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德里之夜》創(chuàng)作談
德博拉·利維說,生活分崩離析,我們試圖去抓住它,然后我們意識到我們并不想抓住它。前幾天我在舊手機里翻找文件,文件沒找到,舊生活倒是一大堆,前兩三年里隨手寫下的筆記在我面前鋪展開。我津津有味地看起來,但看的時候又帶著點防備,防止自己被過去擊倒。
我保持著隨手做記錄的習慣,這是一個簡單有效的對抗健忘的方法。每當我抱著懷舊的心情去閱讀那些句子,我總是感到失落,那些往日的時時刻刻,無論怎么看,都會映照出我此刻生活的平淡。我想寫作的欲望大概是當你站在開心愉悅的對立面時才會趁虛而入的。后來我得知伍迪·艾倫也會隨手做記錄。當然了,伍迪·艾倫并不是使用手機,而是把他那些突發(fā)奇想的小點子寫到紙條上,再扔進抽屜里的,日后從中隨機抽取一張。我也學著他這樣做過一次,我把我所有的社交網(wǎng)站、購物網(wǎng)站和銀行的賬號和密碼都寫在紙上,放進抽屜里,然后那張紙弄丟了。
寫作《德里之夜》最初的想法也是為了回顧,為了抵御那個城市被我遺忘的可能。那是一次匆忙的旅途,只有短短幾天,趁著假期我先去貝爾法斯特,再去倫敦德里。就和小說里寫的一樣,因為我只去了這兩個地方,其他沒有去過的地方我也不敢寫。英國北部和我當時生活的中部有著截然不同的面貌,冷冰冰的空氣、紫色的云、小酒館里人們緊密地挨坐在暗紅色的燈光下……過了幾年,我才覺得自己準備好了,以倫敦德里作為起點去探索更深的意義和象征,把人物放進這個濃霧彌漫的北方之城。
寫作過程中我思考最多的是,在時間的作用下,人的關(guān)系中什么會消失,什么會被填補進來。我以為,女孩真正放下一個人,那她就是真的放下了,但男孩未必能有這樣的勇氣。女孩會選擇隱忍,而男孩傾向于加速投入新的生活、新的熱鬧,仿佛背負著記憶生活就會被人瞧不起。隨著故事的推進,為了更好地完成人物的轉(zhuǎn)變,我嘗試了不同的方法,也重寫過部分章節(jié),直到他們的形象在我心里慢慢明確,直到他們用他們自己的方式去做出選擇。
閱讀或者創(chuàng)作短篇小說都是危險的行為,要么被治愈,要么被推入更深的深淵。謝謝《收獲》的刊發(fā),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