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文學》漢文版2023年第2期|馬占祥:良夜(組詩 節(jié)選)
馬占祥,回族,70年代出生。中國作協(xié)會員。曾獲第十二屆全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創(chuàng)作駿馬獎,受邀參加第二十八屆青春詩會。出版有《西北辭》等六部詩集。
《念 想》
夜色不黑,從一個縣城到另一個縣城,
翻過的山巒,茂密的莎草,
小小的花朵上,泛著淡黃色、
暗紫色的小火焰。一個念經的人,
書本剛好放下,
江山里的湖泊,游魚開始做愛情的美夢。
人間保持靜默。
我要走的路途,和經過的河流,
都是應該走過的。
你的,也是。
《四月的去向》
一個下午,風吹開來,
花朵和流水都開始叫嚷。
我的心臟里有片陰影。
一片云,搖搖擺擺,戴著京劇的臉面,
在小城上空咿咿呀呀地走。
我不明白四月會去向哪里——
南邊的縣城里還在落雪,
北面的,一場雨的遺跡還在。
這是四月:春風還在扭捏,
有些花朵已經到了暮年。
《夜晚的風最容易離別》
逐光而去的風,沒有返程,
有點悲涼的意味。我是逆風的,
從一座城市走向另一個未知的地方,
總是有些期待的東西——
那畢竟不同于我來的地方。
沒有細小的河流,
沒有親人焐熱我寫的字句,也沒有你。
如夜晚的風,吹走一節(jié)月光,又來一節(jié)。
清涼、安靜的光,像極了一個人的背影。
《良 夜》
燈火闌珊處,
龍爪槐把影子輕放在地上,
地面上的石徑壓住的黃土。
我在花園里能聞到土的氣息——
多年未曾忘卻的味道,依舊卡在喉嚨里。
刺玫隱藏了好看的花朵:大隱隱于市。
一縷月光不請自來。在過去的傍晚,
它會照耀路人、農夫和失眠癥患者。
它是清晰的,也是公平的,
分別在他們的眼中放下一點光芒。
如今,它只是爬到西山頂上,
一動不動地,打量人間。
《七棵樹》
初冬的傍晚,月亮拉下自己的開關。
關閉的部分,
留下一半光芒滑落河畔。
喜鵲靜止。流水停下腳步,
呈現(xiàn)自己的對立面。
這是異象。
一棵槐樹下,
脫落的春天被雪埋住,
這是初冬呵!
我需要找到一個詞,
或者,三五個詞,表達輕盈——
云朵在蒼穹稀釋了自己的意愿。
初冬,
七棵試圖拿起云朵的樹,
在河邊,想了一下午的心事。
它們在寧夏的傍晚,
收藏好自己的影子,
表達冬天的沉默。
我不認為它們曾經飽滿的花朵里有寂寥,
它們各自為政——把自己的天空,
慢慢撐起。
樹冠上住著的星星,內心有遼闊火焰。
它們的高度,
離天空甚遠。
我找不到消息的出處——
在幾片葉子上,脈絡更加繁雜,
綠將會走向黃,或者紅。
你看那水,像在淹住水的秘密。
你看那水,使我迷亂——
在一圈一圈的波紋中,樹打亂自己。
七棵樹的枝條,輕輕地抽打晚風。
它們的愛意,是柔軟的,
試圖用“打”獲得重視。
當然,七棵樹的童年,平鋪著,
發(fā)光的水,燒著青蛙的卵膜,
鵝卵石下,七個小巧的眼睛。
城市的地域邊緣,碼放的詞語,
有一個好聽的名字——
郊區(qū),薰衣草和蝴蝶花的存身之地。
“貧窮的字母”,一行行站立,
它們表達生活的美好部分,
一個個燈籠,沉重如石頭。
我將會描寫七艘駛向天邊的巨輪,
而今天,我喜歡舊的東西:
斑駁的樹皮、釉色依然亮麗的文字。
我應該在山中,卸下語言的翅膀,
把幾聲鳥鳴種在枝葉濃密的地方,
看著七朵花洗滌開放,飲酒。
七個隱喻,七個詞語的骨架,
使我區(qū)別于他們——
慢慢脫落虛妄,留下證據。
你看,我寫的石頭里有火,
我寫的浪漫主義,
被七棵樹的合唱,淹沒。
初冬過后,有雪。
我熬煮姜湯,迎接寒冷,
我從五樓下去,七棵樹擋住腳步。
《整整一個下午》
雪還在陰影處閃爍,
垂柳、沙棘在柵欄外。
我看夕陽斜下,山巒將剩下的光芒,
抬起了一點點。
彎月高懸,它隱秘的那部分,
是黯淡的。
一個下午,北風浩蕩,
路過陜北的風,一直吹到寧夏。
寧夏的河流藏住一些星星,
向下游流去。
路過的山巒都會留出合適的位置,
給流水和微風。
我整理一些關于想念的民謠,
曲調里都是要試圖愛的人,或者,
離去的人——
每個人背后的故鄉(xiāng),都是一座城池,
比我在的縣城大,也有些,
小。
《同心路》
在銀川,云朵是很過分的——
我沒看清云朵的樣子,
一下子,就沒了。
同心路上,很多人都在忙碌,
我都不認識——即使我來自同心,
這里也沒有花路坡、廟兒嶺和清水河。
當然,同心路上的樹木都很整齊,
不像在同心,隨便在哪個山坡一扎根,
就伸開招搖的旗幟一樣的葉子,占山為王。
我還是那個土氣的人,
在銀川的同心路上,一直迷路,
一直尋找來處。
《小地理》
小地理只適合用文字搭建出:
一頭羊對著青草發(fā)呆。
一枝梅花開在水中。
好看的女子對鏡描眉時,
風會停下來。
有些文字作描述狀。
比如:
屋外的石頭會慢慢飄起,
像云朵,輕輕躲開,
照進窗子的陽光。
....
(閱讀全文,請見《民族文學》漢文版2023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