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思萌:自深深處
不知道為什么,從小我都被一群聒噪的長輩包圍著,他們不停嘴地說,我雖不贊同卻被迫不住地看著、聽著,長此以往,我就慢慢成了一個難得表露自己態(tài)度卻堅定不移的懷疑論者。
所以像《萬物之始》這樣明顯地關(guān)注一些問題,給出一些回答對我來說是很稀奇的,它和我在北京受到的那些知識沖擊密不可分。在此之前,寫作于我更像是玩樂。但有一天,沙灘上奔跑的孩子忽然怔怔地停下了腳步,舉頭望天,放眼望海,發(fā)現(xiàn)自己對自己的來頭一無所知,朗朗晴空下只好抓起腳下的沙子做起了一番研究。這篇文章是2019年寫成的,那時的我感覺自己解開了一個世界之謎,如果按照這樣的認(rèn)知寫下去(又變成了新的玩鬧)恐怕還能繼續(xù)做上好一陣的探究,可惜現(xiàn)在的我明白了,一個人能行的路是有限的,必須以其他方法突圍而至于更深處。
所以,雖然起了這樣大的一個題目,其實也只是把自己行過的一段路途記錄了下來,我寫我所能記起的山城、山路、山野,這些我從來沒有寫過的帶著泥土氣息的事物,原來在記憶中如此頑固不曾離去。我之前寫的東西或許和“科幻”這個詞靠的較近,而現(xiàn)在我試圖去靠攏一種叫“詩”和“文學(xué)”的東西,這兩者間的橋梁就是語言。我試了試稍微放任自己的語言讓它像野馬跑了一跑,跑出了這篇小說,有朋友跟我說非常不喜歡文中那種累贅的語言,于我來說卻是敝帚自珍。
語言以外,這篇小說對我個人最大的意義是記憶,它讓我記起這個花花世界極速變化中我作為一個各方面都感不適的人受到的磨損,而這種磨損在我們國家是以家庭為單位,以億萬為數(shù)目計的。它也讓我想起在生命誕生之初,那些在山林間同哥哥姐姐放牛的日子,我們躺在星夜下,指點著頭頂星光點點,一個生命個體最初和最終的好奇,是怎樣被弄丟又再次拾起的,這真是太神奇了。
小說是一段行程,小說家是開路者,告訴讀者虛妄之外尚有點點星光,船行至此,星空已經(jīng)點燃,本不該多言,只想同讀者們一起躺在這片星空下,望著夜空中繁星最盛之處,指認(rèn)出,那是一切開始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