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具有史詩性精神品質的作品，寫出了一個民族命運的兩次跨越。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下，獨龍族終于擺脫了數(shù)千年苦難的命運，與整個中華民族一起共同邁向民族偉大的復興之路。這就是長篇報告文學《獨龍春風》的思想藝術價值，它抒寫了一曲獨龍族族群命運的壯麗史詩。

史詩是特定歷史階段的產(chǎn)物，工業(yè)社會以后不可能再產(chǎn)生原始意義上的史詩，但是，傳統(tǒng)史詩的某些精神品質仍然在一些優(yōu)秀作品中得以沿續(xù)。因此，“史詩性”也成為評價一些鴻篇巨制，尤其是長篇敘事作品的一個重要標準，它有其內(nèi)在的要求。

首先，史詩性要求作品具有宏闊的視野，概括了一個歷史時期的社會生活，全景式地描寫生活中的重大事件，作品具備鴻篇巨制的規(guī)模?！丢汖埓猴L》具有這一精神品質，作品共45萬字，視野宏闊，全景式地描寫了獨龍族70多年歷史中兩次大跨越。第一次跨越，獨龍族從原始社會直接邁入社會主義，獲得了民族平等的地位，獲得了民族的尊嚴、人的尊嚴。第二次跨越，獨龍族與全國各族人民一道脫貧致富，邁進小康，奔向鄉(xiāng)村振興。

作品在構思上高屋建瓴，有把握全景的視野，不限于局部或者某個時段，而是全景式地將之納入筆底，縱橫捭闔，既有高層的決策，又有中層的推進、基層的落實；既有濃墨重彩的重大事件抒寫，又有人物性格、民情風俗、生活事象的細膩描繪。作品形象地展示了70多年來黨和國家領導人以及社會各界對獨龍族的關懷與幫助。從毛澤東、周恩來等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到習近平總書記，幾代領導人對獨龍族的兩次跨越起到極為重要的推動作用。獨龍族的族名都是周恩來總理命名的，之前獨龍人只有一個被歧視的稱呼。作品描寫了獨龍族在各級干部的幫扶下，從政治、經(jīng)濟、文化、教育、交通到人民群眾的精神面貌，不斷地發(fā)生改變。這些巨變不是通過枯燥的數(shù)字，而是具體描寫，通過形象生動的故事與人物，激蕩讀者心靈，讓讀者身臨其境一般地領略了獨龍族數(shù)千年的苦難、體驗到他們生存環(huán)境的艱難、飽受欺壓的歷史命運以及兩次跨越騰飛的歡樂?？少F的還在于，作品是在全省乃至全國民族工作的背景下來抒寫獨龍族人民的兩次跨越，從獨龍族的命運變遷可以窺見中國各少數(shù)民族命運的變遷。

《獨龍春風》全境式的描寫，還表現(xiàn)在作品具有歷史的縱深感。作品穿插描寫了獨龍族從遙遠的東方遷徙到化外的邊地，成為西南邊地極為弱小的族群，千百年來守護著祖國的邊疆。他們幾乎被歷代統(tǒng)治者遺忘，英法的探險家卻帶著殖民主義的眼光，深入這片神奇艱險而又蘊藏豐富的寶地。歷史上也曾經(jīng)有幾位有識之士對這個極度弱小的民族給予幫助，如晚清官員夏瑚曾深入獨龍江這一奇幻之境，提出頗有見地的建議，最終卻被革職、下獄，郁郁而終。在近現(xiàn)代，李根源等官員也對獨龍江的統(tǒng)轄有過切實的思考，但終未能改變身處獨龍江的這一民族的歷史命運。根源在于，他們的立場是如何統(tǒng)轄、管理，而不在于真正幫助這一極度弱小的民族走出困境。納糧繳稅始終是他們的重要目標。俯視以至歧視獨龍江人，是他們的基本立場。只有中國共產(chǎn)黨才從根本上改變了這一立場，以平等的立場幫助他們，以“輸血”的方式幫助這一弱小民族“造血”，實現(xiàn)跨越，走向光明。

其次，作品主要人物具有英雄的品格，或者說，塑造充滿理想主義精神品格的人物，是史詩性作品的必然要求。這部作品寫的是獨龍族的兩次跨越，而要實現(xiàn)兩次騰飛式的跨越，需要黨和政府以及各民族數(shù)十年持之以恒的幫扶，這是一個長期的戰(zhàn)略問題，而不是短期的戰(zhàn)術問題?！丢汖埓猴L》寫出了共產(chǎn)黨人70多年來為推動獨龍族擺脫貧困，艱苦卓絕、始終如一奮戰(zhàn)在獨龍江的動人事跡。第一次跨越是基礎，是根本，之后幾十年，一點一滴地鞏固基礎，提升品質，從各個方面進行幫扶。尤其最近一些年來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成效顯著。如貫通長達6680米的高黎貢山獨龍江公路隧道，這是一項重大舉措。這一舉措有賴于國家經(jīng)濟實力的強大，以及建筑工程技術的大幅度提升，還需要建設者不畏艱險、不怕犧牲、戰(zhàn)勝困難的勇氣。在這個漫長的過程中，在譜寫這一壯麗史詩的歷史進程中，產(chǎn)生了眾多的英雄人物。

《獨龍春風》塑造了英雄的群像。其中的英雄群像大體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始終向往光明，追尋太陽，奮力擺脫自身苦難命運的獨龍族人，如從孔志清到高德榮；另一類是為落實黨中央方針政策，深入獨龍江幫助獨龍族人民實現(xiàn)兩次跨越的各民族共產(chǎn)黨人，包括黨和政府的各級領導，到基層干部、駐村工作隊員，以及學校的老師等等。

獨龍族雖然弱小，但也有著自己的堅強意志和抗爭精神。正是這股精神力量，支撐著他們走過多次幾近滅種滅族的災難歲月。這個來自東方的民族，始終相信東方紅太陽一定會照亮獨龍江峽谷，改變他們族群的命運。在反抗殘酷壓迫的艱難歷程中，產(chǎn)生了許多動人的事跡和民族的英雄。他們尋找著光明，守護著祖國的邊疆。孔志清的父親孔目金就是在上個世紀30年代反抗土司統(tǒng)治的英雄，雖然那次反抗總體上以失敗告終，但也讓察瓦龍土司再度統(tǒng)治獨龍江后做出了一些讓步。父親的反抗給予孔志清深刻的影響?？字厩謇^承了父親的反抗精神，在有識之士的幫助下，得以外出求學，開闊了眼界和心胸。當黨的光輝照亮獨龍江后，孔志清成為最早緊跟共產(chǎn)黨爭取民族新生的獨龍人。獨龍族族群命運的第一次跨越，孔志清作為族群中深有影響的人，作出了重要貢獻。孔志清的事跡，代表著他的父輩反抗者以及實現(xiàn)獨龍族第一次跨越的獨龍族英雄群體。

接過獨龍族發(fā)展的接力棒，數(shù)十年來艱苦奮斗，最終實現(xiàn)獨龍族第二次跨越的，又是另外一個英雄群體。其中的優(yōu)秀代表是高德榮。高德榮一出生，就趕上了獨龍族實現(xiàn)第一次跨越，他天然地從原始人成為社會主義新人，他得以上學讀書。他要回報自己的民族，回報共產(chǎn)黨的恩情，把獨龍江建設得更加美麗、富裕、和諧。這是他一生的夢想。這部作品寫了高德榮為實現(xiàn)這一夢想發(fā)生的故事，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在高德榮榜樣力量的背后，一代又一代、一批又一批的獨龍族人民，在一個全新時代，發(fā)揚獨龍族人艱苦奮斗的精神，一步步實現(xiàn)整族脫貧，邁向小康社會?？少F的是，以高德榮為代表的獨龍族人知道，本民族的發(fā)展不能僅僅依靠黨和國家的扶持。一個貧困的地方，最大的貧困是思想觀念的貧困。只有將“輸血”轉換為“造血”，才是長久之策。他們在社會各界的支持下，依靠自己的奮斗和獨龍江豐富的資源，實現(xiàn)了整族脫貧。

新中國成立后，各民族共產(chǎn)黨人不畏艱辛，深入獨龍江，幫助獨龍族人民實現(xiàn)了兩次跨越，他們是作品塑造的另一個英雄群體。作品開篇就寫民族戰(zhàn)線尖兵王連芳與獨龍族人民兄弟般的深情厚意。他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了云南的少數(shù)民族工作，作出了重要貢獻。他的所思所想、他的動人事跡，至今仍然是云南以至中國民族工作的寶貴財富。楊世榮和他的工作組在獨龍江開田引水、播種稻谷，這是獨龍江開天辟地的第一次，幫助獨龍族人實現(xiàn)了農(nóng)耕跨越。為趕節(jié)令，他們冒著生命危險翻越大雪山，開田引水，試種稻谷，經(jīng)歷了數(shù)不清的困難。第一所小學，第一個衛(wèi)生所，民族學、社會學家們完成的第一份完整的獨龍族社會調(diào)查報告，第一部社會歷史科學紀錄片《獨龍族》，第一條人馬驛道修通，到新世紀貫通的獨龍江隧道，近年來為脫貧攻堅深入獨龍江的駐村工作……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下，數(shù)不清的英雄人物為獨龍族的跨越付出了青春、鮮血乃至生命。這部報告作品中對他們都有生動的描寫與敘事。

這兩類人物都富有犧牲精神，兩個群體都是充滿理想主義精神品格的英雄人物。對這些英雄人物的描寫，使得作品的審美風格產(chǎn)生了崇高的精神品質。這也是史詩性作品必須具備的特征。

第三，作品的藝術品質能給予讀者審美愉悅。“史詩性”是一個很高的藝術評價標準，沒有足夠藝術魅力是難以稱為“史詩性”作品的。這部作品內(nèi)斂的風格、扎實的文獻基礎、深入的采訪、生動的描寫，使得作品極具藝術性。

《獨龍春風》不以主觀抒情取勝，而以生動客觀的寫實性抓住讀者的心。作品的大量篇幅都是生動的人物與往事追述，不追求以想象和虛構來完成情節(jié)的完整性，不追求故事情節(jié)的傳奇性，而以還原歷史場景為目標。故事保留了零散與片斷的特征，甚至由多個片斷構成，以塑造人物形象為目標。由于這些歷史場景以及人物本身已經(jīng)具有足夠的吸引力，人物具有崇高的精神品質，即使沒有故事的完整性，仍然能緊緊抓住讀者的心。作品的每一章都有這樣的描寫，這是嚴肅的紀實文學的寫法，這是非虛構文學保持其藝術品質的基本要求。一些所謂“紀實文學作品”中，作家的主觀性太強，虛構與想象太明顯，喪失了真實性，也就喪失了這一文體的最重要的藝術魅力。

《獨龍春風》的寫作，除深入的采訪，還依賴于大量的文獻閱讀。由于筆者也曾認真讀過《王連芳日記》一書，約略知道這部作品的一些文獻來源。只有認真讀過大量的歷史文獻，才能懂得黨制定的民族政策的卓越貢獻。深入的采訪、大量的文獻閱讀，并將之內(nèi)化為自我的感受，這只有長期關注云南少數(shù)民族生活，對他們在這數(shù)十年的變化有深入理解和深厚感情的作者才能做到。作品引用了許多重要文獻資料，包括毛澤東、周恩來對民族工作非常具體的指示，鄧小平《關于西南少數(shù)民族問題》的講話，初讀作品會產(chǎn)生一個疑問：“需要引用這樣長的資料嗎？”讀完《獨龍春風》后，感到這是必要的。這些重要文獻呈現(xiàn)了黨中央制定的民族政策，是我們民族工作取得勝利的根本保證。這些政策的制定，源于中國共產(chǎn)黨的“初心”，早在紅軍長征時就被歷史事實證明了其正確性。歷史證明，凡是認真執(zhí)行這些政策，我們的民族工作就取得進步與成就，只要違反了這些基本政策，民族工作就會出現(xiàn)偏差與失誤。這些政策在獨龍江流域的實施，使獨龍族人實現(xiàn)了兩次跨越，不僅是對獨龍族人民的貢獻，也提供了中國共產(chǎn)黨在推動民族團結、共同進步方面的“中國經(jīng)驗”。

《獨龍春風》一書將重要歷史文獻與獨龍族族群命運變遷緊密結合，產(chǎn)生了豐厚的思想藝術價值。它成為一部抒寫獨龍族族群命運的壯麗史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