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何體統(tǒng)》:千回百轉 腦洞大開
網(wǎng)絡作家七英俊的最新作品《成何體統(tǒng)》不同于以往的“穿書”小說,這部作品之所以被讀者認定為“反轉到最后一刻的反套路宮廷文”,自然與它腦洞大開、無限反轉分不開。七英俊本身就是一個思維跳躍、愛開腦洞的“90后”青年。從2016年在微博連載的群穿文《有藥》就可窺見她的創(chuàng)作風格——“腦洞大”,這也是后來她給讀者最深刻的印象。不管是《有藥》還是《成何體統(tǒng)》,都是以微博為載體傳遞給讀者的,而正是微博具有可以讓作家和讀者交互式交流的屬性,讓她的“腦洞”靈感得以不斷迸發(fā)。對她來說,創(chuàng)作的過程也許就是不斷“挖坑”“填坑”的過程。正如韋勒克、沃倫在《文學理論》一書中所提到的,“詩人是一個社會所認可或推崇的白日夢者;他不必去改變自己耽于幻想的性格,而是要持續(xù)不斷地幻想下去,并公開地發(fā)表自己的幻想”,作家是天然具有豐富想象力的,他們善于造夢織夢。七英俊在她的小說中編織了一張張網(wǎng),看似交錯迷亂,實則有著千回百轉的聯(lián)系。
腦洞等于匪夷所思的想象嗎?或許大多數(shù)人會這么理解。不過七英俊對“何為腦洞”有著自己的見解,“我覺得腦洞代表著好奇心,我對世界始終是保持好奇心的,它讓我有一種自發(fā)的驅(qū)動力想去深入學習和探索?!闭劦饺绾伍_發(fā)自己的腦洞,她表示:“我覺得就是多關注不同的領域,豐富自己的閱讀量,用心感受生活?!蓖瑫r,她希望自己的一個個小小腦洞終有一日能容山海。反轉,簡單來說就是故事向相反的方向發(fā)展。《成何體統(tǒng)》的燒腦之處不僅在于它的世界設定——“穿進穿書文”,還在于它的無限反轉。在具體情節(jié)上,小說利用人物的限定視角進行敘述,形成多重反轉。比如反派Boss端王總像提前預知主角的計劃,讓男女主猜測他可能也是“穿來的”,讀者閱讀時跟隨主角視角,也會后背發(fā)麻地得出相同的判斷。最后隨著故事的推進,線索漸漸明晰,端王的身份得以揭示——“紙片人”,而非“穿越者”。這種不斷打破讀者心理預期的反轉不僅使故事跌宕起伏,也最大程度地把讀者“卷”入故事之中。
消費文化下的網(wǎng)絡文學天然帶有商業(yè)屬性,讀者的反應和閱讀期待是很多創(chuàng)作者在創(chuàng)作之前以及創(chuàng)作過程中所持續(xù)關注的。七英俊個人也很在意讀者的反饋,用她自己的話來說是“人來瘋”“如果沒有人捧場,我就沒有動力了”“反饋的人越多,我就寫得越起勁”。這部以微博連載方式發(fā)布的小說之所以能夠讓讀者不斷催更,離不開作家巧具匠心的結構安排——套娃式結構。所謂俄羅斯套娃式的敘事結構,是指按照俄羅斯套娃那樣架構故事:一個主要故事包含另外一個或者幾個派生出來的故事。不同于以往的穿書小說,這部小說用套娃式穿書的結構建構了雙重敘事空間。一個現(xiàn)代社畜穿進小說《穿書之惡魔寵妃》,而這部小說也是穿越文,再次穿進了《東風夜放花千樹》。發(fā)生在《東風》中的故事,一些看似是出自自由意志的決定,其實不過是《惡魔寵妃》中的情節(jié)設定?!榜R春春并不知道世界上存在一本名叫《穿書之惡魔寵妃》的穿書文,也不知道已經(jīng)有人從更高處閱覽過自己的一生。”這里上升到了對于生命深度的思考,我們究竟是“真人”還只是“紙片人”?小說打破了以往穿書文中的全知全能視角,運用人物的限定視角造成閱讀障礙。如果說謝永兒是原小說的外掛,那么現(xiàn)小說就是反外掛,傳統(tǒng)網(wǎng)文中的“金手指”在這里失效了?!爸x永兒有些詫異??磥碜约旱牡絹泶_實更改了劇情,這庾晚音竟然沒有惹怒暴君進冷宮,而是得了他的歡心,還封了妃?!碧茁繁煌品?,“金手指”在謝永兒這里失效了。如果從謝永兒視角看故事進展是套路,那么雙穿的男女主就是反套路。比如謝永兒獻藝吉他,借著現(xiàn)代技能的優(yōu)勢顯示不同于其他“紙片人”的優(yōu)越,按照套路,其他人連彈錯音符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所以隨意發(fā)揮;但男女主的存在戳破了這種優(yōu)越感,“夏侯澹在桌子底下猛掐自己的大腿,以免笑場”,“庾晚音一低頭,恰好看見了他猛掐自己大腿的動作,頓時埋得更低了”,使炮灰女像跳梁小丑般滑稽可笑。套娃式的結構、人物的限定視角等給套路和反套路的運用提供了可能,以此對抗讀者因?qū)徝榔诙a(chǎn)生的倦怠感,讓讀者在新的敘事結構和反套路中獲得重重驚喜。
網(wǎng)絡文學顯著特點之一是娛樂性,這也是網(wǎng)絡文學一直以來飽受爭議的話題,但娛樂消遣的背后我們很難說它對指導我們的生活毫無作用,簡單地認為它們消解了思想性,顯然也是不合理的。穿越小說包括穿文小說之所以如此受歡迎,與它的滿足期待分不開,有責任感的作家并不會因此放棄思想性。《成何體統(tǒng)》看似搞笑娛樂的背后卻蘊含了更深層次的哲學思考,以及現(xiàn)代意識。在這里,穿越者成了全知全能者,其他人都不過是“紙片人”,天然具有優(yōu)越性。故事里發(fā)生的事其實是小說的文字設定。當出自“自由意志”的選擇或可能是另一個更高劇本中的情節(jié)安排,穿越者都無法證明自己不是“紙片人”時,行為還有沒有意義?很顯然,作者傳達的態(tài)度是有。男女主經(jīng)過一系列思想斗爭選擇了搭伴合伙、并肩作戰(zhàn)。面對既定劇本,女主擺出自己的態(tài)度——“你錯了,這不是逆天而行,這是要天順我意”,“我們社畜可以包容一切甲方,除了不付錢的。想讓我坐這個位子,就得把我要的給我”——可以配合劇情走向,但是必須在不違背自己的意志前提下。這既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意味,也是對今天個人追求的投射。優(yōu)秀的網(wǎng)絡文學絕不會在追求娛樂性的同時放棄思想性,《成何體統(tǒng)》這部小說便是如此。如果說小說劇本是故事人物的“天道”,那么男女主的反套路其實就是對天道的抗爭。
在互聯(lián)網(wǎng)大背景下,七英俊這位年輕的“90后”女作家用她的腦洞編造了一個個奇思妙想的故事,大膽嘗試以穿書形式進行一系列反套路敘事,給讀者帶來源源不斷的驚喜。開腦洞其實就是一個挖坑、填坑的過程,腦洞的運用可以帶來懸念和反轉,當然對作家的想象力也有很高要求?!冻珊误w統(tǒng)》這部小說讓讀者在莞爾一笑之余,還產(chǎn)生了對生命哲學的思考,如個人與他人、個人命運與國家命運的關系以及對天道的追問,這何嘗不是當今網(wǎng)絡文學生命活力的體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