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維米爾的繪畫藝術
日前,荷蘭國家博物館將散落于歐洲各主要博物館的荷蘭畫家約翰內斯·維米爾的作品齊聚一堂,舉辦了有史以來規(guī)模最大的“維米爾回顧展”,使參觀者有機會更全面、深入地走近維米爾的繪畫藝術。
維米爾是17世紀“荷蘭小畫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曾被法國批評家讓—路易·沃杜瓦耶譽為“藝術家中的魔法師”。他用筆豐富,善于表現(xiàn)微妙的光影變化與朦朧的邊線輪廓。其畫作中呈現(xiàn)的純樸格調和詩意品質,更讓法國作家普魯斯特在小說《追憶似水年華》中反復稱贊。
維米爾的經典名作《戴珍珠耳環(huán)的少女》中那位側身回眸、欲言又止的少女形象給人們留下諸多遐想和猜測。維米爾偏愛描畫珍珠,他身后留下的不朽佳作,正如斷線的珍珠般散落在世界各地。
精致呈現(xiàn)日常場景
此次展覽展出的《倒牛奶的女仆》(見圖,魏麗供圖)是荷蘭國家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畫面中,女仆身著淺黃色上衣,腰系藍色圍裙,雙手抬起土紅色陶罐,將罐中牛奶緩緩倒進雙耳陶罐中,桌上的籃筐里有大塊面包,筐外散落著一些小面包塊。美國藝術史學者哈利·蘭德?lián)送茰y,這位女仆正在準備一種類似布丁的荷蘭傳統(tǒng)甜點。女仆身后斑駁的墻面上有幾枚釘子,釘子脫落后留下的孔洞清晰可見,墻角掛有一只籃筐,后面還有一個銅制提籃,這是荷蘭婦女出門采購時的常見用具。通過對日常事物的精致描繪,維米爾呈現(xiàn)了生動的廚房景象。
究竟是實景再現(xiàn),還是藝術虛構?《倒牛奶的女仆》以簡單的畫面卻充滿矛盾的細節(jié)和張力,引發(fā)后人的諸多關注。荷蘭藝術史學家司威倫測量維米爾的作品后認為,《倒牛奶的女仆》與《窗前讀信的少女》《軍官與微笑的少女》表現(xiàn)的是同一間屋子里的場景,這間屋子其實是畫家的畫室,維米爾通過將廚房用品擺進畫室來完成繪制。有學者按照畫面的透視關系推測出桌子形狀與女仆站立位置間存在矛盾,指出部分場景應是畫家虛構。另外,根據(jù)該圖的X光片發(fā)現(xiàn),維米爾最初曾在墻上繪制過一幅畫,在地面暖爐的位置繪制過一筐衣物。最終,墻上的畫被抹去,雜亂的衣物被暖爐取代,這是畫家反復推敲的結果,不僅能凸顯前景中女仆專注的動態(tài),還使四方形暖爐與墻角的方形籃筐相互呼應,令畫面更加和諧。
如今研究者普遍認為,《倒牛奶的女仆》所呈現(xiàn)出的“真實”廚房其實是畫家精心編排后的“虛假”場景。畫中的面包、提籃、暖爐等日常事物被井井有條地組織進畫面,這是維米爾在現(xiàn)實基礎上,重新再創(chuàng)作而呈現(xiàn)出的“真實”廚房,觀者則被吸引和沉浸于這個“真實”的空間中。
《倒牛奶的女仆》中的人物動態(tài)和基本構圖與荷蘭畫家格里特·德奧的《廚房女傭》極為接近。當時,后者已享有盛名,作品價格昂貴。作為畫家兼畫商的維米爾相當熟悉很多畫家的作品,他將舊題材改編出新樣貌。例如,他將《廚房女傭》作品中抬頭直視觀者的女仆,繪制成正在廚房專心工作的女性形象。她臉龐紅潤,身形壯碩,給人以淳樸之美。維米爾善于描繪日常生活,謳歌普通勞動者,這令其成為著重于藝術世俗化的“荷蘭小畫派”的典型代表。
簡潔表達詩意氣息
維米爾并不高產,迄今確認為真跡的畫作僅有30余幅。他的作品畫面簡潔,面幅較小,人物很少,通常只表現(xiàn)一兩個人在室內或勞作或休閑的場景,透過日常生活傳達出民眾富足、平靜和快樂的情感。
維米爾尤其擅長處理光與色,被稱為“光之畫師”。他借用暗箱技術,以微小的色點和光點來描繪物體輪廓,令人物和背景在局部區(qū)域相互滲透,產生模糊效果,使畫面氤氳在冷靜神秘的氛圍中。在他的畫作中,柔和的光線總是從同一方向的窗戶傾斜射入室內,投射在人物身上,他們或在讀信彈琴,或在擺弄瓶瓶罐罐,神情極其專注。
在精細描繪作品對象的同時,維米爾用色點等手法讓事物呈現(xiàn)出模糊的視覺效果,既邀請觀眾貼近畫面,又停在咫尺之間。具有對抗性的雙重處理,使畫面變得鮮活而神秘,平凡的生活場景便有了詩意的優(yōu)雅氣息。正如英國美術史學家恩斯特·貢布里希所感嘆的:“那些簡單且平實的繪畫是古往今來的偉大杰作?!?/p>
雖然維米爾的大部分作品描繪的是室內場景,但畫中的地圖、地球儀等物體又指向室外的技術變革和社會氣象。如《地理學家》木柜上的地球儀和《天文學家》桌子上的天體儀,維米爾都精準地予以再現(xiàn),專家甚至辨認出畫中的天體儀是1600年由荷蘭地理學家洪迪烏斯所制。當時,天體儀與地球儀成對出售,這兩幅畫中的天體儀與地球儀也應為一對?!兜乩韺W家》畫中的男子手持圓規(guī),面前的桌上鋪有一張航海圖,身后的墻上掛有一幅航海圖,地面散落著兩卷地圖。當時的荷蘭海上貿易繁盛,阿姆斯特丹正是歐洲的地圖制作中心,這幅畫面就反映了那時荷蘭先進的制圖技術。
維米爾知識淵博,廣泛涉獵光學、地理學和天文學等領域,巧妙地將知識儲備融于繪畫創(chuàng)作。其畫作中的地圖和人物等,不僅展現(xiàn)了荷蘭在大航海時代的諸多社會面向,也體現(xiàn)出當時荷蘭知識階層的科學探索精神。
法國藝術史家達尼埃爾·阿拉斯曾考察過維米爾的家庭生活和收入來源,發(fā)現(xiàn)生活在17世紀荷蘭藝術市場繁榮時期的維米爾生活并不富裕。他子女眾多,經濟窘迫,這一切在畫中卻永遠缺席。他始終用畫筆呈現(xiàn)出一幕幕恬靜、詩意的生活場景,并暗藏多重隱喻,使今天的觀眾也可以從中窺見彼時荷蘭的時代風貌與人們的平凡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