蕭乾說得把錢鍾書、楊絳二位先生請進來。我請他幫忙,他說他與錢先生交淺,不便;不過,他說《人民日報》舒展與錢先生交情好,我把舒展介紹給你。其實四年前我已結(jié)識錢、楊二先生,有書札往返,并兩次登門拜訪。我只是想“雙管齊下”,加大保險系數(shù)而已。我給楊絳寫了封長函,請他們“入盟”。楊絳復(fù)函直言:“‘名流’的集子他向例不參加。你的集子里沒有他,并不特殊,于你無損?!庇衷疲骸拔也桓臆Q身‘名流’,承你看得起,很感激?!蔽业闹蓖ü艿涝舛?,只寄望舒展的“曲線救國”了。同時,我馳函錢瑗,請她援手。
舒展受我之托,當(dāng)然更看蕭乾的面子,先給楊先生打電話后拜訪,一再轉(zhuǎn)述我的請求,結(jié)果仍舊敗北。他抱歉地對我說:“我沒有完成您交給的任務(wù)?!蓖瑫r附來錢瑗致他信的影件。錢瑗措辭溫婉,信末特地說:“這不能與我父親對《錢鍾書傳》不滿聯(lián)系在一起,兩事完全無關(guān),請張先生不要誤解。況且我母親已在不少書中把有關(guān)內(nèi)容都寫了。請代我向張先生表達謝意與歉意?!?/p>
走筆至此,必須對錢瑗的信做點解讀:我社曾出了本《錢鍾書傳》,出書前我將此事告知錢、楊二先生,他們二人均竭力阻止。錢鍾書嚴(yán)肅地說:“倘失實過多,跡近造謠誹謗,將來涉訟,亦未可保耳?!蔽覄裆缋镒髁T,社長出于某種考量,還是把書出了。問題是書中錯訛甚多,錢先生看了很不高興,對我說:“略一翻閱,東扯西拉,道聽途說,不勝枚舉?!辈⑴e例挑明錯處。不過,錢先生大度,又說:“木已成舟,書已出版銷售,微名薄利,目的已達,置之一笑可也。”因我社與錢先生有此“前嫌”,我在致舒展信中坦言提及,請他在錢先生面前多多美言,以求原諒。錢瑗信中提及“錢傳”事即源于此。數(shù)月后,我才接到錢瑗的信:“去年的信,直到今天才回,實在抱歉。原因是我自今年一月開始住院(腰椎結(jié)核)……現(xiàn)在只能完全仰臥……”最后幽默地說,要我饒了她。
錢鍾書、楊絳的稿子沒組到,但并沒有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他們賜我的信有二十二通之多。楊絳賜我的最后一封信竟是她百歲那年。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撫讀這些舊札,百感叢生??滔?,蕭乾、舒展、錢鍾書、楊絳和錢瑗,這些寫信者都被歲月的大潮卷走了,但他們的函札仍在。蕭乾的熱情,舒展的誠信,錢、楊的卓爾不群,錢瑗的溫婉,都有溫可感,有情可憶。
陸小曼,我終于找到了你!
《愛的新月》(徐志摩陸小曼輯)書稿已經(jīng)發(fā)排,但陸小曼的照片是“老面孔”,我想給讀者一點新意。我把視角盯在上海,那是陸小曼長期生活和終老的地方。叩訪王映霞始知:小曼沒有后人,也沒聽說有什么親戚,新中國成立后她曾在上海畫院、上海文史館工作過。王映霞又說徐志摩有個親戚是建筑學(xué)家,叫陳從周,她又沒有陳先生目前的住址,但她告訴我可找同濟大學(xué)錢青教授,他們是同事。
根據(jù)王映霞提供的線索,我先到上海中國畫院,回答令人失望。旋即又到上海文史館,接待的同志說:“印象中沒有?!?/p>
兩次赴滬,兩次空手?;氐侥暇冶憬o陳從周先生寫信,寄到同濟大學(xué)錢青教授處轉(zhuǎn)。同時,我從蕭乾先生處得到上海文史館館長王國忠地址,給他寫信。
11月13日收到錢青教授來信:
“惠書敬悉。遵囑我于昨日去陳從周先生家。看到陳老臥病在床。他已經(jīng)第四次中風(fēng),現(xiàn)神志模糊,口齒不清。我將大札念給他聽,亦無任何反應(yīng)。你所需要的資料,無法寄奉。(陳老家中現(xiàn)在只有保姆照料,無任何親人。)我想待他女兒春節(jié)回國探親時,請她幫忙尋覓。但須稍待時日。”
11月26日,上海文史館館長王國忠先生來信:
“經(jīng)查閱我館檔案,未能找到陸先生的照片,十分遺憾。由于‘文革’,上海文史館被解散,50年代到60年代進館的老人,檔案已蕩然無存。陸先生1956年入館,自然難逃劫難。上海同濟大學(xué)教授陳從周先生,是陸小曼的親戚,曾整理過《徐志摩全集》,可否求助于陳教授……”
兩條線歸到一條線。一切只好等待陳從周先生的女兒歸國了。其時,這本書正文早已出膠片,惟陸小曼照片無著落而“卡殼”。奇跡在等待中發(fā)生了。1996年1月19日,陳從周先生的大女兒陳勝吾女士寄來了她家里僅存的陸小曼一幅年輕時的個人照片,雖只一張,但填補了空白。這幅照片是我所見到的陸小曼照片中最具魅力的一張,齊耳的短發(fā),有一二綹瀟灑地披在前額,面含淺笑,模樣十分清純,俏麗中勃發(fā)著一種朝氣。
此外,陳勝吾又提供三條海內(nèi)外可能找到陸小曼照片的線索,我又忙于打電話、寫信,費了很大的勁,三條線索均一無所獲。
不過,有時收獲往往在“意外”中獲得。“雙葉叢書”第一輯《陌上花》出版時,作者苗子、郁風(fēng)在海外,托我代郵其友人范用先生。因書會友,結(jié)識范用。范先生原系三聯(lián)書店的老總,我抱著試試看的心理給范用寫信,求他指點迷津。先生收信后即復(fù):
“陸小曼的照片,我只在《志摩日記》中見到過,并有其手跡。此書系1947年晨光出版公司出版。請到圖書館一查,如借不到,我有這本書?!?/span>
十天后范用把《志摩日記》寄給了我。這本《志摩日記》是為紀(jì)念志摩逝世一周年而出版的,太棒了!書雖破舊,紙張發(fā)黃變脆,陸小曼的照片沒有新的,但其手跡,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令人興奮的是插頁上印有胡適、聞一多、楊杏佛、林風(fēng)眠和泰戈爾等一大批時賢在徐陸結(jié)婚紀(jì)念冊上所題的詩畫。令人捧腹的是邵洵美畫了一把小茶壺,一只茶杯,題字為:“一個茶壺,一個茶杯,一個志摩,一個小曼。”
陸小曼,我終于找到了你!
我讀周海嬰
為《愛的吶喊》(魯迅許廣平輯)授權(quán)一事,我通過陳荒煤先生聯(lián)系上周海嬰。出書后,社里按合約支付了許廣平部分稿酬,另付了一幀照片的稿酬,很少,象征性的。海嬰收到后即來信,說他收到這張照片的稿酬很受感動,因為此前從沒有過,還說了一番感謝的話。
次年,我進京拜訪了周海嬰,知其母許廣平先生的書市場斷貨多時,且許廣平誕辰百年在即,我提議出版《許廣平文集》,他立馬同意。我們合作得十分愉快,出書時距“許廣平百年誕辰紀(jì)念會”只有三天,印刷廠在江蘇鄉(xiāng)下,火車托運已來不及,出版社雇用大貨車,冒著風(fēng)雪,連夜發(fā)專車送到北京,保證次日紀(jì)念會正常進行。海嬰說他感動得快要流淚了。出版《許廣平文集》時,在文稿選用及署名問題上,他對出版社極為尊重,并非坊間傳說的“斤斤計較”,因我是全程參與的當(dāng)事人,目睹海嬰先生講禮數(shù),懂謙讓,是尊重他人的人。
我與海嬰合作多次,都很愉快。包括2006年我社出版的《魯迅的藝術(shù)世界》。他信任我,居然請我以他的名義代他寫《序》,而且對我代擬的《序》竟一字不改簽字付梓?;蛟S是世人對海嬰要求過高,他對我說過:“大家都喜歡把名人的后代裝在一個筐子里,那多難受?!?/p>
2001年在南通師范學(xué)院(現(xiàn)南通大學(xué))紀(jì)念魯迅的會上,我大膽地與海嬰探討了魯迅先生的為人為文,包括魯迅當(dāng)年對陳西瀅、梁實秋等人的批評。海嬰很坦誠,他說:“金無全赤,人無完人。魯迅也是可以批評的,但必須讀通他的作品,研究他所處的社會背景和惡劣環(huán)境。他的文風(fēng)不得不犀利,語言不能不苛刻。”在談到有人覺得魯迅生性“多疑”、出語尖刻時,他說:那是有些現(xiàn)代人對魯迅的誤解,魯迅一般針砭的是社會弊病,并不對具體的人。當(dāng)然,他不是圣人,有時也會誤傷人,但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自己批評錯了的時候,也會自責(zé)。海嬰在接受江蘇電視臺記者采訪時,筆者陪同在側(cè),聽到他說:“父親早已過世,他不能對死后的事負責(zé)?!母铩陂g有人利用了父親,或者是父親對某人某事一時說話欠當(dāng),致使他當(dāng)年的老朋友或親屬遭到一些傷害,我非常理解、同情他們?!保ㄉ鲜鰹榇笠猓T跀z像機前,海嬰還微微欠身對因此而受到傷害的人代表魯迅表示歉意。這是我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
海嬰對我說,他這一輩子是“夾著尾巴做人”,但一輩子都在奮力傳承魯迅精神,晚年他與長子令飛在上海創(chuàng)立魯迅文化發(fā)展中心,通過演講、出書、辦展覽、拍電視,為弘揚、普及魯迅文化不斷“吶喊”。
我?guī)土趾R粽矣H家
《雙城集》(林海音何凡輯)之出版,得益于蕭乾先生搭橋。
林海音先生的熱情和干練是有名的。她與我過從多年,很少寫信,她說“打電話便當(dāng)、快捷、效率高”。每每都是她從臺灣打來,談完正事便拉家常,一拉半小時都放不下。一次通話我們聊到南京,我請她將來得便時到南京做客,她在慨嘆一番“老了,走不動了”之后,又說她跟南京真有緣,她的老公公夏仁虎(枝巢老人,國學(xué)大師)先生就是南京人,家住顏料坊,故居還在;她的親家公——二女兒夏祖麗的老公公張維寅,以前也一直生活在南京,世事變遷后,不知下落了……末了對我說:“方便的話,幫我打聽一下親家公的下落。”我說:“一定?!?/p>
1998年秋,夏祖麗由澳洲返臺省親,林海音讓她與我通話,我與祖麗算是初識。次年春,祖麗為寫《林海音傳》《何凡傳》搜集資料,專程來南京,離寧時在餐桌上,她又提出請我?guī)退依瞎珡埦S寅下落的事。回墨爾本后,她寄來夫婿張至璋刊在《聯(lián)合報》上的《鏡中爹》,洋洋五千字,追憶幼時他與父親在南京的生活。他說1948年母親攜他投奔在臺的大姐,只知父親1949年入南京“華東人民革命大學(xué)”學(xué)習(xí)后,便音訊杳無了……祖麗希望我能找一家發(fā)行量大的報紙將該文重發(fā)一次,以期有信息反饋。談何容易,那么長文字,語境不同,很難有報紙接納。我只好將《鏡中爹》做了大壓縮,同時將“不合時宜”的文字刪去,再朋友托朋友,在《美文》上發(fā)表了。文章再改,仍是一篇回憶性散文,很難引人注目。三個月過去,如泥牛入海。與此同時,我“雙管齊下”,給南京市公安局寫信,到民國第二歷史檔案館查資料,希望能從歷史舊檔中找出張維寅1949年后的線索。兩處結(jié)果如出一轍:“查無此人?!笔苋酥?,忠人之事。我只好將公安局的回復(fù)寄給夏祖麗,同時告訴林海音,算是一個交代。
夏祖麗來信除感謝之外,還附來張至璋的長信,敘述父子失散五十年來的思父之苦。弦外之音我聽得出來,分明是一種對明知沒有希望的希望。我將他的《鏡中爹》作了改寫,通過朋友關(guān)系在南京本地的一家報紙刊發(fā)一次,希望從反饋信息中得到蛛絲馬跡,結(jié)果一樣令人失望,但得了點稿費。我忽發(fā)奇想,何不用稿費刊登廣告?死馬權(quán)當(dāng)活馬醫(yī)吧。于是我在《周末》以我個人名義刊了一則“代友尋父”的廣告。廣告連刊三日,第四日的下午,我接到一個陌生女士的電話,她說她看到這則尋人啟事,據(jù)她所知,南京與張維寅同名的有幾百個,倒是夫子廟和下關(guān)某處有兩位叫此名的有點靠譜。我詢其祖籍、年齡后發(fā)現(xiàn)根本對不上號,我說此人如在世,該有一百歲了。那位女士說廣告中的信息量太少,希望我能提供親友之類,可以順藤摸瓜試試。我請她示知名姓以及聯(lián)絡(luò)方式。她回答很干脆:“沒必要?!敝唤o我一個電話兼?zhèn)髡嫣?,說有事只要發(fā)傳真就行了。此后給她發(fā)的三封傳真,抬首寫的就是她傳真號末三位“六三九”,我的署名也是我的電話尾數(shù)“三七一”,活像潛伏的地下工作者。
奇跡終于發(fā)生。2001年6月30日,“六三九”突然來電話,語氣挺激動,“大海終于撈到了針!”說她在上海找到了張至璋的堂弟張靖璋,并有他家中電話……
張至璋夫婦飛到上海,費一番周折后,終于找到父親的工作單位上海鍛壓某廠,始知其父已于1980年去世。他從廠方的存檔中得到的只有一張父親在龍華火葬場焚尸單據(jù),追到殯儀館,但無骨灰。館方說,因時過多年,骨灰已以無主戶被集體深埋了。張至璋在距上海七十公里奉賢縣杭州灣海邊找到墓地,一塊石碑上刻著:“……由于親屬的遺忘和放棄,我園讓他們回歸這片綠色土壤中……”張至璋捧起一抔墓碑邊的黃土,帶回了臺北。
1999年歲末至璋祖麗夫婦來到南京,央我非要見那熱心的女士一面,還要請我們吃飯。我打電話給“六三九”,她高低不肯。我們請她告訴名姓和聯(lián)絡(luò)方式,擠牙膏似的擠了半天,她只報出了一個姓“童”。我好奇,問她的職業(yè),她淡淡一笑:“警察?!辈贿^,童警官還是玩不過我,我們見了面,吃了飯,合了影。
至璋夫婦為表示對我的謝意,他們以彌留中的林海音的名義送我與內(nèi)子一副對表。
“雙葉叢書”中三十二位作者,已有三十位作古
在十六部書稿中,《愛的新月》(徐志摩陸小曼輯)《愛的浪漫》(趙元任楊步偉輯)和《雙佳樓夢影》(陳源凌叔華輯)的前輩作家們早已過世,徐志摩的親屬無從聯(lián)絡(luò),只能抱憾。經(jīng)過九曲十八彎聯(lián)系上趙元任的女兒趙新娜,只送了幾本樣書和一片祝福聊表謝意。該書題簽,我居然請到趙元任的老友、寓美的百齡老人顧毓琇、王婉靖伉儷題寫。
與陳源、凌叔華之女小瀅女士相識于1996年,在蘇州、南京、北京見面多次,且與其夫婿秦乃瑞及子秦思源都有過從。小瀅是個非常有主見有個性的獨立女性。她致我的第一封信,即強烈反對我為她父母合集取的書名《愛山廬夢影》,她說那是她母親的一本書名,而那書是在新加坡寫的,且父親只去新加坡看過母親一次,住了兩天。她要求用她父母在武漢大學(xué)寓所名“雙佳樓”做書名,我自然同意,但帶來的問題是原書名請王世襄先生題的,書名一改,我不得不折回頭請王世襄先生另寫。王先生是老好人,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他告訴我,他與凌叔華在英國就認識,凌在北京逝世時,他還去八寶山送行,并獻了一幅挽聯(lián)。我聽了很感興趣,問挽聯(lián)是怎么寫的,世襄先生寫給了我:“葉落楓丹歸故土,谷空蘭謝有余馨?!?/p>
陳小瀅十分熱情,我后來結(jié)識的蘇雪林和夏志清,都是她介紹的。十分有趣,小瀅叔叔陳洪先生九十多歲了,他喜歡文學(xué)。寓美獨居,與學(xué)理工的兒孫交流少,很寂寞。小瀅希望我與她叔叔通信聊天。我遵命當(dāng)陳洪老先生陪聊(通信)二年,直至他過世。
為《我們的和弦》(柏楊張香華輯)書中一幅照片的說明文字,因兩岸語境不同,還與柏楊先生鬧了場小不愉快。柏楊先生通達,最后,理解了我的難處并成全了我。
舒乙是我的“哥們兒”,他家我去得最勤,其母胡絜青老人我也拜訪過多次。老人喜歡養(yǎng)花,冬天她的小客廳里像是開菊展,多為獨朵,每盆花稈上拴著老人手書的菊花名:“玉蟹”、“御黃袍”、“霓裳羽衣”、“落日熔金”……舒乙告訴我,老太太有六大愛好:養(yǎng)花、讀書報、看電視、觀畫展、唱京劇和玩麻將?!稛嵫獤|流》(老舍胡絜青輯)出版后,我送樣書上門,她很高興。我請她留墨,她寫了“福自人得來,壽在樂觀中”送我。令我印象深刻的是,老太太晚年獨立,小事不煩兒女。我給她的樣書她用完了,寫信向我索取二本送朋友,還不忘夾了一堆零碎的郵票,說“以充書值”。
“雙葉叢書”中三十二位作者,已有三十位作古,文潔若、張香華是碩果僅存的二枚,謹(jǐn)祝他們健康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