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時間旅者的真實與記憶
《薄霧》是微風幾許創(chuàng)作的網(wǎng)絡小說,講述了具有超強記憶力的天才季雨時被派到天穹的守護者七隊,在協(xié)助七隊完成任務的過程中逐漸認識自我、達成心愿,并最終與隊長宋晴嵐收獲真摯愛情的故事。緊湊清晰的邏輯和富有張力的套層結構成為文章獲得一致好評的亮點。故事開展的機制——時間,不僅形成了以硬科幻為風格的“燒腦”表征,也引申出對真實與記憶的哲理性探討。
天穹作為故事發(fā)生的背景世界,賦予主人公任意穿梭于不同時空,并將之安置、重組的能力。如同故事首尾相接的閉環(huán)邏輯,小說所呈現(xiàn)的時空理念也具有一種工整平衡的美。文本打破了時間的線性原則,將時間建構為過去、現(xiàn)在及未來的統(tǒng)一體。法國哲學家吉爾·德勒茲認為:事物的真實狀態(tài)是“三位一體”式的,不存在絕對的差異,綜合同時又裂變的薛定諤態(tài)才是事物的本質。這也正是“重復”與“差異”的真正涵義所在。
“超憶癥”,看似是掌控時間的超能力,能夠站在上帝視角無形遁入時空的裂隙,并審視逃逸的種種線索。這種超能力設定于文學、影視作品中不在少數(shù):主人公往往因為兒時的創(chuàng)傷而獲得奇異的能力用以洞察世界或改變世界,感官的延伸是主人公努力觸碰真相的途徑,也成為他難以承受的生命負擔。少年時期目睹父親自殺現(xiàn)場的經歷造成了季雨時敏感內向的性格,事無巨細的記憶同樣麻痹了他對生活的感知與激情。對于季雨時來說,“名字”只是代號,就如同在歷史無限永恒的遮蔽下,個體命運太過渺小,父親的生命也無法重來。躍遷的歸宿仍是回到現(xiàn)實,穿梭于各個時空不過是給當下帶來更深重的記憶超載。
什么是真實?什么又是記憶?這仿佛是一種悲劇式的宿命論。
但是季雨時不曾想到,在他孤單地努力維系著他人的破碎現(xiàn)實之時,也有人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他的柔軟記憶。幼兒園的青澀初戀、黏合的父母婚紗照、雨夜被遺棄的小貓,這些毫不相干的事件被名為“愛的弧光”串聯(lián)在一起,在他人的記憶中真實地存在著。過去與未來并非無可企及,而是不斷交織為無數(shù)個充滿意義的生命瞬間,凝結成真實與記憶并存的當下。宋晴嵐、盛云義無反顧地站在冷冰冰的時間它處,驅散著所愛之人迷失的夢魘,灌注著愛與溫情。這種通過時空跳躍完成救贖的影視文本類似的還有《穿越時空的少女》、《你的名字》等等,主人公的勇敢、純粹、堅定與雙向奔赴構筑了平等、獨立的生活態(tài)度與感情觀。兩位男主人公的感情線、對親情關系的釋懷作為此科幻小說的底色,具有一份真摯的人文關懷:或許人們追求的那個答案早已編織在因果輪回的大網(wǎng)之中,當人物發(fā)現(xiàn)生命的意義與愛的真諦,瞬時一種對生存的信念感與幸福感涌入人生的各處空白,扭轉和改寫了未曾發(fā)生的過去或是已然發(fā)生的將來。
當然,不可忽視的還有故事中承載的龐大時間體系的科幻設定。作者高密度地使用了時間錨、雙縫干涉、氣泡時間、祖父悖論、宇宙縫隙等物理概念,在無限流的敘事模式之下打造了邏輯嚴謹、想象力超群的異世界。作為新一代的女頻作品,小說并未把筆墨落在單一的感情刻畫上,而是注重文本世界的開發(fā)。“銜尾蛇”到“超載”的章節(jié)規(guī)劃,以做任務通關式的游戲架構與平行世界的無限可能延展了文本思考空間的寬度與厚度,精巧的敘述語言推進了如同影視劇般爽利、直觀的畫面感。文本糅合了《恐怖游輪》、《2001太空漫游》、《盜夢空間》等電影帶來的觀影體驗,在有限的觀看時間內拓展了讀者對時空的感知,加深了對其自身生命經驗的回望與反思。
復雜的時空運轉之下是存在主義式的思考。后現(xiàn)代、碎片化與疫情反復的時代背景下,《薄霧》建構的時空凝縮了日常生活表象之外更為深刻的一種對于生命往復循環(huán)、諸行無常的超脫理解,主人公在不斷沖破內心桎梏的同時點亮了勇氣與愛的哲學。這種深沉的思辨就孕育在無數(shù)個我們正在經歷的“當下”之中,熔鑄在深切體察的現(xiàn)實與存留溫度的記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