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回響》:日常生活令人驚駭?shù)囊幻?/em>
東西是真正的先鋒作家,這是幾年前我在一篇文章中對東西做出的判斷,今天看,他身上所具有的先鋒性,在中國當代作家中仍然是獨異的、罕見的。最近讀了不少新出版的小說,深感小說作為一門敘事的藝術正日薄西山——小說越來越成了故事的代名詞,許多作家的寫作重點只是在講一個故事,而如何講一個故事、如何完成一個故事,這些藝術層面上的考量卻被普遍忽略??墒?,生活在現(xiàn)代社會里的人缺故事嗎?新聞在講故事,教育在講故事,消費在講故事,甚至旅游和行走也是在講故事,小說之所以還有獨立存在的價值,正因為它區(qū)別于新聞和故事,它不是為了陳述、獵奇、增加談資或警醒世人,而更多的是進行人性實驗,探求人性本質(zhì)。喬伊斯認為這是小說和新聞之間的分界線。很多人的寫作都求助于新聞題材、社會熱點,試圖模糊現(xiàn)實與藝術之間的邊界,但有追求的作家不能止步于此,他需要看見生活下面堅硬、隱秘的部分;生活滿足不了我們對精神世界的向往,人類才需要藝術、小說來探求生活的可能性,并經(jīng)歷自己想要的理想生活。通過虛構,人類可以尋找和體驗生活中缺失的東西。
從這個意義上說,面對日常生活的文學書寫是難度最大、要求最高的。日常經(jīng)驗繁復、蕪雜、無序、易變,而現(xiàn)代小說又早已不滿足于展示表面的生活,它要挖掘日常事件下的行為動機,發(fā)現(xiàn)內(nèi)心世界里的秘密角落。東西也曾說:“一個真正的寫作者就會不斷地向下鉆探,直到把底層的秘密翻出來為止?!保ā督?jīng)典是內(nèi)心的絕密文件》)只是,生活中的那些動機和秘密是隱藏的,它不會自然顯現(xiàn),這就需要作家不斷在敘事中制造各種意外和事件,讓人生斷裂、內(nèi)心變異,露出人性的縫隙,把秘密呈現(xiàn)出來。所以伊恩·麥克尤恩說,小說的使命就是研究人性狀況,而這種研究往往通向陰暗的地方。所謂研究,其實就是對日常生活的挖掘和窺視,以期在敘事與想象中重建日常生活的細節(jié)和結構,它的底色多半就是“陰暗”,因為小說不再是日常生活的傳奇,而成了對日常生活的仿真敘事,選擇敘事的視角,雕刻人性的細節(jié),編織情節(jié)的邏輯,這些都是為了更逼真地還原一種日常生活的真實。
現(xiàn)代小說的經(jīng)典寫法就是在一種細節(jié)流和生活流中再造“真實”。相比之下,中國當代很多作家寫的并非現(xiàn)代小說,他們?nèi)匀粺嶂杂谥v述傳奇,無論是歷史、家族的傳奇,還是個人生活史的傳奇,都是把讀者帶向“遠方”,通過故事所呈現(xiàn)的是他者的生活,閱讀也成了是對好奇心的滿足?,F(xiàn)代小說不同,它是對人性的近距離逼視,也在辨析生活秘密的同時追問內(nèi)心、審視自我。東西是不多見的幾個敢于近距離逼視當代生活的作家。他的寫作,寫的都是當下生活,是普通人的真實日子,也是平庸人生的奇特段落,但他總能切開生活的斷面,讓我們看到被放大和夸張之后的人性。他是真正用當代材料來做人性實驗的現(xiàn)代寫作者。他的中短篇小說是如此,他的幾部長篇小說也是如此。
《回響》(刊于《人民文學》2021年第3期)是東西的第四部長篇小說。和《耳光響亮》《后悔錄》《篡改的命》不同的是,《回響》用了偵探小說的殼,一開頭就寫了一起命案,一個叫夏冰清的年輕女性被殺,拋尸于河中,右手掌還被切斷,嫌疑人徐山川、徐海濤、吳文超、劉青、易春陽次第浮現(xiàn)。負責這個案件的警察是冉咚咚,她的先生是西江大學的文學教授慕達夫。東西在關于《回響》的創(chuàng)作談中說,小說的結構安排上,“奇數(shù)章專寫案件,偶數(shù)章專寫感情,最后一章兩線合并,一條線的情節(jié)跌宕起伏,另一條線的情節(jié)近乎靜止,但兩條線上的人物都內(nèi)心翻滾,相互纏繞形成‘回響’。這么一路寫下來,我找到了有意思的對應關系:現(xiàn)實與回聲、案件與情感、行為與心靈、幻覺與真相、罪與罰、疚與愛等”(《現(xiàn)實與回聲》)。但整部小說,比案件推理更內(nèi)在的一個維度是情感心理分析。案件偵破部分寫出了在欲望沉浮中的人性潰敗,而對冉咚咚、慕達夫這對夫妻及其周邊人群的深度心理分析,則讓我們看到了當代人的情感困境和內(nèi)心掙扎——生活在讓我們大吃一驚的同時,自我也越來越讓人覺得陌生且不可思議。認識自己,遠比認識別人、認識生活更難。
《回響》里說夏冰清的父母患了心理遠視癥,“心理遠視就是現(xiàn)實盲視,……越親的人其實越不知道,就像鼻子不知道眼睛,眼睛不知道睫毛。”冉咚咚在一次和她同事邵天偉的交談中,也說自己是“遠視癥患者,越近越看不清”。而離自己最近的,就是自己的內(nèi)心,所以,冉咚咚在分析案情、推理嫌疑人心理時表現(xiàn)出了極高的專業(yè)精神,但目光一轉向身邊的親人,尤其是面對自己和慕達夫的夫妻感情時,就處于盲視狀態(tài)。她無限放大以自己的敏感捕捉到的蛛絲馬跡,讓各種想象在自己的潛意識里上演,卻忽略了每個人都有不愿讓人觸碰的深層創(chuàng)痛,更看不到每個人都有一個本能的偽裝層,還有因內(nèi)疚而起的各種借口和掩飾,這也是人性真實之一種,不經(jīng)追問、放大,它只是生活的潛流、基座,不會顯露出來。而一個心理遠視癥患者,一旦從道理、分析中跳脫出來,體察到生命的種種情狀,才會對生活和他人產(chǎn)生真正的同情、悲憫、寬恕和愛,如慕達夫在小說結尾處所說:“感情遠比案件復雜,就像心靈遠比天空寬廣。”而內(nèi)疚正是愛的回響,《回響》就結束于“疚愛”,冉咚咚“沒想到由內(nèi)疚而產(chǎn)生的‘疚愛’會這么強大”,強大到足以讓她與慕達夫歷經(jīng)各種猜疑、冷戰(zhàn)、分離之后重新確認一種更內(nèi)在的感情。這部以案件開頭的小說,對人性進行了各種探測和實驗之后,終于又回到了一個溫暖的主題:愛?!澳氵€愛我嗎?”“愛?!边@是冉咚咚和慕達夫在小說末尾的對話,如此庸常而平凡的問答,卻是他倆在各種內(nèi)心折磨和創(chuàng)痛中積攢下的珍貴瞬間,這種愛,是矛盾和沖突后的內(nèi)心融合,是有重量、有內(nèi)涵的。
東西總是具有洞察和講述這種人性秘密的能力。謀殺事件本屬于小概率事件,它的曲折、離奇,很容易被改寫成一個通俗故事,但東西將這一事件限制在日常語境之中,案件的進展、人物的心理,都符合讀者對人物日常經(jīng)驗的想象,甚至為了強化《回響》在心理分析上的真實感,東西還有意抑制了他慣用的夸張和變形的手法,使這部小說比之他以前的小說更日常,也更綿密。日常敘事的難度在于,作者不能超出經(jīng)驗的邊界,不能架空故事語境,它必須在讀者熟悉的場景里層層推進,在一種情理邏輯里展開想象、推理人心。敘事轉折必須有合理的理由,心理探尋的軌跡要螺旋式深入,這就要求作者在克服敘事難度的過程中不能取巧,不能為小說布置太多的巧合、偶然和戲劇性突變,而是要為人物和情節(jié)的每一種選擇、每一次變化找尋堅實的理據(jù),尤其是偵探題材的小說,更是講究細節(jié)、對話、情理、邏輯的密實和準確,因為可信,才覺真實。
讀《回響》,我常想起伊恩·麥克尤恩的小說,他也有不少以謀殺為主題的作品,如《無辜者》《堅果殼》,前者的主人公倫納德和瑪利亞在無意之中變成了謀殺者,本來無辜的人越陷越深,小的弱點被不斷擴大,善良的人最后變得殘忍,人性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后者的主人公特魯?shù)虾涂藙诘率切钜庵\殺,而這兩個普通的通奸者如何一步步走向殺人,作者同樣為他們的行為和心理鋪陳了很多微妙的轉折。而麥克尤恩一貫的寫作風格,當他把一個離奇事件變成日常事件時,會做許多寫作準備,他要研究小說中出現(xiàn)的建筑、器物、食物、氣味、職業(yè)、犯罪心理、人體知識、反偵查手段,甚至他小說中寫到的一條隧道,他都去實地考察,他一次次把人物的心理、故事的情節(jié)逼入困境,又一次次為它們設置逃路;有時貌似已經(jīng)走入死角、真相即將大白,但作者仍能通過他強大的邏輯能力和專業(yè)知識,為小說敘事的發(fā)展埋下新的伏筆。
把傳奇寫成日常事件,遠比把日常事件寫成傳奇要困難得多。東西的《回響》,也起源于一起謀殺事件,但東西的這部長篇比他之前的《篡改的命》要細致許多,這不僅是指故事的推進不像《篡改的命》那樣夸張和荒誕,更是指東西為完成這一主題的寫作,做了許多專業(yè)上的研究和準備,比如小說中涉及的辦案和法律知識,比如犯罪心理學、精神分析學、情愛哲學等,這些專業(yè)知識的準備,為東西講述那些案件和人際關系的細節(jié),奠定了強大的真實感。龐德說,“陳述的準確性是寫作的唯一道德”,汪曾祺也說過類似的話,語言的唯一標準是準確,但這種準確性是建基于了解、熟悉和專業(yè)上的。以東西愛用的比喻為例。比喻是很能見出一個人的語言才華的,既要新鮮、獨特,還要準確,才能讓人信服,并為小說增加生趣。《回響》里有多處以錢為喻體的比喻就令人印象深刻。比如,“她已經(jīng)憋了三年多了,再憋下去就要憋成內(nèi)傷了,仿佛手里攥著大把的錢卻不還欠債似的”,“夏冰清父母說話躲躲閃閃,就像吝嗇鬼花錢”,“手指在褲兜里蠢蠢欲動,像急著數(shù)錢又不好意思當面數(shù)似的”,“人一旦撒了謊就像跟銀行貸款還利息,必須不停地貸下去資金鏈才不至于斷”……類似的比喻很多。在這樣一個消費主義、拜金主義盛行的時代,以錢為喻體來描摹人物的動作,具有濃郁的時代氣息,它準確、幽默、易于理解又充滿反諷意味。又比如,在兩性心理較量上,東西也有很多深入的理解?!坝袝r你需要愛原諒恨,就像心靈原諒肉體;有時你需要用恨去搗亂愛,就像適當植入病毒才能抵抗疾病”,“心虛者往往拿弱點當武器”,“他說愛可以永恒但愛情不能,所有的‘愛情’最終都變成‘愛’,兩個字先走掉一個,仿佛夫妻總得一個先死”,“人心就是這么古怪,你強,她有負擔,你弱,她也有負擔,于是你只能不強不弱地活著”,“相信,你才會幸?!保案矣谄接沟娜瞬攀怯⑿?,過好平庸的生活才是真正的浪漫”,“你還有一個心理動機,就是仇恨轉移。你在辦案時痛恨徐山川玩弄女性,……你混淆了恨的對象,其實你恨的不是我出軌,你對我的恨至少有一半是受案件刺激后的情緒轉移”,“我說就像坐蹺蹺板,你不可能任由他把你蹺到天上去,你能把你這一頭壓下來讓蹺蹺板保持平衡,心里一定有個巨大的秘密,只是我暫時沒有發(fā)覺”……這些對話與獨白,是對心理分析的熟稔,對人情世故的洞察,它為人物的心理動機布下了綿密的注腳。《回響》密布著這些生動的細節(jié)、專業(yè)的分析,故事才不會落入陳詞濫調(diào)之中,貌似平靜的日常生活也開始變得動蕩不安起來,而這正是東西所要的敘事效果:隨著案件的深入,他把一對平凡、美好的夫妻逼入絕境,對情感反復提純的結果反而是讓情感破洞百出,每一次的爭辯、質(zhì)疑、猜度,都為情感設置了一個新的分岔,每一個分岔都指向一種情感的可能,也都在稀釋情感、模糊情感,這一次次的累積,最終就變成了一次化學反應,如果沒有自省和內(nèi)疚作為柵欄,再美好的情感都會隨之崩潰。
這種逼近內(nèi)心、逼近現(xiàn)實的寫作,其實就是在建造一個人性實驗室。人性是一種化學材料,特殊的環(huán)境或際遇就是試劑,對材料和試劑若能精準控制,就能得出一個全新的實驗結果。寫作的控制力,主要表現(xiàn)在對心理世界和語言細節(jié)的把握上,只有邏輯嚴密、細節(jié)精準才能逼視出人性隱秘的暗角,也才能更好地幫助人物認識自我?!痘仨憽芬婚_頭,當謀殺案發(fā)生,對不同人物的人性實驗就開始了。案件這條線,盡管冉咚咚思維縝密、步步驚心,讓兇手得以顯形、歸案,但她突然發(fā)現(xiàn),按現(xiàn)在所獲得的證據(jù),所有當事人都找得到脫罪的理由:“徐山川說他只是借錢給徐海濤買房,并不知道徐海濤找吳文超擺平夏冰清這件事。徐海濤說他找吳文超,是讓他別讓夏冰清騷擾徐山川,而不是叫他殺人。吳文超說他找劉青合作,是讓他幫夏冰清辦理移民手續(xù)或帶她私奔,卻沒有叫他去行兇。劉青說他找易春陽是讓他搞定夏冰清,搞定不等于謀害。而易春陽盡管承認謀殺,但精神科莫醫(yī)生及另外兩位權威專家鑒定他患間歇性精神疾病,律師正準備為他作無罪辯護?!边@是現(xiàn)有證據(jù)下所顯示出的一條人性的明線。但冉咚咚心有不甘,她想這么多人參與了作案,到頭來只有一個間歇性精神錯亂者承認犯罪,“這嚴重挑戰(zhàn)了她的道德以及她所理解的正義”,后來,她在徐山川的妻子沈小迎身上找到突破口,真相終于大白。沈小迎的錄音證據(jù)把整個案件隱藏的那條人性的暗線全部翻出來了,案件遠比我們想象的復雜,人性也比我們想象的更暗黑。而情感這條線,冉咚咚與慕達夫恩愛有加、平靜美好,一開始,“她對他不要說懷疑就連懷疑的念頭都沒有,仿佛年輕的皮膚上沒有一絲皺紋,空曠的原野沒有一絲風”。但因為慕達夫有兩次在賓館的開房經(jīng)歷說不清,裂縫出現(xiàn),人性的實驗也開始了。一個自稱的無辜者,經(jīng)過各種調(diào)查、審問,疑點越來越多,猜忌越來越大,信任越來越稀薄,感情越來越別扭、不堪,最終兩人簽字離婚。在誤會、傷害、厭棄的另一端,理解、體恤、內(nèi)疚也在生長,小說的最后,兩人在內(nèi)疚中重新找回了愛的力量。小說中情感的每一次裂變,都得到了各種合理的心理動機的支持,但最終的結果是使感情走向了自己所希望的反面,如冉咚咚所說:“我怎么會變成這樣?明明被他感動了卻對他惡語相向,明明自己輸了卻故意對他打壓,我是輸不起呢還是在他面前放肆慣了?我怎么活成了自己的反義詞?”意識到這一點之后,冉咚咚開始一點點警覺、反省、松弛、釋放。
這個或許才是《回響》的敘事重點:在貌似有序、美好的生活世界下面,還隱藏著一個深不可測的心理世界,它禁不起追問、深挖、逼視,因為在每一個人的心理世界里,都有混沌不明、陰沉晦暗的角落,一旦獲得某個誘發(fā)的契機,它就有可能滑向深淵、制造罪孽。人性每走一步,都可能是源于一個念頭、一個瞬間或一個暗示,好的作家是捕捉每一個念頭、瞬間和暗示,讓它成為人性實驗的試劑,讓人性在合理的邏輯里發(fā)生不可思議的裂變、逆轉、墜落或升騰?!痘仨憽防锏娜宋?,都是普通人,他們本可以波瀾不驚地活著,可他們的生活之所以被摧毀,就在于生活中出現(xiàn)了一些戲劇性時刻——夏冰清煩徐山川,徐山川叫人擺平夏冰清,于是這個“擺平”被層層轉包,徐海濤、吳文超、劉青、易春陽都被卷了進來;而作為這一案件的“回響”,冉咚咚、慕達夫、邵天偉、洪安格、貝貞等人的情感糾葛也變得錯綜復雜起來。每一個決定性瞬間的出現(xiàn),都讓人性偏離一次固有的軌道,而有些人性弱點更是直接將人導向罪惡的深淵。幾乎每一個人都被這些人性的弱點和生活的煩惱裹挾著往前走,一個陌生人的闖入,一件事情的回響,都可能把生活的裂縫越撕越大,直到把生活全部摧毀。每個人都是平凡而充滿缺陷的,但多少平凡而充滿缺陷的人生就是這樣被摧毀的?!痘仨憽穼懗隽诉@個人性裂變的過程,在那些最普通的日子里,美好、寧靜被一點點侵蝕,這種不經(jīng)意間發(fā)生的情感、心理變化,令人驚恐,也令人絕望。
哲學家齊澤克說過一句話,叫“真實眼淚的驚駭”,是說在日常感受力最敏感、豐盈的時刻,往往是最具神思的時刻,此時,當你凝神注視,很多曾經(jīng)熟視無睹的事物就會翻轉,變得陌生,而生命中最重大的問題由此就會浮現(xiàn)出來。東西的《回響》,就寫出了這種“真實眼淚的驚駭”,寫出了日常生活的深淵,也寫出了心理世界的幽暗和裂變,同時,他還通過因自我認識的挺進而產(chǎn)生的醒悟與內(nèi)疚,測量了人性的底線,并重鑄了愛的信念。他對人性的分析、探求、認知,以及他對人性殘存之希望的守護,在中國當代作家中不僅獨樹一幟,而且也是走得較深、較遠的幾個作家之一。《回響》不僅是東西迄今為止最好的小說,也是這兩年我讀到的中國小說中最生動、綿密、厚實,也最具寫作抱負的一部。
(謝有順,中山大學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