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原鄉(xiāng)】

一九七五年二三月間，一個平平常常的日子，細濛濛的雨絲夾著一星半點的雪花，正紛紛淋淋地向大地飄灑著。時令已快到驚蟄，雪當然再不會存留，往往還沒等落地，就已經(jīng)消失得無蹤無影了。黃土高原嚴寒而漫長的冬天看來就要過去，但那真正溫暖的春天還遠遠地沒有到來。

在田家圪嶗的對面，從廟坪山和神仙山之間的溝里流出來一條細得像麻繩一樣的小河，和大溝道里的東拉河匯流在一起。兩河交匯之處，形成一個小小的三角洲。

因為這地方有座廟，這個三角洲就叫廟坪。廟坪可以說是雙水村的風景區(qū)——因為在這個土坪上，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棗樹林。

每當打棗的時候，四五天里，簡直可以說是雙水村盛大的節(jié)日。在這期間，全村所有的人都可以去打棗，所有打棗的人都可以放開肚皮吃。在這窮鄉(xiāng)僻壤，沒什么稀罕吃的，紅棗就像瑪瑙一樣珍貴。那季節(jié)，可把多少人的胃口撐壞了呀！有些人往往棗子打完后，拉肚子十幾天不能出山……

廟坪的棗林后面，就是廟坪山。這山高出村周圍其他的山，因此金雞獨立，給人一種特別顯眼的感覺。這山，這廟，這棗林，再加上廟前二水相會，給雙水村平添了許多風光。

從田家圪嶗的公路上下去，蹚過東拉河，穿過三角洲棗林中的一條小路，就是和東拉河在廟前交匯的哭咽河。這河雖然小，但來歷不凡。

正因為有東拉河和哭咽河，這村子才取名雙水村。

—— 摘自路遙長篇小說《平凡的世界》

初秋的陜北，長空如洗，一片湛藍。在這樣的天氣里，縱目遠眺，浩瀚如海的黃土高原更顯得雄渾、壯闊、遼遠。

我們從延安赴延川，再赴清澗，要去探訪路遙筆下的“雙水村”。

驅(qū)車在高速公路上，滿目是綿延不絕的青黃駁雜的山塬山峁山梁。那模樣，既粗礪又柔和，既嚴峻又溫厚。一個個大多由新式窯洞聚合在一起的村落，安靜地“趴”在山腳、山窩。

山影起伏，一如我們的心潮。

怎能不激動呢？《平凡的世界》里的那個村莊，演繹了多少令人心暖心動心酸的親情、愛情、鄉(xiāng)情，演繹了多少普通人生活中的悲歡離合、酸甜苦辣，還有那些面對苦難不屈不撓的奮斗！

今天，“孫少安”“孫少平”“田潤葉”“賀秀蓮”們的生活，是一番怎樣的光景？

1. 路遙不平凡的人生歷程，讓他有了獨特的兩地鄉(xiāng)愁

從榆林市清澗縣王家堡村到延安市延川縣馬家店村，走榆藍高速，一個多小時即可到達。而66年前，這段路程需爬過無數(shù)的山梁、蹚過無數(shù)的溝坎，曲里拐彎，走路要整整兩天時間。

清澗縣石嘴驛鎮(zhèn)王家堡村一隅。

1957年深秋的一天，王家堡村的青年農(nóng)民王玉寬和他7歲的長子王衛(wèi)國，衣衫襤褸，一前一后，寂寂地走在這條漫漫長路上。因家貧無力供孩子上學，這一趟，王玉寬以走親戚為借口，要將兒子“騙”到延川縣郭家溝村（現(xiàn)馬家店村）無兒無女的大哥王玉德家去“頂門”。

這一次的經(jīng)歷，在年幼的王衛(wèi)國心里刻下了終生難愈的傷痕。

“我知道，父親是要將我擲在這里，但我假裝不知道，等待著這一天。那天，他跟我說，他要上集去，下午就回來，明天咱們再一起回老家去。我知道，他是要悄悄溜走。我一早起來，趁家里人都不知道，躲在村里一棵老樹背后，眼看著我父親，踏著朦朧的晨霧，夾個包袱，像小偷似的從村子里溜出來，過了大河，上了公路，走了。那一刻，我沒有出聲，只有淚水在臉上嘩嘩流淌……”

多年后，已成為著名作家“路遙”的王衛(wèi)國，好幾次在公眾場合回憶起這一幕，仍忍不住傷心落淚。

這個7歲男孩的經(jīng)歷，是那時黃土高原無數(shù)村落里人們困頓生活的縮影。

從一窮二白基礎(chǔ)上建立起來的新中國，有過好長一段艱困的日子，而生活在自然條件惡劣的黃土高坡的農(nóng)民，生活更加困苦。

過繼給大伯家后，王衛(wèi)國依然生活在貧困之中。他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服，褲子破得簡直羞于見人，“饑餓經(jīng)常使我一陣又一陣的眩暈，走路時東倒西歪。”

“路遙一生與苦難相伴。青少年時代是貧窮相逼，后半生是對文學殉道般的熱忱與身體病痛激烈的沖撞?！薄堵愤b傳》的作者、延安大學文學院教授梁向陽（筆名厚夫）跟我們說，路遙的偉大，就在于他把苦難轉(zhuǎn)化成一種敏銳的觀察力，找到了一種超越苦難的崇高感。他的文字，帶給人的永遠是戰(zhàn)勝困苦的勇氣和向上向善的力量。

延川縣大禹街道馬家店村路遙故居。

雖然歷經(jīng)磨難，但對于生活過的黃土地和這片土地上的人們，路遙卻懷著深深的感恩之情。他永遠銘記，在他沒錢上中學的時候，是鄉(xiāng)親們幫他渡過了難關(guān)?！叭迦吮M管都餓得浮腫了，但仍然把自己救命的糧食，分出一升半碗來，塞到我的衣袋里。我忍不住在鄉(xiāng)親們面前放開聲哭了。”“我猛然間深刻地懂得了，正是靠著這種偉大的友愛，生活在如此貧瘠土地上的人們，才一代一代，延綿到了現(xiàn)在?！?/p>

“故鄉(xiāng)是作家的心靈出發(fā)地，正是陜北這塊土地給了路遙養(yǎng)分。陜北文化中的大氣、包容、擔當、進取、利他，在路遙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绷合蜿栒f。

清澗縣石嘴驛鎮(zhèn)王家堡村路遙紀念館。

那些困難的日子早已經(jīng)遠去，而路遙擁有兩地故土的特殊經(jīng)歷，卻在今天留下了一樁“公案”：王家堡村和馬家店村的鄉(xiāng)親們都“咬定”，《平凡的世界》的“雙水村”就在他們的腳下，書里的人物都可以在“咱們村里”找到原型。不得不說，這是一樁有趣的甜蜜的“公案”。

2. “雙水村”奮斗的故事，在馬家店村接棒上演

延川縣大禹街道馬家店村緊挨著千年古鎮(zhèn)文安驛鎮(zhèn)，距延川縣城約5公里，長延高速和210國道穿村而過。路遙養(yǎng)父母家的那孔舊窯洞，坐落在村子對面一條自南向北的溝谷東側(cè)的山腰上，前面是兩條小河的交匯處。這個地理地貌，有點像路遙《平凡的世界》中“雙水村”的形狀。

夕陽下的榆藍高速。

在這里，路遙度過了他的青少年時代。

“你們看，路遙就是在對面那個現(xiàn)在已經(jīng)廢棄的小學上的學，后來還回村里當過民辦教師，他是在馬家店熟悉了鄉(xiāng)親們的生產(chǎn)、生活，他的《平凡的世界》里的‘雙水村’肯定是以這里為原型的?！币苍谶@里生活了多年的路遙的四弟王天云，樂呵呵地說。

延川縣大禹街道馬家店村路遙故居內(nèi)。

他是路遙兄弟五人中唯一的健在者，也是路遙在給朋友書信中總是提起、希望對方能夠給予幫助的那個“苦命的可憐人”。如今，這位精神健旺的小個子老頭，一天到晚開著那輛裝飾得萌萌的老年代步車，開心地在村子里轉(zhuǎn)悠。

是啊，他說的話有道理。雖然這個村子的布局與小說里的“雙水村”有諸多不同處，但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一定汲取了這方土地豐厚的養(yǎng)料。

“我對延川這塊土地，永遠抱著感激的心情。我為這本《平凡的世界》寫過一句總獻詞——‘謹以此書獻給我生活過的土地和歲月！’實際上就是獻給延川的。”路遙曾經(jīng)這樣說。

歲月如歌。這個平凡村莊那些不平凡的奮斗史，有些段落寫進了路遙史詩般的百萬字巨著。而為路遙所不知道的是，他的村莊的奮斗史，后來有更動人的篇章。

“那些年啊，我們壯著膽，攢著勁，想盡辦法干點大事，一點點改變這個爛包村的狀況?！焙吐愤b小學、初中同過校的年過七旬的老支書劉扶朝，坐在他家花香隱隱的院子的水泥地坪里，和我們聊起往事。

清澗縣石嘴驛鎮(zhèn)王家堡村，老人們聚在一起下棋。

本世紀初，在他任支書的七八年里，他們辦過豬場，搞過蔬菜大棚；麻著膽子籌款，全體村民挑燈夜戰(zhàn)，建起了全縣條件最好的村部大樓，讓群眾有了一個舒適的活動、開會場所；參加國家農(nóng)業(yè)綜合開發(fā)項目，在村里的山山峁峁擺開戰(zhàn)場，修通了上山的公路，鋪設(shè)了到山頂?shù)墓喔人?；動員群眾退耕還林，經(jīng)過5年時間，把原來黃禿禿的山峁山梁山溝變成了滿眼的綠色，從此永遠告別了“下雨黃泥滿溝，刮風黃塵漫天”的歷史……

“像牛一樣勞動，像土地一樣奉獻?！蓖讼聛淼那爸?、現(xiàn)任馬家店村監(jiān)委會主任馬衛(wèi)軍最喜歡路遙的這句格言。他說，《平凡的世界》開頭所寫的“雙水村”人的苦況，就是馬家店村當時的真實寫照。

“要說農(nóng)民勞動苦，現(xiàn)在也苦啊，但苦得幸福！”這位笑起來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的老漢，是出了名的勤快人。小時候自行車都買不起的他，如今買了挖掘機，家里還養(yǎng)了12頭牛，山上種了十來畝玉米。一天從早到晚，沒得一刻安閑。

延川縣大禹街道馬家店村監(jiān)委會主任馬衛(wèi)軍在山上放牛。

馬衛(wèi)軍擔任村支部書記的年月，村里的大會戰(zhàn)也是一場接一場：高速公路的拆遷安置，精準扶貧的攻堅戰(zhàn)，村容村貌的大整治……鄉(xiāng)村振興號角吹響的時候，他主動讓賢，把重擔交到了年輕人的肩上。

那天晌午，這位“年輕人”開著一輛老舊的卡車，載著我們轟隆隆開上了高高的山塬，一路上，黃塵在車后翻滾。與南方不同，在黃土高原，成形的大塊的土地大多在山頂上，它是大自然既慷慨又嚴酷的“饋贈”。

他領(lǐng)著我們，看他從山東引種的村集體的600畝紅薯——晝夜溫差大的氣候，軟糯香甜的品質(zhì)，使肥厚的綠色藤蔓下結(jié)著高價的“金果”；看村集體的100畝櫻桃園——一大片隨風搖曳的櫻桃樹，即將在明后年掛果，讓人對未來的收成生出無限美好的遐想。

延川縣大禹街道馬家店村的櫻桃園。

前一天，他剛帶領(lǐng)村里十幾個人去外地考察桑蠶養(yǎng)殖，這是比他引領(lǐng)大家發(fā)展的紅薯、櫻桃效益更高的產(chǎn)業(yè)。他說，這段時間夜里躺在床上算著心賬，興奮得怎么也睡不著。

這位44歲的“年輕人”，叫郝崗。中等的個頭、敦實的身板，帶著憨厚笑容的黑紅臉膛上，一雙俊秀的有些充血的眼睛格外有神。他熟悉《平凡的世界》，主人公孫少安、賀秀蓮兩口子苦干圖強并決心帶領(lǐng)鄉(xiāng)親們脫貧致富的故事，尤其讓他感動，令他鼓舞。他高中畢業(yè)后去西安打過工，還跑過十多年運輸。后來，他決心成為新時代的“孫少安”。

延川縣大禹街道馬家店村村支書郝崗在查看紅薯長勢。

2018年，聽從上級黨組織的動員、召喚，他二話不說回村挑起了村支書的擔子。適逢上級要求清退非農(nóng)耕地，他帶領(lǐng)村干部先從自家做起，幾天時間把300余畝樹苗全部清理。

任何時候，農(nóng)村的勞動總是苦的，但勞動的果實格外甘甜。路遙在小說里暢想過“雙水村”美好的未來，但他可能不會想到，新的時代為他的故鄉(xiāng)打開了如此廣闊的空間。

因為冬暖夏涼，村民大多還是住的窯洞，但那是以磚窯、石窯為主的現(xiàn)代化的窯洞。出門，是快捷便利的交通；入門，水電氣網(wǎng)全通。家家戶戶的院子里，有石砌的矮墻或籬笆，矮墻里面，是盆栽的鮮花；外面，是青青的菜園?！半p水村”時代的舊物，或許只有院子中那些上了年紀的棗樹、槐樹，以及石凳、石磨了——它們，還依然記錄著過往的歲月。

離開馬家店村再次路過路遙故居門前時，許多的機器正在轟隆隆施工。一個規(guī)模宏大的“路遙文化產(chǎn)業(yè)園”，已經(jīng)拉開建設(shè)的序幕。

3. 王家堡村以新時代的巨變，迎接魂歸的赤子

進入榆林市清澗縣石嘴驛鎮(zhèn)王家堡村，我們迅速產(chǎn)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廟坪山”“神仙山”“東拉河”“哭咽河”“三角洲”“棗林”“田家圪嶗”“金家灣”……小說里描寫的這些地名，似乎都能找到相對應(yīng)的地方。

“王家堡就是‘雙水村’的原型！童年的記憶是最深刻的，何況是他魂牽夢縈的故土。成年后，路遙也偶爾回來。所以他以這里為小說故事的發(fā)生地，是很自然的事情?！蹦贻p的90后村支部書記馮亮說起來，滿臉的自豪。

或許是感到貧困年代有負于童年的路遙，近年來，在國家脫貧攻堅戰(zhàn)中早已甩掉貧困帽的王家堡村，圍繞打造路遙文旅品牌，以巨大的熱情，熱火朝天的建設(shè)，呼應(yīng)著這個遠方“游子”的期盼，迎接這個魂兮歸來的赤子。

王家堡村北側(cè)一處稍高的坡上，是路遙親生父母居住過的窯洞，站在院門前，可以望見大半個村子。這個院落早已無人居住，它像一位歷經(jīng)滄桑的老者，默默地看著眼前日新月異的變化。

清澗縣石嘴驛鎮(zhèn)王家堡村，路遙出生的窯洞就在國道邊一面土坡上。

這處舊居的下面，是車輛日夜奔跑不息的242國道?？邕^互通便橋，正對著這個院子的，是兩棟頗具藝術(shù)設(shè)計感的現(xiàn)代化建筑，遠遠可以看見著名作家馮驥才和王蒙分別題寫的館名，那是清澗縣傾心打造的“路遙紀念館”與“路遙書苑”。兩館展陳著路遙的生平，以及他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的心路歷程和他筆下的文學世界。

這是一處文學的“圣殿”。流連在展館，讀著這位文學殉道者以生命抒寫的一行行文字，你的心會感到戰(zhàn)栗！

“在那樣困難的環(huán)境里，什么是最珍貴的呢？我想，那就是在困難的時候，人們的心靈是那樣的高尚美好。”

“只有不喪失普通勞動者的感覺，才有可能把握住社會生活歷史進程的主流，才有可能創(chuàng)造出真正有價值的藝術(shù)品。”

“勞動，是醫(yī)治痛苦的良藥?！?/p>

“作家的勞動絕不僅是為了取悅于當代，而更重要的是給歷史一個深厚的交代?！?/p>

“我們應(yīng)追求作品要有巨大的回聲，這回聲應(yīng)響徹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而這回聲只有建立在對我國歷史和現(xiàn)實生活廣泛了解的基礎(chǔ)上才能產(chǎn)生。”

“一個平凡而普通的人，時時都會感到被生活的波濤巨浪所淹沒。你會被淹沒嗎？除非你甘心就此而沉淪。”

“生活不能等待別人來安排，要自己去爭取和奮斗?！?/p>

……

我們看到，雖然天氣燠熱，兩館依然涌動著安靜的人流。

不遠處，村部所在地，也就是小說所說的“廟坪山下”，“雙水交匯處”“棗林”的近旁，建起了花木扶疏、寬闊敞亮的村民休閑廣場，那里有涼亭、長廊、雕塑、文化墻。廣場上面的山腰處，搭起了許多的腳手架，嘈雜的施工聲遠遠傳來，那里正在打造中國現(xiàn)當代作家文學村、窯洞民宿。往北一點的地方，是耀眼的清華大學鄉(xiāng)村振興清澗工作站，而在這兩地之間的一處空地，是已進入規(guī)劃的可容納200人食宿的旅游綜合服務(wù)中心。望不見的遠處的“神仙山”山頂上，村里與陜果集團合作建設(shè)的2400畝蘋果園，希望的樹苗正在迎風生長。

相距1.7公里遠的康家灣村，也加入了打造路遙文旅IP的合唱。在一架綿長高峻的山梁下，伴著清清流淌的小河，建起了青磚灰瓦、古色古香的“路遙小鎮(zhèn)”。

如今，越來越多遠道而來的人走進王家堡村，他們?yōu)槌两襟w驗文學里的場景而來；為感受“雙水村”的時代變遷而來；為更好地走近路遙的心靈而來。

清澗縣石嘴驛鎮(zhèn)王家堡村路遙紀念館內(nèi)，游客在參觀。

清澗縣石嘴驛鎮(zhèn)黨委書記楊賀告訴我們，2017年王家堡村開啟省級美麗鄉(xiāng)村建設(shè)，經(jīng)過幾年的發(fā)展，現(xiàn)在以王家堡村為核心，建起了一條長3.2公里的觀光體驗帶，形成了以路遙文化為核心的多元素旅游度假區(qū)。王家堡村先后獲得“榆林市鄉(xiāng)村振興標桿村”“陜西省鄉(xiāng)村旅游示范村”“陜西省傳統(tǒng)村落”“省級美麗宜居示范村”等榮譽稱號。2023年4月，路遙書苑景區(qū)成功晉級國家4A級旅游景區(qū)。

“雙水村”人恓惶的生活早已遠去，“雙水村”人兀兀窮年勞動拼搏的汗水已澆灌出幸福的花朵。

趕赴馬家店村、王家堡村，我們懷著一種熱望，而離開這兩個村莊，我們依依不舍。這兩方土地上波瀾起伏的奮斗歷程，鄉(xiāng)親們對更美好生活的向往，因為路遙的文字，而格外讓人縈懷。我們相約：過兩三年，我們要以純粹游人的身份，再來好好看看這兩個更新更美的文學夢里的村莊。

【記者手記】

路遙墓前的沉思

楊又華

路遙墓在他的母校延安大學的后山上。路遙以與死神賽跑的決絕寫完《平凡的世界》第三部后不久，終因沉疴不起，于1992年11月在西安西京醫(yī)院病逝。這個不凡的靈魂隕落時年僅42歲。

清澗縣石嘴驛鎮(zhèn)路遙紀念館路遙雕像。

一條灌木蔥蘢的小道從學校地坪的路遙文學館，曲折而上，到達這里。松樹、柏樹、洋槐樹、杜梨樹、榆樹等樹木織成一張綠色的簾，環(huán)護在墓的周圍。站在墓前，透過樹木的空隙，可以看到部分的延安城。

作家厚夫說，一年四季，常有遠道而來的客人前來拜謁，其中最多的是菁菁學子，也不乏白發(fā)蒼蒼的老者。

此刻，午后的陽光正照得天地一派澄明。徘徊在墓前，凝望著近處他的雕像，眺望著遠處繁華喧騰的城市、對面排闥的青山和更遠處連綿起伏的綠原，我不禁神思飄搖、心潮澎湃。

我痛惜他的英年早逝、他生前所經(jīng)受的苦難，感念他給世界留下的如大山般厚重的文字，更深地理解了他常常提及的兩個詞：莊嚴，崇高。

是的，從他“字字椎心血，竭慮鑄史詩”（作家高洪波詩句）的寫作里，我們感受到了“莊嚴的勞動”“超越苦難的崇高”；從《人生》《平凡的世界》里那些主人公頑強奮斗的如歌歲月里，我們感受到了生活的莊嚴與崇高；而不遠處的這個城市、更遠處的這片黃土高原，以及我們這個民族、這個國家一百多年來的苦難輝煌，七十多年來的艱難跋涉，十幾年來的滄桑巨變，更讓我們感受到了那種莊嚴與崇高！

(攝影 童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