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芳:跨時空的女性多線敘事
近年因為疫情的影響,我喜歡往太湖邊走,乘一艘機帆船到太湖小島上喝茶、漫步、看農(nóng)民采摘枇杷、楊梅等時令鮮果,和他們短暫交流。煙波浩渺中的太湖中有不少孤島,都是好去處,空氣好,生態(tài)好,環(huán)境好,當人與山水對望,疲憊的心靈也得到了歇息。
芹菱是小說《歸去來》一個重要的女性。她是個漁民作家,個性鮮明,生命力旺盛,像魯濱遜一樣自己搭建小木屋,與風雨搏斗,在孤島上養(yǎng)羊、養(yǎng)螃蟹……最重要的是她熱愛閱讀,喜歡寫作,并自費出版了長篇小說《乘著月色逃離》。通過創(chuàng)作小說文本,她與祖母金枝一同追問女性的生存價值和女性與命運的關(guān)系——是妥協(xié)還是抗爭?是逃離還是皈依?
金枝是芹菱的祖母,是芹菱創(chuàng)作的小說中最濃墨重彩的一個人物,是現(xiàn)實和虛構(gòu)混淆的產(chǎn)物。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十九歲的金枝隨父親從沈陽逃到蘇州太湖島上避難。面對南方雨水漫漶的情境,金枝有青春的叛逆,有自我個性的張揚,可是她與命運較勁了十年,嘗到的卻是艱澀的苦果。芹菱在創(chuàng)作小說時,遇到了瓶頸,事實的真相是祖母丟下幾個孩子,永遠地跟人跑了,成了家族丑事——家丑不可外傳,父親說當年祖母生病死了,墳墓在山上,要繞一個山頭才能找到。
金枝從生活中逃離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她回歸到了何處?
小隱是《歸去來》中第三個女性形象,是位古琴師,帶著兒子小翎到孤島上歸隱幾天。許是被紅塵俗世困擾,小隱渴望在大自然山水間獲得精神慰藉。孤島上小隱與芹菱相識相知,很有意思地展開了兩個女人的“十日談”。芹菱講述祖母金枝的故事,并要求小隱每天彈一首古琴。從小隱的眼光里看去,芹菱仿佛是孤島上的“地母”,呼喚孕育著什么?!八抵环N奇怪的口哨,哨聲轉(zhuǎn)個彎消失在密林深處,小隱相信那是她和小動物們的暗號。”
三個女性有了交織有了對話有了情感的共鳴,有了跨越時空的女生小合唱。過去和現(xiàn)在并置了,文本與現(xiàn)實重疊了,我在寫作的時候也比較興奮,從時間點隨時切入、置換和回放。
太湖孤島上,小隱似乎瞅見了金枝踟躕彷徨,她在暗處,金枝在明處。而芹菱擺放好了兩瓶花雕,月色下,和她的祖母告別,她是最懂得祖母金枝的親人。乘著月色逃離,金枝在月色掩映下離開,她才三十歲左右,重新邂逅了愛情,也意識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是去向問題,最終回到了故鄉(xiāng)沈陽。
小說最后,太湖孤島上發(fā)生了臺風。芹菱自費出版的上千冊小說被淋成了紙漿,金枝的形象也隨著文本的消失逐漸模糊。芹菱搭建的小木屋被臺風徹底掀翻,但芹菱穿著膠鞋,站在蘆葦灘涂中,霞色瑰麗,她是漁民的孩子,扎根在此,不會輕易被擊倒。
要告別這三位女性時,我依依不舍,恰巧小隱素手一揮,彈出古琴名曲《歸去來兮》,依戀處的山山水水都默然心許:這是一場女性的盛宴,她們對自我精神家園進行了探訪,尋根式的交流讓各自釋然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