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生活中的俠義與神性 ——評馬金蓮中短篇小說集《雄性的江湖》
《雄性的江湖》是魯迅文學獎得主、著名回族女作家馬金蓮的一部中短篇小說集,收錄了《雄性的江湖》《父親的雪》《蝴蝶瓦片》《一抹晚霞》等7篇小說。
近年來,馬金蓮的小說已漸漸由西海固的鄉(xiāng)土書寫轉入城市生活題材,此前出版的《化骨綿掌》《白衣秀士》等小說集就展現(xiàn)出她的不俗實力。馬金蓮總是用細膩的筆觸,描摹日常生活中很少人留意的細微之處,城市生活的變動不居增強了她筆下故事的張力,豐富的體驗成就了作品中令人意想不到但又會心一笑的轉折。
在小說集《雄性的江湖》中,馬金蓮延續(xù)了底層視角觀察的一貫風格。小城里的人們過著平凡瑣碎而又熱氣騰騰的生活,他們當中有剛剛結婚又總有小沖突的年輕夫妻馬先生和蘇淺;有長著白白牙齒的學木匠活兒的尕師兄;有帶著老年團勇闖北京城的導游姑娘馬霞;有空巢老人舍巴爾奶奶和爺爺……他們也許是日常生活中觸目所及之人,但透過作者那雙“貪戀”人間煙火的眼睛,讀者能夠發(fā)現(xiàn)平凡生活中的種種滋味,作品也因此細節(jié)充實,情節(jié)綿密。
作者會細致地描摹小城中那些饒有風味的生活細節(jié):在同名小說《雄性的江湖》中,小媳婦蘇淺會為了丈夫抽煙太多而發(fā)愁,“蘇淺發(fā)現(xiàn)馬先生抽煙挺厲害,一天一到兩盒,還都是比較貴的那種。一天二十塊,一個月六百塊,工資才有多少呢”,在一筆細致的經(jīng)濟賬里,是蘇淺持家的不易。在《父親的雪》中,作者這樣描述村莊——“種完麥子種豌豆,然后種胡麻,種莜麥、燕麥、洋芋、糜子、蕎麥……到了農(nóng)歷年,又得動彈了,背糞。所有的農(nóng)家糞土都得由人力背送到各個山頭……”農(nóng)村生活的時令是和作物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種下的作物又和背糞、種植這樣的勞作相連,那是馬金蓮筆下村里人們的日常。在《蝴蝶瓦片》中,“這些鞋子,樣式比巧手女人做的還齊全,帶扣襻兒的、深口的、淺口的、條絨的、細布的、粗布的,有一雙還做成桃子的樣式”,作者在小說里加入的意象都很家常,如各式各樣的手工布鞋,卻構成小說獨一無二的特質(zhì)。
這些年來,馬金蓮離開了生于斯、長于斯的扇子灣,在固原城區(qū)生活,她的創(chuàng)作對象也由扇子灣的女性轉向固原小城的日常種種。但她顯然是一位重視小說獨特性的作家,她為波瀾不驚的小城日常注入微小的轉折和獨屬于小城的傳奇。更重要的是,從她筆下那些奔波于庸庸碌碌的小城生活的人們身上,可以非常輕易地意識到一種不同——那是隱藏于煙火生活中的俠義和神性。
《雄性的江湖》里的馬先生是一個普通的鄉(xiāng)鎮(zhèn)公務員,他顯然是《水滸》的擁躉,喜歡結交朋友,會和販夫走卒稱兄道弟?!跋裎鋫b劇里那種一言不合就拔刀相見的大俠”,也會輕信了他人,最后落得“完全是一副老態(tài)了”。在《父親的雪》中,不善言辭的繼父在雪中默默護送“我”,“回來已經(jīng)半夜了,把人凍壞咧,咳嗽得吐”?!逗咂防锷砘細埣驳男〉稙猷徖镒隽嗽S多布鞋,而他病重時,女人們來到他家?guī)退觐^發(fā),換衣裳,還打掃了房間。村莊女人對小刀的關愛在這里有了救贖的意味。在《一抹晚霞》中,舍巴爾爺爺和奶奶老境頹唐,成為了空巢老人,卻互相關愛、彼此陪伴。
馬金蓮曾說過:“我生活在民風淳樸、文化厚重的西海固,山區(qū)生活讓這片土地本身很樸素,來自這樣土地的素材,本身就不會浮華。”這樣的生活經(jīng)驗和精神底色使得她的小說即使在題材上發(fā)生了變化,也保留了那份煙火生活的純粹和筆下人物的俠義與神性。這使得她的小說與眾不同,具有獨特的辨識度。
(作者單位:民族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