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書獎得主鮑爾吉·原野:我憋足一口氣,分身五個蒙古族兒童,在牧區(qū)流連忘返
“第十屆春風悅讀榜送的伴手禮有一個緞面的日記本,送給我媽,她愛不釋手。我媽天天記日記?!?/p>
6月14日下午,鮑爾吉·原野在沈陽家中,發(fā)了這樣一條微信朋友圈。
前一天下午,這位作家憑《烏蘭牧騎的孩子:篝火與星空》在杭州舉行的第十屆春風悅讀榜頒獎盛典上獲得了春風童書獎。這部作品是他繼《烏蘭牧騎的孩子》之后,對五個少年草原冒險的持續(xù)書寫。
鮑爾吉·原野發(fā)表獲獎感言
烏蘭牧騎是蒙古語的音譯,本意是“紅色的嫩芽”。1957年,內蒙古自治區(qū)創(chuàng)新成立紅色文藝工作隊,被命名為烏蘭牧騎。
鮑爾吉·原野的母親也是一位烏蘭牧騎的隊員,這份由江南抵達北國的小小伴手禮,對老人家而言,就特別有意義。
已連續(xù)舉辦10年的春風悅讀榜,今年首次設立童書獎,關注優(yōu)秀童書,進而關注青少年閱讀。同時,它也意味著春風悅讀榜歷經10年之后,攜有成長的力量,將重新出發(fā)。
《烏蘭牧騎的孩子》是鮑爾吉·原野的首部少年小說。2020的春天到初夏,鮑爾吉·原野說,他坐了兩個月,除了在白紙上寫下了鐵木耳、海蘭花、金桃、巴根、江格爾這五個主人公的名字,其他一字未動。
《烏蘭牧騎的孩子》
鮑爾吉·原野 著
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
在前一年經歷了91歲的老父親離開之后,他一直未能從低落中恢復。直到有一天——“七月的一天——這個故事像河流一樣沖過來。河流對岸是碧綠的草原,遠處有影影綽綽的黑松林和蒙古包的白頂子,我知道他們來了。”
“這里是鐵木耳、海蘭花、金桃、巴根和江格爾的世界。”鮑爾吉·原野在《烏蘭牧騎的孩子》的“后記”中寫道,“這里的風像溫柔的手在摸你的臉并擦去你的眼淚?!?/p>
書中白銀花草原上孩子們獨有的世界,讓鮑爾吉·原野“像禁錮在冰里的魚在月光下復活,游入河里”:“原來,父親帶走了我的童年,這是有他陪伴的最好時光。”
《烏蘭牧騎的孩子》很快寫完,并在當年由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很快,那些“孩子們、烏蘭牧騎隊員們、群山、泉水、馬倌和歌手的新故事”,又被他接續(xù)寫下來,呈現(xiàn)在了《篝火與星空》中,于2021年9月出版。
《篝火與星空》
鮑爾吉·原野 著
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
6月12日下午,在鮑爾吉·原野到達蕭山機場時,杭州正在落雨。他與西湖已經好幾年未能相見了,在去酒店的路上,他先繞到北山路,用手機拍下了雨中西湖。
時隔多年,鮑爾吉·原野在西湖邊跑了一次步,湖畔草地里雨后生出的蘑菇,讓他突然想到瑞典詩人特朗斯特羅姆說的那一句:“蘑菇像從大地深處呼救的手。”
文學與真實,在那一瞬間,產生撞擊。
訪談
我離開童年已經很久
人這輩子是在缺什么找什么
錢江晚報:原野老師,這些年時常在朋友圈看到杭州文化界的朋友轉發(fā)您的文章和消息,我感覺您和杭州的交集很多,請您說一說自己和杭州的交情,在您的印象中,杭州是一座怎樣的城市?
鮑爾吉·原野:應朋友邀請,我多次來杭州,足跡主要留在西湖邊上。我在早上、下午、傍晚和午夜,都在西湖邊上跑過步,跑過一次環(huán)湖跑。晨霧中和月色下的西湖自有不同的美。我這雙看慣了大漠孤煙的眼睛看西湖,就像一只螞蟻爬進一幅立體的工筆畫里,不勝流連。
在白堤、蘇堤和楊公堤跑步,我一邊往前看,一邊回頭看,像一個“特務”。在西湖,真的是移步換景,不回頭看也是蠻可惜的。西湖之美不光在山水亭臺,還有季節(jié)與氣候對風景的更新,明天看到的西湖跟今天又有不同。說這些已經犯了天下文人都不應該犯的錯誤:西湖風光不可描述,她在語言之外。
我在杭州的遺憾是除了朋友,見到的杭州人太少。在西湖邊上和杭州市里見到的幾乎都是外地人。旅游旺季,可以在這里與全國各個省市的人擦肩而過,在白堤跑步,十分鐘見到十個省的兄弟也不稀罕。
錢江晚報:《烏蘭牧騎的孩子》是您的第一部兒童文學作品,然后是第二部《烏蘭牧騎的孩子:篝火與星空》。最近,看到您推出第三部《鹿花斑的白馬》,這三部小說都由浙江少兒出版社推出。由小說、散文寫作到兒童文學,是什么促生了這樣的變化。
鮑爾吉·原野:我第一次獲獎的作品叫《白色不算色彩》,獲《文學》雜志(現(xiàn)《安徽文學》)年度獎。這是一篇描寫愛情的短篇小說。那時我20歲出頭,不懂愛情,卻及其莊重地寫愛情。
40年過去,得獎的是少兒作品,而我離開童年已經很久。說起來,人這輩子是在缺什么找什么。好在愛情和童年都是人生最美好的禮物。
小說、散文和兒童文學作比較,我更喜歡兒童文學的表達。
在語言上,兒童文學要求用最少的字詞傳達出最豐富的意象,字和詞要準確,不能含糊。在氛圍上,兒童文學允許你使用豐富的想象力,這個很過癮。在格調上,兒童文學鼓勵你表達純真。我喜歡純真的作品,比如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夏加爾的繪畫,童聲合唱團的歌聲。其中純真的因素和我內心一個地方發(fā)生共振。
干脆說,我是一個純真的人,厭惡謊言虛偽,厭惡勾心斗角。人的一生如此短暫,用它說謊爭斗完全是倒行逆施。如果把你心中的風景和故事用純真的方式講出來,作品像一塊凝結甲蟲的琥珀,誰說這不是一種幸福呢?
寫好草原上的人
也要寫好草原上的動植物
錢江晚報:您的親人中就有烏蘭牧騎隊員,您的童年是否就是伴隨著他們的故事成長,有哪些細節(jié)至今難忘?
鮑爾吉·原野:說起這個,我第一個想到其其格姨媽從舞臺上走下來的情景,她化著妝,黑眉毛,紅臉蛋,蒙古袍裝飾的亮片閃爍迷離。我們完全沒想到她會這個樣子,太好看了。其其格姨媽,其木格姑姥姥和我母親烏云高娃在新中國成立前一起參加革命,加入“文工團”,即后來的烏蘭牧騎。
她們既是領我上公園吃冰棍的長輩,又是登臺演出的演員,我感到自豪。小時候,我記得她們穿著大翻領的毛料西服和布拉吉(俄語音譯,意為:連衣裙),讓人感覺生活美好。然而烏蘭牧騎隊員的工作是另一回事。那時候去牧區(qū)沒有公路,也沒有機動車,烏蘭牧騎的隊員們坐牛車,騎馬或步行到達目的地,十分辛苦。
比方說,如今從翁牛特旗烏丹鎮(zhèn)到海拉蘇鎮(zhèn),距離62公里,開車大約1小時。當年烏蘭牧騎的隊員們要在沙漠里走兩天兩夜,白天酷熱,晚上寒冷。沒有水,靠身上帶著的幾個沙果解渴,還可能遭遇沙塵暴。遇到一戶牧民,他們要停下來,在牧民驚愕、欣喜、感動的表情中完成演出,然后和牧民一起勞動,牧羊,打草。
最重要的,他們給閉塞的牧村帶去了黨和政府的溫暖,無愧于紅色文藝宣傳隊的稱號。我在作品里還原這段歷史,以孩子的視角樹立烏蘭牧騎隊員的英雄形象,放置在游牧文明的背景中。
錢江晚報:為了《烏蘭牧騎的孩子》《篝火與星空》的寫作,您從什么時候投身于牧區(qū)采訪烏蘭牧騎老隊員?說一說這個過程中那些特別的收獲。
鮑爾吉·原野:這部小說不同于報告文學,也不是烏蘭牧騎事跡的集合。與其說采訪烏蘭牧騎隊員,不如說去探索游牧文明的奧秘和蒙古族文化的精髓。這些因素可以奠定作品的美學根基,據(jù)此刻畫烏蘭牧騎隊員和牧民們的心靈。烏蘭牧騎的隊員們參加工作之前就是牧民,所以他們和牧民水乳交融,語言方式和心理模式高度契合。但你得深入了解牧民才能刻畫他們。
我多次去赤峰市的巴林右旗、巴林左旗、阿魯科爾沁旗和克什克騰旗深入生活。還去過通遼市的科左后旗、扎魯特旗,以及呼倫貝爾市、錫林郭勒盟、巴彥淖爾市、阿拉善盟的牧區(qū),幸運地走遍了內蒙古。
和牧民在一起,你不能拿著采訪本記錄他們的先進事跡,而是要和他們一起生活,了解天氣,草場,動植物和羊群牛群。了解牧民們的歡樂與悲傷,聽他們講河流的故事,天鵝的故事和狼的故事,一起放羊,打草。那時候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寫什么,你被換了腦子。
一旦動了筆,所有的人物都栩栩如生。他們按自己的腔調說話,按自己的性格辦事。這時候寫的東西,感覺沉甸甸的,暗自欣喜。
當然烏蘭牧騎隊員的事跡需要采訪,要采訪的還有馬倌、接生婆、獸醫(yī)、銀匠、摔跤手和民歌手。在我的預設里,烏蘭牧騎的隊員們是英雄,牧民們同樣是英雄。人民是無邊的大地,真實、樸實、平實地寫出他們創(chuàng)造者的本色。
我覺得兒童文學不僅是幾個孩子之間的故事。我寫草原,就要把草原上的人們和孩子都寫好,甚至動植物也要寫好。他們是一組群雕,從哪個角度看都真實生動。我認為兒童文學作品也可以寫出濃郁的民族風情,包含動物志和與植物志,薈萃民間故事與民歌。好文學就是好的文學,不應該因為兒童文學就稀薄文學濃度。
草原美需要孩子來發(fā)現(xiàn)
但這本書里我只能管住五個
錢江晚報:《烏蘭牧騎的孩子》中五個孩子有原型嗎?說一說您如何以采訪到的材料來塑造他們的形象與故事?
鮑爾吉·原野:新疆博爾塔拉蒙古族自治州網站介紹這部作品:“鮑爾吉·原野在這本書里化身五個小孩,在白銀花草原游戲,探險,看他們父輩的演出,和牧民們一起勞動。”我覺得說的蠻有趣,孫悟空拔下一撮毛,變出幾百個小孫悟空。我憋足一口氣,分身五個蒙古族兒童,在牧區(qū)流連忘返。
為什么是五個呢?我要寫的草原的美好太多了,天空,大地,馬群,河流,草地和鮮花。我只好用不同孩子的眼睛去展示這些美好。
其實五個孩子的視角也不夠用,應有十個。但一篇小說如果有太多的孩子,我管不了。孩子要吵鬧,要闖禍,要忽發(fā)奇想,要無法無天。我在這本書里管理五個已經費盡心力。寫這五個孩子的時候,他們就在我心里,不需要采訪的資料。
錢江晚報:《篝火與星空》中,有一大段是孩子們講述黑松林湖中世界的故事,您這些異彩紛呈的想象來自哪里?
鮑爾吉·原野:寫兒童文學作品,除了故事,我還喜歡把少年讀者的目光引向大自然。你如果觀察一株青草,會覺得它的高度,長度,色彩和紋理都很完美。那么,我們?yōu)槭裁床话岩蛔吹拿?,一片白樺林的美和一群天鵝起飛的美告訴孩子們呢?我覺得美是高于教化的發(fā)現(xiàn)。
如果一個8歲的孩子已經變成非常講道德,但不懂得審美,那將非??膳?。您提到的孩子們在黑松林里講述湖中世界的故事,是孩子們的幻想,這是幼稚的,不講道理的描述,但仍然美好。就像豆芽雖然沒有松樹的偉岸,但也美。牧區(qū)的孩子的想象來源是大自然,大自然可以陶鑄孩子們剛健清新的人格模式。
錢江晚報:在讀《篝火與星空》時,特別喜歡您筆下的孩子們那種童真,他們說話、游戲、所思所感……兒童該有的那種感覺,天然流淌。那么,作為一位作家,如何才能做到這一點,他靠什么讓自己筆下的童心永不丟失?
鮑爾吉·原野:孩子所以是孩子,不在于他們幼小,或者無知,而是他們葆有的童真。他們看到一只羊羔,看到草葉上的一顆露水,和大人的判斷完全不一樣。孩子們看到一只小螞蟻從他胳膊上爬過,也覺得是天大的事情。寫他們,就要按照孩子的樣子來寫。孩子們說話比大人更直接,更簡短,更有趣。他們的情緒比大人變化的更快,心里藏著美好的事物。如果把這一切稱之為童真,就要用童真的筆觸描寫他們。
我不知道內心有童真的作家多不多,我覺得我算一個。這倒不是為了寫兒童文學偽裝出來的童真,而是從來如此,如影隨形。童真這個詞聽上去挺好,但會被有些成年人覺得幼稚和傻,我已年過六旬,帶著這些評價有驚無險地走過來的。
童真還有一個特征,就是不在意別人的評價。當別人輕慢你,貶低你的時候,你竟渾然無覺。老天爺?shù)墓骄驮谶@里,他把如此寶貴的童真賦予一個人,同時賦予他一種保護機制,那就是“傻”,使他不為自己的童真而感到難堪。
有童真的人創(chuàng)作兒童文學作品還算不上幸福,幸福的是他每天看到樹葉在風中翻滾,螞蟻筑巢的時候極其投入,極其快樂,這就補償了他失去的那些東西,扯平了。
錢江晚報:在《烏蘭牧騎的孩子》《篝火與星空》和《鹿花斑的白馬》之后,針對這個系列,您接下來的寫作計劃是什么?
鮑爾吉·原野:我打算沉淀一下,接著寫烏蘭牧騎的孩子的續(xù)篇,延伸作品的背景,比如寫原始森林的故事,也許還有孩子們在城里上學的故事。我最想把音樂家安波寫進這部作品來,安波是東蒙民歌《牧歌》的收集者,是一位大音樂家,人特別好。他有傳奇色彩,不僅是中國的音樂家,還是越南當代音樂的奠基人。生前多次到內蒙古東部的昭烏達盟采風。
我在明天出版社有一個橋梁書套系,叫“鮑爾吉原野寫給孩子們的自然之書”。主人公是蒙古族少年,生活背景在草原,現(xiàn)實主義寫法。已經出版了《送你一條大河》、《草原上的小黃羊》、《賽馬的孩子》和《草原尋馬》這四部書,準備繼續(xù)往下寫。
此外,我寫了三部童話書,一部是《翡翠地》,湖南少年兒童出版社今年出版發(fā)行。另外兩部是《母雞麥拉蘇》和《動物園地震》。
《人民文學》今年第6期卷首語寫道:“有什么想一直看下去不希望結束的小說嗎?這部帶有童話色彩的《母雞麥拉蘇》就是。作品仿佛開啟了所有感覺和感應,天地厚道的草原賦予了每個生命以靈根,普愛寬宏,大智憨萌。草原上生命共同體那諧趣和難題交響的歌舞劇,就這么生機盎然的上演著,我們就這么欲罷不能的閱讀著”。
我寫的童話主人公是動物,他們更大膽,不受禮法約束,語言上可以調動更多的幽默元素。孩子們是天生的幽默家,我們?yōu)槭裁床桓麄円黄鸱怕暣笮δ??大人們喜歡有錢有勢的人,孩子們喜歡會講故事并且愛開玩笑的人。
寫作消耗身體
跑步可以修復身體
錢江晚報:您在朋友圈里說,您在跑步,而且堅持跑了20年。很多作家都跑步,包括村上春樹。在您看來,跑步與文學的關系是什么?
鮑爾吉·原野:跑步的作家有李敬澤,邱華棟,王松,李約熱,尹漢胤,好多人。
您讓我說跑步與文學的關系,就好比回答刷牙和聽古典音樂的關系,表面看跑步和寫作沒關系,但它們之間一定有關系,因為這兩件事長期發(fā)生一個人的身上。
我個人以為,跑步可以使人鎮(zhèn)定,因為寫作讓人慌亂,很需要鎮(zhèn)定。跑步所磨練的意志品質能夠直接運用到寫作上。寫作之路不光艱苦,而且漫長,讓你感覺像詩人狄金森說的“我們生來就要含辛茹苦”。常跑步的人不以吃苦為苦,習慣了。
跑步強壯身體,然后把這個身體拿到寫作中揮霍。寫作消耗身體,跑步可以修復身體。你看廣西巴馬那些百歲老人,沒有一個是寫作的人。
錢江晚報:您在很多場合,談過讀書對您個人的意義。今天,想請您給我們的讀者一些閱讀建議,尤其是今天的年輕人,該讀什么書,怎樣讀?
鮑爾吉·原野:我的建議——
第一,書一定是要讀的,不管紙質書、電子書,還是語音書??萍歼M步是科技的成長,你讀書是你的成長??萍蓟蛏鐣某砷L都代替不了你的成長。
第二,不要讀太多的書,選擇一些好書反復讀勝過博覽群書。博覽群書聽上去很美好,但現(xiàn)在比過去多出幾萬倍的書,你怎么規(guī)避平庸的書和垃圾書?讀書的時候你應該想到一句話——你的時間比這比本書的價格更值錢,值得讀才讀,否則不讀。
第三,人文、社科、動植物與歷史書齊頭并讀。所謂知識,在大腦或心靈里可能起到支柱的作用,架構一個房間。純粹文學,或純粹哲學的知識都形不成這樣的架構。不同學科的知識才能構成這座房子的地基、墻壁和房梁。知識的觸角就像神經元的觸突一樣,永無停歇地向前延伸,與其他門類的知識構成新的知識。
錢江晚報:說說您的近況,是否在寫新的作品?或者在做哪一些您認為有趣的事?
鮑爾吉·原野:我的近況是構思和寫作新的作品,一些草原背景的中短篇小說。也在恢復跑步訓練。2019年開始,因為照顧生病的老人,跑步不連貫,現(xiàn)在慢慢恢復起來。
我所做的有趣的事,是到松林里漫步。我住的地方走15分鐘就可以到達松林,從地上撿松果,用左手瞄準并擊中目標??次浵伜退擅x大戰(zhàn),聽喜鵲在枝頭虛張聲勢的大叫,都有趣。看到雨后的蘑菇,想起特朗姆斯特羅姆說“蘑菇是從地上伸出的求救的手”。上前用手去碰一碰蘑菇的手,在大自然里漫游,并與詩人的一句詩相遇,是最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