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偉:高校不是象牙塔
《余墨》是我的高校知識分子系列小說之一。這組小說已寫了七八篇,有《黑床》《健身獸》《格陵蘭博士逃跑計劃》《狩獵時間》等多個中短篇。2002年,我回到高校攻讀碩士學位,后來讀博士,博士畢業(yè)后留校,二十多年來,我主要生活在高校。高校也因此成為我的文學創(chuàng)作資源之一。這二十多年,中國高校的發(fā)展,是和中國社會同步的,期間既有令人眼花繚亂的變化,也有很多光怪陸離的人和事。
高校教師的日常生活,師生關系,同事關系,包括高校管理制度、目標體系等,都發(fā)生了巨大變化。高校更有錢了,然而,我們培養(yǎng)出很多“項目教授”和“論文教授”,卻很難培養(yǎng)優(yōu)秀學者,特別是對學術保持真誠熱情的學者。學術變成晦澀難懂的東西。每年畢業(yè)季,閱讀大量外審碩、博論文,對高校教授來說,都是一次次煎熬,優(yōu)秀論文不多,很差的也不多,更多的是平庸的,看起來像論文,但沒有問題意識,也沒有創(chuàng)新性的“所謂論文”。
一個個榮譽帽子和利益面前,高校人際關系也變得古怪,一方面,同事之間非常冷漠,大家都是“各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另一方面,激烈競爭,也導致人與人之間變成緊張的敵對關系,讓人們不斷反思,書香滿園的象牙塔去哪里了?也許,所謂象牙塔從來沒存在過。
創(chuàng)作這篇小說的另一個動機,還在于對“高校題材”小說的不滿。很多類似的小說,都寫的“高校日常生活”,但很難進入高校知識分子精神生活領域,特別是高校知識分子面對社會和世界,內心隱秘的波動,學術理想與現(xiàn)實生活的碰撞。這些東西是高校題材小說的核心靈魂,只有抓住知識分子的精神領域,才能真正理解這個階層,并以此深入中國社會“知識生活”層面。當然,小說首先要寫得好看,故事有張力,才能吸引讀者。這也是我在這組小說中的審美訴求——不能因為追求描寫知識分子的精神世界,而造成大眾閱讀的障礙,而應打破這些東西,使普通讀者能感受學者生活的內在問題,又能表現(xiàn)知識者的特殊性。
帶著這些想法,我創(chuàng)作了小說《余墨》,以兩代學人“雙葬”情節(jié),將兩代知識者命運,縫合到高校巨大變化之中,也寄托于中國社會的變化。導師和谷墨都不是完美的人,但他們的理想追求和學術信仰,又有特別能打動人的地方。圍繞著他們身邊所發(fā)生的故事,其實是中國社會問題的表現(xiàn),也有待新的學者勇敢面對。這些年,我寫了不少歷史題材小說和日常生活題材小說,這篇描寫知識者的《余墨》,有著我這些年對高校生涯的觀察,也有著某種期待。真正有志氣的青年學者,一定能克服困境,創(chuàng)造更多凝聚人類智慧的學術作品。
我期待著,也堅信著這一切的實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