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被看見中,曾有過多少驚濤駭浪
“余文真多么渴望被看見。縱然身處不足百萬人口的縣級市,二十五歲的女人,差不多到了這樣的階段:或趨于成熟,卻仍懷天真,懂得些許國事世事男女之事,卻仍混沌不明,某些思想左右搖擺,波動起伏,像市中心廣場上那圈大理石砌成的噴泉。泉水不定期往外噴,時而向上,時而四散,時而寂靜細柔,進而激越亂濺,染濕閑人的頭發(fā)?!?/p>
春分時節(jié)的西湖,雖春寒料峭,繁花都已盛開,游人如織,春天已鋪展開最美的痕跡。3月25日,70后作家、安徽省作協(xié)副主席李鳳群攜最新出版的長篇小說《月下》做客錢報讀書會,和影評人、策展人蘇七七,以及作家、媒體人蕭耳對談,在面朝西湖的純真年代書吧,與滿座讀者一起,度過一段柔美如春天又驚濤駭浪的心靈閱讀時光。
分享會上,李鳳群朗讀了小說開頭,將讀者帶入到一個“渴望被看見”的女性“余文真”的成長故事中。余文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面貌平凡的女同學,為什么成為一個女性故事的主角?
其實,在《月下》里有很多小城女性的形象——她們出身低微、樣貌平平、智力普通、性格順從,是被家庭、學校、社會忽略的“大多數(shù)”。以一個虛構的縣級市“月城”為背景,以女主人公余文真近十余年來的婚戀故事,在戀人、情人和丈夫之間游走,映射出一代小城女性的心靈成長史。
一改之前“大”系列長篇小說(《大江》《大風》《大野》《大望》)宏大、寬闊的氣質,李鳳群《月下》筆調細膩,將一個作家的筆觸關照回到人性幽微復雜的層面,聚焦女性內心的成長與外部世界的呼應。書寫她們在時代推動之下猶豫的嘗試、孤獨的覺醒和抗爭,將女性在現(xiàn)代社會中的成長困境,通過心理和精神表征極其細膩復雜地表達了出來。
深入當代女性的內心,關注一個女性“不被看見”的成長命運,慈悲地關照她們的幸福,這一題材,李鳳群坦言醞釀多年:“作為一個游走于中國鄉(xiāng)村、中國城市,以及海外的無法歸類的寫作者,多少年來,我都想要寫這樣一本書。關于階層固化、職場歧視、兩性枷鎖、愛而不得,我們需要多少強大的意志力,去挪移和改變?!?/p>
“書出版以后,沒有讓別人覺得你只是寫你的一小片天,你試圖和大地連接。甚至有許多朋友感嘆說好像我啊,或村里的某個人,或班上的某個人,確實被遺忘了?!对孪隆穼懗隽怂齻児残缘牡胤??!?/p>
分享會上,關于人物形象、情感糾葛、女性職場、階層跨越等話題,嘉賓們展開熱烈討論,作為平凡人的我們,為何對平凡深懷恐懼?為了擺脫平庸,又經歷了怎樣的成長?
以下是錢報讀書會現(xiàn)場對話——
普通小城女性,從25歲到35歲
蕭耳:這本書里面,主要寫一位平凡女性,似乎在很多場合都不被看見。平凡,從女主的名字“余文真”三個字說起,書里面有個細節(jié),男人問她,你名字是哪幾個字,是“余文珍”?余文真說是真實的“真”,男人似乎對她名字有某種肯定。當我們寫長篇小說構建生命軌跡,首先給主角定一個名字,名字為什么是這個“真”?
李鳳群:大約兩年前,我心里默默萌發(fā)念頭,寫一個小城市女性,這三個字定下之前,她的形象特別模糊,非常的搖擺,就沒有辦法進行。為什么不是珍寶的“珍”,那個珍代表珍貴,但這明顯不符合她。我找到了“真實”“天真”的“真”,包括她的淪陷,都是她過度天真、真實有關,情感力量也來自于她完全本真的爆發(fā)力,非它莫屬了。拿走這么名字,就拿走了這個故事和這個人物的精髓。
蕭耳:《月下》非??少F的地方在于人物的典型性,我們的身邊很多女性都是余文真,《月下》營造的月城是懸浮的、虛空的,但可落實到中國各個小地方的女性,你自己會有代入感的地方嗎,或者你完全就是余文真的反面,是徹底被看見的?也許余文真的煩惱,你們都沒有,你們從小就非常優(yōu)秀出挑,你們跟余文真之間有巨大的差異性,那么余文真這樣的人物又給你們什么樣的心靈沖擊?
蘇七七:發(fā)現(xiàn)了這個小說的角度。余文真身在小城,小說中她幾乎沒有從小城離開過,除了一次去廣州見情人,去驗證去質問,另一次來杭州培訓三個月,其他沒有離開月城這個縣級市。她小的時候容貌普通,學習普通,小說結尾依然默默無聞,做著一份文職工作,很邊緣,小說第一句話的界定:余文真多么渴望被看見。從開始到最后,她都處于沒有怎么被看見的狀態(tài)。我們也來自小地方,就從上學開始很順利,離開家鄉(xiāng)到了更大城市,去過各種地方,但實際上看《月下》這部小說,我的代入感非常強,不是當作我的某個同學,朋友,而是自我代入進余文真。在一個社會標準上,外貌、工作、家庭,可能都很平凡,但每一個女性平凡人生下面也是驚濤駭浪的。她的驚濤駭浪被李鳳群看到了。
這本書前半部分,是一個小城姑娘沒辦法走出小城,滿懷想象憧憬,情人像虛妄肥皂泡一樣的想像,破滅后繼而跌入破碎,惡意。對廣大世界的想象以惡意告終,看透后著陸。后半部分更可怕,從想象回到現(xiàn)實,進入一個更大的惡意,更危險的境況,現(xiàn)實境況甚至不比想象更好,而是更危險。太不容易了。每個普通平凡女性危機重重的人生,我覺得更年輕的女孩更應該看這本書,看這梳理過的人生,到底怎么回事。
看完書,你會發(fā)現(xiàn)余文真甚至談不上平凡。余文真是一個有慧根的女孩,因為她的求真執(zhí)念,和情人、丈夫關系中,保持著某種意義的獨立性,控制度,沒有完全墮入到人性深坑里面,她在懸崖邊上探探,退了回來。
蕭耳:在這本封面很柔美的書,其實內里很緊張,李鳳群把真實人生的殘酷性揭發(fā)出來。還有個殘酷點,女主從25歲開始,未婚,大學出來到公司做個普通文員,然后好不容易有次機會到公務宴,遇到了對她從階層到經濟、地位、見識各個方面都降維打擊的啤酒肚中年男性。書中再三強調情人的相貌、體態(tài)、尊貴感,然后她在他的陰影下走過了從25歲到35歲的十年左右的時光,這個十年時光,我覺得代表所有女性的一種命運,從不確定性到確定,從25歲到35的余文真,她的女性、妻性、母性三個部分都畫出了一個真實的曲線圖。為什么一開始給人物設定25歲?你是不是有特別性別處境的考量?
李鳳群:為什么落筆的時候,設定她25歲,我不忍心讓她18歲,18歲也好,20歲也好,是一個女孩最美好的年紀,不想讓那么年輕就受苦。但因為25歲過了這個年齡,余文真就算想去頭破血流,也不一定有機會,這是她最后的冒險。難道我格外喜歡啤酒肚嗎?不是,平凡的女孩子,不好在外表上過于挑剔,如果這個男的長得又帥又富有,他來得可就太可疑了,我們都不敢接受。他有點缺點,我們還愿意欺騙自己。余文真25-35歲脈絡太清楚了,一個女孩從一個清涼寺巷走出來,她在婚姻市場里面是不走運的。繼續(xù)跟男朋友周雷在一起,她也得不到愛情。
時間在飛逝,城市在改變,她不得不嫁,只得回到媽媽的熟人圈子,找到王一明做丈夫,小說差不多要結束的時候,激發(fā)了她的母性,她看到了婆婆如何受苦,為那樣一個兒子受苦,她看到了自己的兒子,看到了自己,以至于看到自己能夠被別人看見。
蘇七七:余文真前面部分有一個訂婚,但這個婚姻沒有成,后半部分結婚,無論訂婚、結婚、情人,并不意味著關系里面有愛情,非常殘酷,愛情自始至終都是不存在的。但即使如此,愛情不存在,也依然看到25-35歲之間,她做了努力。甚至她跟章東南之間,也算一種努力,嘗試體驗一些不可能觸碰到的東西。
無論怎樣的渠道,以及一個非常好的設定,余文真租了個房間給自己,取名“小留”,這不同尋常的舉動是她給了自己一個小小空間休養(yǎng)生息。最后她能找到一個著陸點,經歷了這些看不到的隱形的驚濤駭浪,35歲人生依然有一個起點。這是一個女性作者對她筆下人物的一個極大的體貼善意,感受到書寫者對這個人物的耐心和同情。
李鳳群:說太好了,說“小留”是“心居地”,她本來不準備租一個這樣地方迎接章東南,實際上章東南根本不會介入她的生活,完全沒有這種意愿。不說女孩子必須要有一個房間,安放自己,滋生能量,你看到了結尾,余文真在生長,很多人看不到,覺得她塵埃落定定在那里了,看到這點的人我真要為你鞠躬。因為我雖然沒有讓她一腳邁出去,但背后已經蘊藏了很多能量。我不依靠你來愛我,我知道這個世界如此不堪,我仍然有勇氣邁出去,這不是涅槃嗎?你能打敗她嗎?
一種女性鏡像
蕭耳:我想到余文真的相貌問題,25歲,在別人眼里的樣子,起碼青春年輕,但并不是特別漂亮,如果漂亮,她會在各種環(huán)境中增加被選擇的機會。書中寫她十年的容貌變化,在同事眼里間接描述了她長什么樣,她越來越瘦。在情人眼里,說你怎么變樣了。后面在她同事眼里,有一點快靠近老姑婆的樣子,又瘦又干沒有女性氣質,當在別人眼里是這樣一個女性時,實際上她正處在瘋狂復仇女神時期,這樣的容貌變化是一種隱喻的鏡像嗎?《金鎖記》里面描寫鐲子可以推到胳膊上面瘦的,女性容貌也是驚濤駭浪的著相。
李鳳群:我有意設置的,最開始出場,她的劉海擋住了臉,不是讓你覺得她很丑,而是讓你覺得她很自卑。一場戀愛垮了以后,人在內在燃燒以后就會變得很干燥。很多很瘦的人戰(zhàn)斗力很強,豐腴的人可以消解掉很多東西,瘦是我自己對她的印象,讓她瘦,已經很殘酷了。她有很多事情還要做。
蕭耳:肉身和精神之間,是不是有必然關照?
李鳳群:肉身被摧殘,精神沒有被摧殘,反而在成長,這就是為什么我沒有讓她像她的女朋友一樣愛上瑜伽,而是讓余文真專心在她的精神世界里面。
蘇七七:她是個內耗的人,被情感自己糾結中消耗掉的,以你對她的設定境況,很難在一個高的維度行駛。但她總在糾結,內在的東西我要弄個水落石出,這種東西很消耗她,最后形容枯槁,內心還是覺得對的,被她自己內心燃燒著的東西耗掉了青春的容顏。杜拉斯說這個時候她更值得愛,愛你歲月摧殘的容顏。
李鳳群:她沒有離開月城,見識就那么高,如果余文真變胖圓潤就不是余文真了。
當余文真遇見女性主義
蕭耳:書中寫到余文真與三位男性關系,戀人,情人,丈夫,面對三個男性,她都是弱勢一方,在這個強弱關系當中,特別第二部分,看到情人章東南引導她讀薩岡的作品,她接觸了一點點文學。后來在強弱關系中我們看到了反轉,她報復對她婚內施虐的丈夫,欺騙把她當寵物的情人,報復不愛她的戀人,她通過這樣的三組男女關系,最終塑造了她自己。關于女性主義,能否展開談談?
李鳳群:為什么遇到這樣三個人,雖然章東南仿佛從天而降,其實小說第一頁就告訴大家他是月城的。我的內心來講,我覺得任何關系都要是平等的,尤其是愛情關系。其實現(xiàn)實生活中,許多愛情關系中人格上達不到平衡,很多女孩子因為長得好被關照,隨著美貌消失,隨著年齡漸老,有些地位就消失了。在任何關系中女性一定要保持自己的獨立精神,都要用一種平等的姿態(tài),不要雙標,一定要從自己身份出發(fā),保持獨立思考和實踐。我完全接受男女之間的差異性,不過度在差異性上做文章,也不過度激烈,也不過度要求。當然,那是我的理想,因為在章東南的世界里,乃至更多男性的世界里,必須要戰(zhàn)斗才行得通。
蘇七七:感覺其實她不是特別平凡的,她有些很厲害的地方,甚至我覺得一個創(chuàng)作者對她筆下人物有影響的, 你寫的時候,雖然絕對不是以自我為參照,但一定帶到了某一部分自我。余文真是一個很厲害的女孩,跟戀人、情人分手以后,都有單挑的勇氣。
如果從女性角度,溫良恭儉讓傳統(tǒng)價值觀來講,余文真絕對不是個傳統(tǒng)女性,她是個天蝎座,復仇女神一樣的。這點后半部分讓我感受到一種爽劇的質感。老公性虐待,婚內無解的困境,余文真也是非常有行動力的,冰水澆在老公頭上,以暴制暴。余文真非常平凡,但畢竟是一個80后女孩,是不停地與戀人、情人、丈夫角力的平凡,介入日常生活的邏輯,我們都覺得看不到主義、談不上主義,實際上把自己放在我可以和你角力的地位,她具備行動力,是新時代的不平凡的女孩。
李鳳群:她從杭州回去被忘掉了,從服務區(qū)下來,她就想看別人痛苦不痛苦愧疚不愧疚,實際上人家既不痛苦也不愧疚。她丟失了她唯一的行李箱,就是她的賭注。但一次事件后,她沒有懈怠,余文真沒有閑著,遇到章東南之后,可勁兒想突破。余文真面對現(xiàn)實的過程,酒店的名字可見一斑,一開始“云天”,新金陵,到市中心,然后到了古鎮(zhèn),接上了地氣,最后就預示章東南要離開了,其實余文真那時隱約感覺自己要被拋棄了,所以章東南玩失蹤時,她差點認命了,只是因為更多的不如意、選擇性的缺乏,她強化了章東南的魅力,在那樣的城市空間,她接納章東南的十年,他確實是余文真生命中僅有的一束光,人生天翻地覆的僅有的瞬間。
蘇七七:整個作品性別關系復雜微妙的地方,不是純粹站在女性角度,寫受到父權社會壓迫的被動,實際上作品的上部和下部有個翻轉,章東南的A面B面,同樣對男性有個比較圓的關照。
從父權結構上,女性受男性壓迫是肯定的,從微觀上來說,這兩個人都各自具有人性復雜性,愛情的騙子變成了一個隱忍的承擔者,余文真從傻白甜到后半部分的復仇女神,不是簡單的壓迫被壓迫,人都具有人性暗面關系,不可能完全用女性主義拆解,而是每個人都那么復雜,既好又壞,《月下》是站在女性立場的作品,又不那么概念化。
李鳳群:寫這個作品之前,我不停對自己說,要消除二元對立,非黑即白,消除框住我們的東西,給人自由,給物自由,給未來自由。
當縣城作為一種社會環(huán)境
蕭耳:余文真生長的水土是縣城,書中用比較多的筆墨刻畫了整個社會環(huán)境,清涼寺巷、福祿寺巷,整個一個縣城社會環(huán)境,里面的細節(jié),圍繞各種閑言碎語,沒人要啦,被退婚啦,想到《長恨歌》里面王琦瑤的里弄,那樣的一種上海水土,對比月城這個清涼寺巷生長的熟人社會,時代已經發(fā)展到今天,當下80年代縣城可能跟過去的環(huán)境不一樣,你寫《月下》的時候,為什么沒有鎖定大城市里不被看見的女性,而是定位縣城,當時有沒有特別的想法?
李鳳群:我從美國回來,住在南京主城區(qū),夫子廟,秦淮河,明城墻,但南京還有個地方叫河西,繁華壯闊,那里是新南京人的生活。我反而對老城有感覺。我這個書是向王安憶致敬,我們這個時代所有的人,已經不可避免帶入物的世界,朋友、親戚、同事,三句話離不開房子、拆遷、投資,時代變遷和余文真是并列的,我之所以把《月下》放在縣城,因為離開南京十年,缺失的生活經驗使我對南京反而把握不好,下一部再考慮。
蘇七七:實際上我對縣城很不熟悉了,上大學后只是每年回去一下,縣城生活已經相去很遠。但李鳳群抓住了一個特征,縣城是個熟人社會,觀察你,評判你,形成一個話語環(huán)境,和城市很不一樣。對女性來講都市更輕松,余文真還是生活在傳統(tǒng)社會里,雖然縣城在不斷地拆遷變化中,她的外部環(huán)境,重要的部分還是熟人環(huán)境從小在觀察她,評論她,只遠遠看到她的外層東西,你住在哪里,男朋友怎么樣,沒有人看到她內心的糾結、痛苦、向往。
在這低點小環(huán)境里,余文真由外在轉向內心自我的理解,是一個既伴隨某種社會變遷、文化發(fā)展,同時又是一個女性的方向。
李鳳群:從她的地方走出來,是要在深淵里長途跋涉的。包括包法利夫人,為什么只能在幾個男人之間周旋,就是她小地方的局限性。
蘇七七:余文真過度地在情感婚姻生活中,種種心靈困境消耗了她,依然是小城生活帶來的,如果大地、方大城市,可以追求自己能做什么,建構自己,而不是使勁在情感關系婚姻關系建構自己,這是她的困境。
蕭耳:余文真后面會不會走出月城,是個未知數(shù),書里面看到她的職業(yè)空間,她始終沒有離開過,而且在公司的處境越來越差。這樣一個縣城女性,你有沒有看到她身上的階層鴻溝問題,在女性貧困、女性職場、階層跨越等方面,比較焦慮感的困境?
李鳳群:階層就是一個最初設定,后面為什么弱化了,感情突出出來了,你寫活了人物就走了。但階層依然在我腦子里,不能假裝視而不見。如果要以我寫階層,可能比《月下》更血淋淋,我是十二三歲初中畢業(yè),做了五年農民,到常州做縫紉工,后來讀大學到大公司做策劃,大病一場,十年以后沒辦法開始寫作,現(xiàn)在我被稱為一個作家,事實上我怎么走到今天,我自己都沒有想明白。但階層在這,今天所見所得,就像余文真在這個城市里就看不見今天面對的這一切,階層歧視不平等都在這,我們的努力就是消除,破除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