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2021年第4期|吳克敬:害喜(節(jié)選)
編輯推介:
“害喜”是個女孩的名字,她的命運由害喜來,又由害喜終。起初不能害喜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抱養(yǎng)她后,生育了四個兒子。自此,完成“招子”任務的害喜再也不是一個個體的人,而成了為弟弟們遮風擋雨的姐姐,替養(yǎng)父養(yǎng)母承擔家庭重擔的工具……當為了綿延子嗣,養(yǎng)父養(yǎng)母把她的弟弟們一個個推給她時,不堪羞辱的她,只能死在自己心愛的男人墳前。作家善于在簡約的敘述中隱藏風雷,遭受苦難的女性如一片無聲無息的葉子,消隕在殘酷的颶風中。
害喜
吳克敬
一
害喜是害過喜的,只是嫁給金寶寶后,便再沒有害喜。
鳳棲鎮(zhèn)幾千口子人里,叫引弟的有幾個,叫招弟的也還有幾個。她們或者引弟、或者招弟地被叫著,無分老少,全都是女孩子。這么說來就好理解了,她們的爸媽,起名叫她們引弟、招弟的想法,其實都很純粹,就是她們的爸媽重男輕女,期望她們的出生,能給她們招引個弟弟來。她們有人很幸運地招引來了弟弟,有些則十分悲催,始終沒能招引來……那么害喜呢?
害喜則是另一種情形了。鳳棲鎮(zhèn)東街村的她,獨自可憐地頂著這樣一個使命。
她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著急的還不是引弟、招弟的問題,而是他們還都沒能開懷,沒能害喜。害喜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萬般無奈了,這才從別家母親的懷里抱養(yǎng)了害喜,因此在給她起名的時候,想的自然不是引弟、招弟,而是希望她能帶給他們幸運,讓她的養(yǎng)母能夠開懷害喜。
還別說,害喜進了養(yǎng)父、養(yǎng)母的家,在他倆的懷抱里,受了他倆一段時間的寵愛,便使命必達地讓她的養(yǎng)母開了懷,害了喜。
害喜的養(yǎng)母不僅開了懷,害了喜,又還招引來了弟弟,而且不是一個,而是她的養(yǎng)母一胞生了兩個男孩子……當時在養(yǎng)母懷抱里享受寵愛的害喜,被養(yǎng)母感恩似的親了一口,這就把她推出懷來,任憑她如何啼哭,如何鬧騰,從此就再也沒能鉆進養(yǎng)母的懷里來。養(yǎng)母當時所以要深情地親她一口,是因為她很好地完成了她的使命,她不負養(yǎng)父、養(yǎng)母的期望,使養(yǎng)母害了喜,生了雙胞胎的弟弟,她有資格獲得養(yǎng)母那深情的一親。養(yǎng)母把她親過了,推出了她的懷,還不能說養(yǎng)母對她無情,是因為養(yǎng)母的懷抱實在太滿了,左摟右抱兩個她的弟弟,確實是沒有空間給她了。這是害喜要適應的呢,管她愿意不愿意,高興不高興,是必須適應沒有養(yǎng)母懷抱的生活了。
害喜因此哭哭鬧鬧地適應著,慢慢地,就也適應了。
就在害喜適應著沒有養(yǎng)母懷抱生活的日子里,養(yǎng)母又大氣豪邁地害了喜。養(yǎng)母十月懷胎,到要生產的時候,像她頭胎一樣,又再落生下來一對雙胞胎。害喜的功勞大了去了,她的養(yǎng)母高興,她的養(yǎng)父更高興,他們夫婦為害喜帶給她的四個弟弟起名了,先把老大叫了寶寶,加上姓就是金寶寶,老二叫了貝貝,加上姓就是金貝貝,接著有了老三、老四,他們高興開心地便又把老三叫了陽陽,加上姓就是金陽陽,老四叫了亮亮,加上姓就是金亮亮。
害喜自然也姓金,在家里時,養(yǎng)父、養(yǎng)母叫她害喜,出了家門,養(yǎng)父養(yǎng)母叫她金害喜。
二
金害喜使得她的養(yǎng)母害了兩胎喜,生養(yǎng)了兩胎雙胞胎,她長了大雙胞胎的寶寶、貝貝三歲,長了小雙胞胎的陽陽、亮亮四歲多,她自然地成了四個弟弟的姐姐。
是為姐姐的金害喜,必須要有姐姐的樣子。她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經常這么教導她,開始時她不怎么清楚,姐姐應該是個什么樣子?她與金寶寶、金貝貝、金陽陽、金亮亮四個弟弟玩在一起,她就必須讓著他們,不管他們多么頑虐,多么調皮搗蛋,多么叫她難堪,做姐姐的她,都得無條件地讓著他們。讓就讓吧,害喜習慣了讓,養(yǎng)父從集市上買回一把麻花,分給他們大家吃,寶寶、貝貝、陽陽、亮亮把分到他們手里的麻花,三口兩口地吃了后,便圍住害喜,來奪她手里的麻花了。女孩兒的害喜,吃什么東西都慢,幾個弟弟把麻花吃光吃盡了,而她手里還有一多半。她的弟弟來搶,她是不想給他們搶的,可她嘴上抗拒著,而手里的麻花,卻已被幾個弟弟搶奪了去,又還搶呀奪呀地吃得一點殘渣都不剩。養(yǎng)母從集市上買回一根甘蔗,拿回家來,用砍刀剁成等份的五截,分到他們大家手里,他們像吃麻花一樣,害喜的幾個弟弟,三口兩口就都嚼碎榨干了甘蔗汁,吐得一地的甘蔗渣子,而害喜的手里還剩多半截,幾個弟弟會怎么樣呢?依然會要一擁而上,圍住她,搶奪去她手里的甘蔗,你一口他一口地嚼碎咽盡甘蔗汁。
這樣的情形,養(yǎng)父、養(yǎng)母是看得見的,他倆看見了也是會說說四個小子兒的。
養(yǎng)父、養(yǎng)母說,你們是老虎豹子嗎?總是搶奪姐姐的好吃好喝。
養(yǎng)父、養(yǎng)母這么把四個小子兒說過了,轉臉暖暖地還會對著害喜說說她的。
養(yǎng)父、養(yǎng)母說,做姐姐的,讓著弟弟就好。
總是讓著弟弟的害喜,使她的弟弟們得寸進尺,玩到不可收拾時,做得就很過分了。最過分的一次,他們四個弟弟,發(fā)現(xiàn)他們是都長著牛牛的,聚在一起不知羞臊地互比大小。他們自己比就比吧,卻還把躲避著他們的害喜拉了來,要看害喜長的什么,有牛牛嗎?長了他們幾歲的害喜,是已知道男女之別了,而且有了女孩兒該有的羞臉了。她堅決地抗拒著他們,可她一人難抵四個小子兒的蠻橫霸道,愣是被他們解開褲腰帶,扒下她的褲子來。她能怎么辦呢?只有痛心痛肺地哭了。她的哭聲引來了養(yǎng)父、養(yǎng)母,把她從四個使壞的小子兒手里解救出來。不過呢,他們卻沒有責備四個小子兒,反而說了害喜。
養(yǎng)父、養(yǎng)母說,大驚小怪,你是姐姐,他們是弟弟,兩小無猜你知道嗎?
養(yǎng)父、養(yǎng)母這么說了后,還分別說了兩句話。
養(yǎng)父說,長得大點兒了,你拉他們玩兒都拉不來哩。
養(yǎng)母說,可不是嗎,再長幾年你看看。
害喜承認養(yǎng)父、養(yǎng)母說得對,真的沒過幾年,他們幾個弟弟就不怎么與她玩兒了。他們是因為長大了嗎?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四個那么淘氣的東西,與姐姐害喜不僅不怎么玩兒了,而且還生分了許多。這是為了什么呢?害喜想不明白,也就不去多想了……多年后,害喜朦朧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恍然大悟,那是一種血緣上的生分呢。可在當時,害喜什么都不知道,她能知道的,就是不管她在什么時候,面對四個小她點兒的弟弟,她必須要像姐姐一樣,勞苦在前,吃虧在前,而享受又必須在后。
一項既嚴重,而又必須要做的事情,就是給養(yǎng)在家里的兩頭架子豬割豬草,或是撿西瓜皮了。
三
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要姐姐害喜帶頭做了。
害喜每天都得挎上個大大的竹筐子,帶領四個弟弟到鎮(zhèn)子外面的田野中去割豬草,玩心重的幾個弟弟,根本不把割豬草當回事,他們只是覺得田野上有許多新鮮的事情,和許多好玩的事情,吸引著他們去賞玩了……一朵一簇的花兒,是藍色的,一朵一簇的花兒,是黃色的,一朵一簇的花兒,是紅色的。他們覺得稀奇,便你追著我,我攆著你,滿田野地去采摘那些花兒;五顏六色的花兒,會要吸引來同樣五顏六色的蝴蝶,翩翩然然而來,他們感覺色彩斑斕的蝴蝶,飛舞著,比各色各樣的花兒,還要稀罕,于是又會把采摘來的花兒,紛紛亂亂地扔掉,然后像他們采摘花兒一樣,再去追逐蝴蝶,而割豬草的事情,便都落在了害喜一個人的身上了。
兩頭架子豬呢!可是太能吃了,害喜喂不飽架子豬的肚皮,就不能歇下來。
最后的結果呢,只能是害喜先割上一大竹筐的豬草,扛回家去,倒給圈在豬圈里的架子豬,口渴了,肚子餓了,她來不及吃喝,就又得緊鑼密鼓地趕往田野里去,再割一大竹筐的豬草,扛回家來給豬圈里的架子豬吃了。在這期間,她的四個弟弟,結起伙來,只顧玩他們自己的,沒人給她幫手。不幫就不幫吧,害喜自己費些工夫,勞些力氣,是都可以做到的……費神勞力的害喜,期待的是瓜果上市的日子,那個時候的鳳棲鎮(zhèn)街市上,就有賣瓜的瓜販子,從鄉(xiāng)下用架子車拉來一車子又一車子的西瓜,于西瓜車子前架起一個架板,用一把亮閃閃的殺瓜刀,一牙一牙地殺開來,售賣給饞嘴的逛街人吃了。吃瓜的人,狼吞虎咽地吃去香甜的西瓜瓤,隨手即把西瓜皮丟在瓜攤子旁。
西瓜皮可是喂養(yǎng)架子豬的好飼料呢。
趕著這個時候,害喜就不用去到鳳棲鎮(zhèn)外的田野上割豬草了。害喜守住一家西瓜攤子,就能夠撿拾到喂養(yǎng)家里兩頭架子豬的吃食了。這個時候,害喜的四個弟弟,表現(xiàn)得要比在田野上割豬草好很多,他們四個人,四雙眼睛,四雙手,圍繞在一家西瓜攤子前,至少能夠盯得住四個吃西瓜的嘴,在他們把西瓜瓤吃光吞盡,欲往地上扔的一剎那,趕到他們的跟前,接住那塊西瓜皮,然后顛顛地遞到害喜的手上,看她排進原來裝豬草的大竹筐里。這種時候,往往也有失手接不住的西瓜皮,而這也是不要緊的,掉在了地上,四個弟弟中的一個,伸手利索地撲爬下來,去追顛顛顫顫的西瓜皮,西瓜皮撲在了人的腳下,追著的弟弟就往人家腳下?lián)洌嶎嶎濐澋奈鞴掀溥M了拉西瓜的架板車下,弟弟們也會爭先恐后地鉆進架子車下,把沾泥染土的西瓜皮撿拾起來。
在田野上只知道玩兒的弟弟,所以在西瓜攤子前表現(xiàn)得積極,還又耐勞,這是有其原因的。他們把撿拾到的西瓜皮,拿回家里來,可以挑選內瓤厚的,抱著啃一啃。
鳳棲鎮(zhèn)人老輩數(shù)下來,誰不是啃西瓜皮長大的呢?大家一個樣,沒人笑話誰……害喜自然不會笑話人,當然也不怕人笑話她和她的弟弟。不怕人笑的害喜發(fā)現(xiàn),她的弟弟們撿拾西瓜皮的積極性是非常高漲的呢,為了鼓勵他們,她還天才地發(fā)明了一種新鮮吃法。亦即撿拾回西瓜皮來,挑選出內瓤厚點兒的,放進一口干凈的盆子里,打來井下的清水,把西瓜皮沖一沖。沖的效果非常明顯,不僅沖洗凈了西瓜皮,更是對西瓜皮的一種冰鎮(zhèn),然后找來一把小刀片,把西瓜皮的外皮削了去,撒上些許白砂糖、紅砂糖什么的,讓細碎的糖粒兒,慢慢地化入內瓤中,來讓她的弟弟們吃了。這個時候的弟弟們,不會忘記她這個姐姐的重要性,他們甜甜地吃著時,會要客客氣氣地讓她這個姐姐也如他們一樣來吃的呢。
家里的白砂糖是有限的,家里的紅砂糖也是有限的。
害喜不能總是給她的弟弟們用白砂糖、紅砂糖調制甜甜的西瓜皮的。吃上癮的弟弟們,翹首企盼著姐姐害喜,她該怎么辦好呢?心靈手巧的害喜,又天才地想出了個調制西瓜皮的方法。那就是用鍋灶上的食鹽來漬浸了。害喜把從集市上撿拾回來的西瓜皮,像她用白砂糖、紅砂糖來調制時一樣,先把內瓤厚點兒的挑選出來,削去外皮,打來井水清洗冰鎮(zhèn),完成這一基礎性的工作后,便是一番有別于白砂糖、紅砂糖的調制方法了。這種方法是開創(chuàng)性的,害喜做得有條不紊,她把清洗過,又削去外皮的西瓜皮,用刀子切成一小條一小條,備在一邊,再用她用習慣了的盆子,接上新的井水,從鍋灶上拿把小勺,撮上些細碎的食鹽,投入清新的井水里,均勻地化開,然后把備在一邊的細條西瓜皮,完全漬浸進去,稍稍地等上一會兒,就能隨意地從中撈取入口咀嚼了。
這種淡鹽水漬浸過的細條西瓜皮,入口吃起來,比白砂糖、紅砂糖調制的西瓜皮,似乎更有一番滋味在舌尖,有甜有咸,甜中帶咸,咸中含甜,咸咸甜甜,甜甜咸咸,其味之妙,妙不可言,其味之絕,絕不可說。害喜讓她的弟弟們刮目相看了,他們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就在這個時候,害喜認識了祁少男。
無論害喜自己,還是她的弟弟們,以及祁少男,都是鳳棲鎮(zhèn)上的孩子。他們都知道,在外鄉(xiāng)人的眼里,他們是都要被叫成“街皮”的。這可不是個恭敬的叫法哩,其中多有諷刺貶損的意味。沒辦法,誰讓他們是鳳棲鎮(zhèn)上的孩子呢?“街皮”就“街皮”吧,“街皮”比鄉(xiāng)下的小孩子臉皮厚,不怕羞,譬如他們滿大街撿拾西瓜皮的事,鄉(xiāng)下的孩子就拉不下面皮,而他們則樂此不疲。正因為此,在撿拾西瓜皮的鳳棲鎮(zhèn)伙伴里,害喜認識了祁少男。在害喜的眼里,祁少男與滿大街鳳棲鎮(zhèn)上的孩子有點不一樣,別的小伙兒為了一塊西瓜皮,會爭、會搶、會奪,而他不會,有的時候,那塊西瓜皮距離他最近,幾乎是伸手可得的呢,可是別的孩子把手伸過來,他就會讓他一分,使他撿拾到。看著祁少男的這一種姿態(tài),害喜為他著急,著急的同時,又會為他而頓生別樣的一種情愫,以為他與眾不同,是位特立獨行的同齡人。
祁少男所以特立獨行,都在于他已進入到鎮(zhèn)子上的小學讀書了。
祁少男讀書的鎮(zhèn)辦小學,他的父親也在其中,是一位從教多年的民辦教師。不知他父親還有沒有別的名字,總之在害喜聽來,鳳棲鎮(zhèn)上的人,誰見了他,都把他叫祁民辦,而他答應得也很自然,仿佛他就享受“民辦”兩個字的意義似的。他兒子祁少男,在街市上撿拾西瓜皮時的文質彬彬,是受了父親祁民辦的影響了吧。害喜沒有征求別人的看法,她是自己這么想了的,因此看著文質彬彬的祁少男,想他的父親也該是文質彬彬的呢。因為此,害喜瞅空兒還去了祁少男的家。她到他們家里來,是想把她發(fā)明啃食西瓜皮的方法,傳授給祁少男的。害喜所以這么做,不能說她心里沒點兒自己的小九九,這是因為她的年齡,雖然比祁少男小那么一點點,祁少男上學讀書了,而她卻還沒有,她是想要見見祁少男的父親祁民辦,問問她可也能如他兒子祁少男一樣,去到小學讀書?
在祁少男的家里,害喜很順手地教會了他啃吃西瓜皮的新方法。
用害喜教給他的新方法啃吃西瓜皮,讓祁少男歡喜不已。就在他那么啃食著西瓜皮的時候,在小學做民辦老師的他父親回家來了?;丶襾淼钠蠲褶k,似乎早知害喜的心思似的,沒等害喜自己說出來,他就先給害喜說了。
文質彬彬的祁民辦走到教他兒子用新方法啃食西瓜皮的害喜面前,抬手在她的頭頂上摸了摸,先就問了她一句話,多大了?
害喜老實地說了她的年齡。祁民辦聽著驚訝起來。
驚訝了的祁民辦說,你和我家少男一年大呀!那你咋還不上學呢?
害喜回答了祁民辦一句話,我小你家少男兩個月。
祁民辦笑了笑說,小兩個月不算啥,你是也該上學讀書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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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克敬,陜西扶風人,西北大學文學碩士?,F(xiàn)任中國書畫院副院長、陜西書畫院院長;陜西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西安市作家協(xié)會主席;西北大學駐校作家,長安大學、石油大學、西安外國語大學等院??妥淌?。曾獲莊重文文學獎、冰心散文獎,柳青文學獎、《小說選刊》文學獎等獎項。中篇小說《手銬上的藍花花》獲第五屆魯迅文學獎,《你說我是誰》獲第十四屆中國人口文化獎(文學類),長篇小說《初婚》獲中國城市出版社文學獎一等獎?!缎邼贰洞蟪蟆贰独质帧贰恶R背上的電影》等四部作品改編拍攝成電影,其中《羞澀》獲美國雪城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攝影獎;長篇小說《初婚》改編的電視劇熱播,并獲全國電視劇二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