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曙:追憶作家丁玲
1904年10月12日,距湖南省安??h城西十五里的黑胡子沖(今湖南省臨澧縣佘市鎮(zhèn)高豐村),丁玲在一個清末秀才家里呱呱墜地。山林里的雀兒從此充滿了靈性。
見多識廣的父親似乎認定丁玲是一個偉人,將她取名為“蔣偉”。幼小的丁玲得到了慈父母的寵愛。然天有不測風云,丁玲4歲時,父親便因肺病而過早地離開了人世,年輕的母親不得不為償債而變賣了所有家產(chǎn),隨后又不得不帶丁玲寄居在常德舅父家。15歲時,丁玲即參與進步同學主辦的平民夜校并承擔教員,漸漸知道了天下有好多受苦人還不曉得自 己究竟為什么會受苦,從此開始滋生了救民于水火的迫切愿望。
丁玲曾說,不曾忘記長沙周南女子中學陳啟明老師的鼓勵,永遠記得上海平民女子學校李達校長的教誨;在南京,瞿秋白先生給丁玲上了第一堂文學課,讓她懂得了什么是浪漫主義、自然主義、寫實主義文學。
丁玲的處女作《夢珂》在葉圣陶、徐調(diào)孚先生主編的《小說月刊》上發(fā)表了,那是1972年秋天,香山的楓葉紅紅的,像是革命烈士的鮮血染成。那群大雁排著痛苦的“人”形從北方飛來,掠過她的頭頂,那些悲慘的情節(jié)似乎都是從它們“呢呢”聲中得知的。
身為女性,丁玲知道了男人不知曉的秘密,知道了在黑暗的社會里女人所獨有的痛苦,這些都記在《莎菲女士的日記》里。丁玲要喚起備受折磨的中國婦女勇敢地站起來,爭取珍貴的平等與自由。她與胡也頻、沈從文三人創(chuàng)辦了《紅黑》雜志,后又主編了“左聯(lián)”的機關刊物《北斗》,延安《解放日報》文藝副刊、文學雜志《長城》和《文藝報》。
1932年,丁玲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
“昨日文小姐,今日武將軍”,1936年11月,丁玲輾轉到達黨中央臨時所在地保安(今陜西志丹縣),在軍中,她收到了毛澤東主席為她提寫的《臨江仙》詞電文。在黨中央舉行的歡迎會上,丁玲“講在南京一段生活就像從遠方回到家里的一個孩子,在向父親母親那么親昵地喋喋不休地饒舌”。是年,丁玲提議成立了蘇區(qū)第一個文藝團體“中國文藝協(xié)會”。
1946年至1948年,丁玲多次參加華北農(nóng)村的土地改革,獲得了豐富的創(chuàng)作素材,以極大的政治熱情和久經(jīng)磨煉的文藝手筆,藝術地再現(xiàn)這場中國農(nóng)村中空前未有的偉大革命,寫出了著名長篇《太陽照在桑干河上》。作品以華北一個叫暖水屯的村子為背景,真實生動地描繪了農(nóng)村尖銳復雜的階級斗爭,揭示出各個階級不同的精神狀態(tài),并且展現(xiàn)了中國農(nóng)民在共產(chǎn)黨領導下已經(jīng)踏上的光明大道。整部作品就像一幅宏大絢麗的圖卷。1951年,《太陽照在桑干河上》榮獲斯大林文學獎。
新中國成立后,丁玲先后擔任過中央文學研究所所長、中宣部文藝處處長、《人民文學》主編等職;1954年,丁玲被選為全國人大代表,在匈牙利參加世界民主婦女聯(lián)合代表大會時當選為大會執(zhí)委,隨后又到捷克斯洛伐克參加保衛(wèi)世界和平大會并出訪蘇聯(lián)。
正當丁玲在文學上踏出一片坦途時,人生之路的上空卻又出現(xiàn)了陰云。
1955年,丁玲被打成反黨集團頭目;1957年,被打成“右派”,下放到北大荒勞動改造。在“四人幫”的魔掌下,丁玲這個無產(chǎn)階級革命文學家被“革命”,被批斗,被關進“牛棚”,被投進監(jiān)獄,在困境中苦熬苦斗,度過22個漫長的春秋。丁玲的筆哽塞了,填滿了困惑的淚水。
丁玲很早就讀過屈子投江的故事,也很佩服他的凜然大義,但沒有效仿他,因為她對共產(chǎn)主義、社會主義的信念始終沒有絲毫動搖。1979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在丁玲75歲的時候,她的冤案得到平反,獲得了最珍貴的晚年。丁玲重新握起被奪去的筆,爭分奪秒,為人民創(chuàng)造了近百萬字的精神財富。直到1986年3月,丁玲帶著一身疾病離開。
她像顆螢石,在生活的空間里即使磕碰得焦頭爛額,也要為世界發(fā)光發(fā)熱。“幸福在哪兒?”是的,幸福在于奉獻,這是丁玲生活的信條,也是她留給我們最寶貴的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