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中國哲學的初遇，是在我大約14歲那年，突然有一天，我的父親給了我一本有關(guān)中國的故事書?！闭f起與中國結(jié)緣的開始，歐永福的雙目炯炯有神。

“我打開第一頁，看見了莊周夢蝶的故事，這是中國文本第一次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激動、興奮的同時，我徹底被震驚了，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這是誰寫的？莊子身上發(fā)生了什么？”雖然年少的歐永福并不能理解這個故事的深意和哲學意味，但莊周浪漫的思想情感和深刻的人生哲思深深地感染了他，他的內(nèi)心悄然埋下對中國哲學熱愛的種子，這也吸引著少年時期的他探求心靈和精神的自由。

“后來再讀中國哲學，我的心智和對事物的認知方式徹底地改變了?！睔W永福說。從一個曠課少年變成飽學之士，歐永福深深得益于中國哲學。

“我在中學期間是個壞學生，那時我被三次退學。家人中只有父親鼓勵我，他給我從倫敦帶來中國著作，并寫信說他將為我驕傲自豪。我后來改邪歸正，其中便有家教淵源，我對中國文化的熱情離不開我父親的支持?！睔W永福的父親癡迷猶太經(jīng)書和中國經(jīng)典著作，他鼓勵年幼的歐永福學習中國經(jīng)典文化。

自此，一窺中國哲學的真諦，成為歐永福內(nèi)心的渴望。中國文化令他一生魂牽夢縈，他的生活也緊緊地和中國牢牢連在了一起。他醉心于中國哲學與比較哲學，多年來，他將自己漫長的中國文化探尋之旅，尤其是對中國哲學美學的癡迷向往和潛心研究轉(zhuǎn)化為一部部經(jīng)典譯作。他傾注多年心血翻譯而成的《孔叢子》《晏子春秋》《道德經(jīng)》等，架起了以色列和中國文化溝通交流的橋梁。

做中國文化的使者

從特拉維夫大學哲學系畢業(yè)后，歐永福抱著深入學習中國文化的愿望，于1972年前往臺灣大學哲學系進修，師從新儒學大師方東美，正式開啟自己的中國哲學學術(shù)之旅。

“中國和以色列1992年建交后，我急不可待飛至北京。這里的一切令我感到似曾相識，我滿眶含淚，還專程去了山東曲阜?！睔W永?；貞浀馈?/p>

“在中國，無論你是誰，來自哪里，是何種膚色，中國人都會說‘你就是我的兄弟’，給予你熱烈的擁抱。”中國人的熱情好客深深打動了歐永福，從此他與中國建立了強烈的情感聯(lián)結(jié)。

“想想美國紐約，那是一個多么繁華的城市，你可以在那里得到許多你想要的東西，但是那里的人個人意識太強。而當我來到中國，到達機場的那一剎那，我感受到了回家一樣的熱情和溫暖。”歐永福說，“中國的氛圍就像家一樣，中國人告訴我，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我們是一個大家庭?！睂λ麃碚f，感悟中國愈深入，愈因迷戀其中而難以忘懷。

在此之后，他和同事于1995年創(chuàng)建了特拉維夫大學東亞研究系。如今該系與中國問題相關(guān)的終身教授里，大半是他的門下弟子，他們已成為傳承漢語教學、促進中以友好的新生力量。特拉維夫大學的東亞研究系如今也是以色列最大和最具多元化特征的東亞研究機構(gòu)。

歐永福為以色列的中國學研究培養(yǎng)了新生力量，同時也推動了以色列的漢學發(fā)展，為中國文學及文化的海外傳播做出了重要貢獻。

翻譯著作精雕細琢

在上世紀80年代之前，以色列對道教和老子的研究還是一片空白，最早的《道德經(jīng)》希伯來文譯本是上世紀40年代從德文版《道德經(jīng)》翻譯而來，其中錯誤很多，極大地阻礙了以色列學者對于道教的認識。這也成為歐永福想直接從中文翻譯《道德經(jīng)》的動機。

經(jīng)過多年潛心鉆研，其間歷經(jīng)坎坷，歐永福終于在1981年首度將中國古籍《道德經(jīng)》直接譯為希伯來文，并在2006年出版了第二版。在第二版中，除翻譯老子的《道德經(jīng)》與王弼的注釋之外，歐永福還加入了部分《淮南子》及《管子》的篇章，并且增加了中文對照。

訪談中，歐永福從書架上取出他翻譯的兩版《道德經(jīng)》?！斑@本書的出版對于以色列漢學具有歷史性的意義，是以色列漢學的一大進步?！睔W永福說。歐永福的譯本為以色列漢學研究道教和老子開了先河，也將以色列漢學界對道教的研究帶入一個全新的境界。

作為以色列人通過希伯來文最早讀到的中國典籍之一，歐永福翻譯的《道德經(jīng)》很快便暢銷全國，3年內(nèi)累計銷量近4000冊，這讓歐永福難以置信。雖然這部著作已經(jīng)在以色列引發(fā)熱烈反響，但歐永福不滿足于現(xiàn)狀，渴望精益求精：“這兩版《道德經(jīng)》只從分析角度進行了翻譯，我未來打算從哲學角度翻譯它，為以色列帶來深邃的中國哲學智慧?！?/p>

歐永福從中國文化中受益匪淺，他也熱衷于把這些收獲毫無保留地傳授給學生。他的學生、特拉維夫大學東亞研究系終身教授張平受到他的啟發(fā)，將猶太經(jīng)典《密釋納：種子（第一部）》翻譯成中文，這本書現(xiàn)已納入商務印書館“漢譯世界學術(shù)名著叢書”，給中文讀者提供了一個管窺猶太精神淵藪的窗口。歐永福為他的學生深感自豪。

“如果有輪回，我想我的前世是中國人?！痹诨赝簧聵I(yè)、志向和理想時，歐永福如此闡述他與中國深厚的文化情緣。他令中國哲學在以色列放射出令人耳目一新的光芒，幫助讀者和研究者跨越中西文化之間的鴻溝。對他來說，中國早已“他鄉(xiāng)是故鄉(xiāng)”，少年時代飛入他人生中的莊子的蝴蝶，如今已在絢麗多彩的中國故事里翩翩起舞，播散中外文化交流的芳香。

（作者單位：北京語言大學世界漢學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