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刊》2022年7月號上半月刊｜黃梵：第一次看見大海
《圖書館》
我在這里找過未來
在書架前，看見燈為書中的大師加冕
看見灰塵悄悄入庫，想陪伴大師的落魄
經(jīng)過數(shù)十年的閱讀，我的選擇和沉默
就是文字長在我肉中的模樣
文字沒有休息日，最喜歡住在圖書館
詩歌是其中的春節(jié)
藏在文字中的希望，最惦記少年
我曾在圖書館，看見詩集蘇醒的模樣
現(xiàn)在，我已習(xí)慣一些書的醉態(tài)
讀書人吐出的抱怨，是它們暢飲的酒
它們敞懷醉臥的姿勢，像極了我的青春
書架上的書，仍是像青春一樣清亮的眼睛
看著我用一天天的中年，原諒自己
《螞 蟻》
它像穿鎧甲的古代士兵
向我沖來，打算刺上一劍？
它厚重的鎧甲里，也灌滿一顆心的憂傷？
陽光是金色的手指，在摸索那顆心？
我做不了這樣的螞蟻
無法在涉水時犧牲自己，成全螞蟻群的生機
我是想弄清為何活著的那一只
我把那只螞蟻堵了很久
想讓它感受，活著就是無奈之事
我把那只螞蟻堵了很久
看它會不會像我一樣憂傷？
《龍》
龍原來是什么，已不重要
只要它可以讓節(jié)日，在春天發(fā)芽
只要有人扮演它時，一些人的心里有收獲
只要地上的雪水，也想穿上過節(jié)的新鞋
只要吱呀打開的家門，像久別重逢的眼睛
把來客深情端詳
風(fēng)送來了節(jié)日的氣味
龍在街上，被鞭炮貼上煙霧的郵票——
人要把平安的禱告，寄往來年
原本是獸的眼睛，似從煙霧中露出一絲困惑——
人已習(xí)慣用爆炸，制造喜悅？
奔波一年才過完的生活
要用雷聲來總結(jié)？
我小時愛跟著龍走
知道它并沒有醒來
大了才想到，舞龍是人見人愛的戰(zhàn)爭沙盤
所幸盛裝的龍，仍未被鞭炮驚醒
《第一次看見大?！?/strong>
三十歲，才第一次看見大海
它像一個巨大的藍墨水瓶
帆船舉著桅桿的筆，用航行來抒情
我曾是個淘氣的男孩
可在大海面前，淘氣也得低頭謙讓
那些浪上的雪，還在收集失蹤者的腳印嗎？
大海讓我第一次知道
隔著海，才恍若隔世
再多的憧憬，都會被風(fēng)暴稀釋
浪尖上的船，像海上的一顆蛀牙
風(fēng)暴習(xí)慣把它拔掉
站在礁石上，會感覺礁石在悼念什么
如果陸地是海浪的墳?zāi)?/p>
它們?yōu)槭裁慈詴枷虬哆叄?/p>
我摸著海浪交來的白銀
知道它剛才的喧響里，有我需要的自由
它停在我手里安安靜靜，像極了課文中
文質(zhì)彬彬的大海
當(dāng)我?guī)е荒槙窈诘墓Ь措x去
在淺睡的夢中，大海才再次用海浪的牛角
吹響我激昂的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