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歐神話》
《北歐神話 : 世界開端與盡頭的想象》 作者:[德]保羅·赫爾曼著,張詩敏 許嫚紅譯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0年10月 ISBN:9787208164253 定價:108.00元
世界之樹
“世界之樹”這個概念并不涉及宇宙的創(chuàng)生,而純粹是個宇宙論的概念;它不是世界的起源,而是世界成形后的完整圖像。人類借由一棵壯闊的常綠樹木來具體呈現(xiàn)世界整體的架構(gòu),其樹頂直達穹頂,樹根則深入冥界。九個世界中,每個世界各有一棵對應(yīng)的世界之樹(《女先知的預(yù)言》2),后來所有詩歌以及諷喻皆是以此為核心,通過各形各色發(fā)人深省的題材編寫而成的。拜這些在地方上流傳的神話和寓言故事所賜,也許還摻雜了部分外來的知識,一向郁郁寡歡的詩人終于得以揮灑大膽的想象力和強烈的自我風(fēng)格,按照宇宙展現(xiàn)在時空中的樣貌,創(chuàng)造出一個浩瀚無垠、包羅萬象的整體,并且將其具象化為世界之樹:一棵從樹根到樹頂都充滿強大生命力的樹,而世界的命運從一開始就與它緊緊相系。
哥特蘭島東部有塊墓碑上還殘存著10世紀(jì)初鑿刻的古瑞典盧恩文字:“榛木所立之地已被敵軍團團包圍?!北鶏u的吟游詩人哈爾瓦德(Hallward Hareksblesi)在1030年前后寫下的文字證實了這點:“沒有其他統(tǒng)治者比你更接近天神,丹麥的克努特大帝,大地的榛木之杖即是見證?!敝链耍粯浔闳〈话阏J(rèn)定的梣樹,成為世界之樹。
梣樹是北歐最高大的樹種之一,加上冰島的環(huán)境除了圓葉樺以外,就只有花楸樹會生長;基于這個理由,便決定以梣樹代表神圣的世界之樹。如果分娩的婦女因陣痛而全身蜷曲,把梣樹的果實扔進火里,她就可以擺脫產(chǎn)褥期的種種不適與負擔(dān)。這就是梣樹帶給人類的力量。這種實用性的聯(lián)結(jié)其實源自一種日常習(xí)俗,也就是婦女分娩時,要從樹上摘下果實燃燒,然后利用煙來消毒。世界之樹茂盛散開的枝丫遮陰所有國家,沒有人見過它的樹根,而且不論火燒或刀砍都傷不了它。女預(yù)言師知道有一棵名為“尤克特拉希爾”的梣樹,人們以圣水加以澆灌,其根部深植大地。潤澤山谷的露水便是由此而來。這棵高大的常綠樹木聳立在以烏
爾德為名的泉水旁,水面上一對天鵝游來游去。最初的密米爾泉就位于這棵隨風(fēng)搖曳的大樹緊挨著烏爾德泉的樹根旁,又或者,密米爾泉也可能就在烏爾德泉所在的位置;所有在大地上流淌的、在大氣中飄散的水最終都會匯流到這里。在密米爾泉每日的澆灌下,世界之樹得以更加繁茂盛大,因此也被稱為“密米爾之樹”。在眾人的眼里,澆灌世界之樹的水閃耀著微微白光,不但神圣,還具有潔凈的力量。因此他們相信,一旦浸入這池泉水,不管是什么東西都能變得純白無瑕,就像蛋殼內(nèi)層那片薄膜般。日耳曼人習(xí)慣在綠葉繁盛的樹蔭下召開審判法庭,通常樹根旁還會有供人進行獻祭的圣泉流經(jīng);同樣地,眾神每日也會在世界之樹召開議會和審判法庭。不過后來爆發(fā)末日之戰(zhàn),樹干也因遭到波及而震顫不已,不斷發(fā)出嘎嘰嘎嘰的呻吟;所幸這棵樹并未就此枯萎死去,因此當(dāng)世界再次重生,它亦重新吐出新葉綠芽,自此常青不息。有對人類的伴侶躲進它的樹干里,躲過這場災(zāi)難;他們就是嶄新未來世界的人類始祖。(《女先知的預(yù)言》2, 19, 47; 《弗約斯維恩之?dāng)⒏琛?3—15; 《格林尼之歌》25, 26, 29, 31ff.; 《瓦夫蘇魯特尼爾之歌》45)
要是深思細索,就能從這套簡單明了的具體意象勾勒出更寬廣的想象:關(guān)于生命的消逝、其中的道德淪喪,以及時間的三態(tài);不過盡管涵蓋甚多,其中細節(jié)描述的詳盡程度卻遠不及其他的想象。
世界之樹的三條樹根底下,分別有三道泉水流入三個世界:諾恩三女神所在的烏爾德泉、密米爾泉,以及位于霧鄉(xiāng)、奔流不息的“滾鍋泉”,而后者正是世界最初12條河流的源頭。惡龍尼德霍格不斷啃噬第三條樹根(兇殘地咬、發(fā)狠地挖);在這個想象的情境中,北歐人具體呈現(xiàn)了破壞和毀滅的力量,這些力量不僅深深牽動大自然的運作和人類的生活,更是致使世界遭受邪惡侵襲的幕后黑手。為了盡速完成不曾間斷的毀滅,尼德霍格招來毒蛇大軍,成千上萬的蛇纏繞在世界之樹的枝干上或啃或咬,數(shù)量之多,數(shù)也數(shù)不清。世界之樹因此成為世界生命的象征,然而這股活力終因道德淪喪而消失殆盡。
還有更多其他與生命樹有關(guān)的動物,不但讓這段想象的情節(jié)變得更加生動具體,亦增添了不少豐富有趣的內(nèi)容。
世界之樹的頂端停棲了一只老鷹;在北歐,老鷹棲息在梣樹高處的枝丫上其實是很常見的畫面。接下來這段敘述聽來也許有些怪誕:這只老鷹的雙眼間停棲著一只蒼鷹,這只蒼鷹板起嚴(yán)肅的面孔,仿如海姆達爾般從高處俯瞰,為老鷹提示各種具有威脅性的危險。另外,還有一只名為“拉塔托斯克”(Ratatoskr)的松鼠在世界之樹上爬上爬下,替象征世界之惡的尼德霍格和站在樹頂?shù)牟W(xué)之鷹傳遞互不相讓的言語攻訐。
世界之樹承受著超乎常人可以想象的折磨與苦難:除了有惡龍夜以繼日不斷啃噬樹根,樹上還有一頭公鹿啃食綠葉,而樹的一側(cè)也逐漸腐壞。
這段情節(jié)大致就是如此,鮮少有人談及后續(xù);畢竟這么一來,就不符合世界之樹撐過末日之戰(zhàn)的論調(diào)。不過該篇詩歌的作者在這里還是通過呈現(xiàn)世界之樹腐壞的一面,將梣樹推倒的過程與這個世界的道德淪喪聯(lián)結(jié)在一起。同樣地,那只放養(yǎng)在世界之樹枝葉間啃食嫩芽的
公鹿,也代表著另一股破壞的力量。
既然尼德霍格這條惡龍可以在突然間變出數(shù)以萬計的蛇群,原本只有一頭的公鹿同樣也可以多出三頭,一起站在圓拱狀的樹頂下,仰著脖子啃食枝丫上新發(fā)的嫩芽。四頭公鹿中有兩只的名字(死亡與麻木)透露出它們各自的寓意:人類的生命就好比植物一般,而死亡正
一點一滴啃噬人類生命的新鮮嫩芽,最后將之消滅殆盡。不過同樣這段情節(jié),卻還有另一種解讀方式。
雄鹿艾克提尼爾頭上長刺的鹿角如同梣樹一般開枝散葉,它站在英靈神殿屋頂上啃食著雷拉德這棵樹的綠葉,而眾神的殿堂就坐落在不遠處。世上所有的水全都是從它的鹿角滴落下來的。雷拉德(守護者)其實只是世界之樹的別名,或者專指它聳入英靈神殿的樹頂。它在這里被描繪成一棵吸收各種汁液和水汽的樹,而那些從鹿角滴落的水,最終也會回流到曾為世界提供原料的赫瓦格密爾流域。公羊海德倫也會啃食雷拉德的綠葉,它會分泌出清澈的蜂蜜酒,把酒桶裝滿;這種汁液一向源源不絕,從未干涸。英靈神殿的居民則是直接飲用世界之樹長流不息的樹液。(《欺騙古魯菲》15,16)
如果說這棵梣樹上還少了什么動物一起湊熱鬧的話,那就是公雞了:這只公雞站在樹上,渾身散發(fā)出金色光芒、耀眼奪目。(《弗約斯維恩之?dāng)⒏琛?7, 18)只要是晴朗好天氣,它就會站在密米爾之樹上警戒張望,蘇魯特對此卻感到相當(dāng)不安,因為一旦這只公雞早一步察覺到,疑有危害眾神的敵對力量靠近,他們的襲擊計劃就等于宣告失敗。新郎離開原生家庭時,會收到瑞典的角豆樹或是薩特蘭(Saterland)的命運或生命之樹,象征他未來也能夠把原本生長在家鄉(xiāng)土地上的樹木,照顧得綠意盎然、壯碩高大,并且結(jié)出累累果實;如果公雞站在這兩種樹上,可想而知,就是象征著豐沛的繁殖能力。棲息在世界之樹的公雞也是源自這項習(xí)俗,后來才輾轉(zhuǎn)有看守者的含意。
這棵在神話中常綠不朽的世界之樹在獻祭儀式中另有其世俗意象。
15世紀(jì)中期,哥特蘭島上規(guī)模最大的圣殿就是一棵不分冬夏、終年蒼翠的梣樹。直到現(xiàn)在,斯莫蘭每戶人家的庭院幾乎都會種著一棵圣樹,可能是菩提、梣樹或榆樹,作為守護之樹(V.rdtr.d)。這類樹木不得有任何損傷,就連摘下一片葉子都不行。不來梅的亞當(dāng)主教從丹麥國王斯文(Swen Estrithson)或他的侍從所發(fā)出的公告里,擷取部分內(nèi)容添加到烏普薩拉神廟的記述中:
神廟附近有棵巨木,雷拉德同樣穩(wěn)穩(wěn)聳立在大殿(英靈神殿)旁。(《格林尼之歌》25,26)
尤克特拉希爾是高大神圣之木,是梣樹之最。(《女先知的預(yù)言》19,47)
梣樹以其雄偉壯麗、超凡卓越,傲視群木。(《欺騙古魯菲》15)
枝葉繁茂,密米爾之樹以其壯闊穹頂蔭庇萬千世界。(《弗約斯維恩之?dāng)⒏琛?3)
其枝干延展,聳入云端,無遠弗屆。(《欺騙古魯菲》15)
不分隆冬盛夏,常綠不變。它終年蒼翠,依傍烏爾德泉而立。(《女先知的預(yù)言》18)
沒人知道它屬于哪一種樹。無人知曉,它根源何方。(《弗約斯維恩之?dāng)⒏琛?4)
那里還有一道泉水,異教徒會把祭品擺在泉水邊,尤克特拉希爾以常綠之姿佇立在命運之泉上;把活生生的人沉入水里獻祭給神,把祭品扔到密米爾泉和赫瓦格密爾,徹底消失在深處,代表民眾的心愿已被接納。(《女先知的預(yù)言》18)
亞當(dāng)在上述報道中所使用的每個單詞,或多或少都和世界之樹有關(guān);就介紹世界之樹來說,這份評注的重要性可能遠被低估。
世界之樹的神話包含了源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各種元素,交織融合,成就一段源遠流長的故事。把世界整體想象成一棵枝葉繁盛、把天空都遮蔽的巨木,其靈感很可能是來自觀察云朵生成,或是破曉時分穿透云層、灑落大地的陽光。一切都涌自云端之泉,白云朵朵的天空不僅涵養(yǎng)出孕育生命的潤澤露水和雨水,還有一顆猶如黃金之眼的金色太陽。
那些原本只存在于天空或大氣的自然現(xiàn)象,經(jīng)過想象力的轉(zhuǎn)化,成為一棵眼前具體可見的巨木,兩者間的聯(lián)結(jié)已普遍為世人所接受。北德當(dāng)?shù)孛癖姇呀Y(jié)構(gòu)松散的云或卷云,稱作“氣候之樹”(Wetterbaum);風(fēng)雨欲來時,呈管狀的云彩就叫作“風(fēng)之根”(Windwurzel)。在一首拉脫維亞的詩歌里,也可見到這種從自然獲得啟發(fā)的神話傳說,在這里,太陽光被比擬為一棵頂天立地的植物:“海灘上種植了一株美麗的玫瑰,它不斷生長,聳入云霄,枝葉亦攀附上云端,人類于是踩著它的莖干,一步步登上了天?!?/p>
如同烏普薩拉的神廟旁聳立著巨木,而英靈神殿有棵樹叫“雷拉德”,家族的房舍附近也必然會有一棵象征帶來庇佑的守護之樹,有時甚至只庇佑某個特定的人(“v.rda”有等待、照看、保護之意)。(121, 589)婦女若是希望順產(chǎn),就得把密米爾之樹的果實扔進火里;同理,產(chǎn)婦也會雙臂環(huán)抱守護之樹,祈求生產(chǎn)順利(S.),住家附近的接骨木也能為產(chǎn)婦帶來好運(D.)。不管是個人、家庭還是村莊,都尋求一棵能夠映照并象征自我生命的樹,來作為守護靈。烏普薩拉的圣樹便是瑞典民眾的守護之樹,如果每個部落都有一棵(真正的)守護之樹,意即樹的生命與部落歷史緊緊相系,那么英靈神殿也必須要有一棵專屬天堂的守護之樹,就像鄰近人類住居那樣,佇立在神殿旁。當(dāng)原本僅著眼于家庭和氏族的抽象思維突破既有界限,把對象擴大至整體人類,同時將世界的概念解釋為一個涵蓋人類、眾神以及鬼魂等各式生靈的群體,那么這個群體就必須有一棵與世界命運休戚與共的守護之樹。換句話說,世界之樹最古老的形象其實就是一棵放大的守護之樹,奠基在全人類共有的居所之上。世界的命運從一開始就和世界之樹綁在一起;隨著命運女神與眾神不斷將時間推進,樹之精靈或是那些以其枝干為棲地,又或者盤踞樹根的眾家精靈,不僅是守護人類的力量,更深深影響著人類的命運。世界之樹最初始、簡單的意象就是守護人類的樹木;一旦史前時期的人類發(fā)現(xiàn)某棵樹在神話視角的詮釋下,其實是由天象具現(xiàn)而來,那么這棵完美的樹當(dāng)然可以輕易在天堂取得一席之地。世界之樹廣為人知的舊名據(jù)悉是度量之樹,因為它聳立在經(jīng)過精準(zhǔn)測量、妥善規(guī)劃的世界“母樹”(mj.tvier)里。
世界之樹后來另外獲得“密米爾之樹”和“尤克特拉希爾梣樹”兩個別名。第一個別名無須多做說明,顧名思義,要不是指密米爾棲居之樹,就是由他澆灌照料的樹。相對地,我們要厘清“尤克特拉希爾”這個名稱的由來就棘手得多;可以確定的是,尤克特拉希爾并不是奧丁的坐騎,也就是他的絞刑架,當(dāng)然也不可能是奧丁把自己當(dāng)作祭品倒吊于其上的那棵樹,倒是這棵樹因此成為世界的象征。比較具有可信度的說法應(yīng)該是“尤克的神駒棲息的梣樹”,其中“令人畏懼者”尤克即是奧丁,他的坐騎是斯雷普尼爾,而梣樹(尤克特拉希爾)便是風(fēng)或云的神駒“斯雷普尼爾”棲息的梣樹:風(fēng)神或云神的駿馬,在茂密枝干間穿梭來去,啃食著隨風(fēng)搖曳的綠葉。相較于這種純屬自然神話的詮釋,其實另有一種釋義法要比民間傳
說的視角更貼近人類生活的真實境況:尤克特拉希爾也可能是一匹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馬,也就是人類用來運送活人獻祭給奧丁的絞刑架。盡管沒有明確資料顯示,民眾會將奉獻給奧丁的祭品掛在守護樹上,但這種形式也并非毫無可能。亞當(dāng)在其著述中曾提及烏普薩拉之樹:“民眾會在離神廟最近的那片小樹林里,絞死用來獻祭的活人;對異教徒來說,這片樹林之所以神圣不可侵犯,是因為該片樹林里的每棵樹已經(jīng)由祭品之死或腐敗而變得受人景仰、崇敬?!备鶕?jù)各種可靠的說法,那棵守護挪威的神圣巨木就位于這片樹林里,而世間的守護之樹極有可能被稱作“尤克特拉希爾”,意即“可怕的神駒”。這么一來,就不難解釋世間的守護樹或獻祭之樹是如何升格成為圣樹,特別是象征自然的風(fēng)之樹、云之樹或是太陽之樹,也都適時地扮演了推手。
也因此,通過各種源自當(dāng)?shù)厣畹穆?lián)結(jié),我們得以厘清世界之樹的種種:其不可量測之崇高、終年常青之綠葉、傍水而立之所在;它不僅供給潤澤大地之露水,以至于所有流水,亦可作為法庭之用。除此之外,另有一種自然、美好又感性的想象則指出,那名凌駕于所有人之上、掌握萬物命運的女性,就住在世界之樹上;她汲取流經(jīng)樹根的泉水為同一棵樹澆灌,拜圣泉之力所賜,這棵樹得以終年蓬勃蒼翠。
然而我們無法否認(rèn),神話想象的世界之樹確實有可能將所在之地的流水與源自他處之汁液交融混合,按照詩人的描述,正是這種合而為一的液體促發(fā)了世界之樹的蓬勃生長;不過民間倒是不曾聽聞這種說法。這棵樹當(dāng)然自始就有動物棲居其中,而且還是北歐人熟悉的老
鷹、蒼鷹和鹿;這樣的設(shè)定顯然不言而喻。倒是一則源自匈牙利的童話也許值得我們多加留意,故事描述有棵梣樹的樹頂棲息了77只烏鴉,另外還有77只水鼠啃蝕其根部。
腐壞之樹象征的即是枯槁的知識之樹,據(jù)傳,在人類墮落后,知識之樹的樹皮剝落、枝葉凋零。信仰異教的民眾在英國,特別是諾森伯蘭郡(Northumberland)這個地方,發(fā)現(xiàn)宏偉壯麗的十字(刻畫有十字的紀(jì)念碑或十字狀的石碑),以及上面繪制的圖像。十字的正面釘著圣潔的耶穌,其中一側(cè)則刻畫著攀爬而上的枝干,在最上層的枝丫上可以見到松鼠,下方則有鳥(看似老鷹)和巨蛇正大口享用樹上的果實。后來他們便直接復(fù)制這些所見的元素,一個不漏地移植到屬于地方的圣樹圖像上。先前已介紹過比尤卡斯?fàn)枀^(qū)(Bewcastle)和魯斯韋爾(Ruthwell)的紀(jì)念碑,并且證實基督教文化的確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異教信仰的各種想象;相反地,一座立于蒙茅斯郡(Monmouthshire)圣皮埃爾市(St. Pierre)以基督教形式呈現(xiàn)的墓碑,亦采用了富有異教色彩的元素。
十字本體的四端各長出三片枝葉,每片枝葉各朝一方;十字主干的下方有只手緊握著權(quán)杖,權(quán)杖左側(cè)的葉狀分枝底下有只拉長身體的動物,它拖著長長的尾巴,豎直了耳朵,嘴巴則對準(zhǔn)另外杈出的枝丫,據(jù)猜測應(yīng)該是一只松鼠。松鼠底下還有兩只上下交疊的鳥,它的右側(cè)則是一只老鷹,老鷹的喙和左側(cè)下方的兩只鳥一樣,都轉(zhuǎn)向外側(cè),背對枝干。老鷹的下方是一條頭下腳上的龍(巨蛇),它的腭骨挨著枝干的最底端,啃噬其根部。我們看到龍、老鷹、蒼鷹和松鼠,此外還有第三只鳥,不過是同一種。總而言之,上述這些動物后來也都出現(xiàn)在提及世界之樹的伊斯蘭詩歌里,唯獨少了鹿和公羊。
啃噬世界之樹根部的尼德霍格不見得是受基督教文化的啟發(fā),意即不必然是源自那些咬噬知識之樹根部或十字架末端的蛇。童話里也會出現(xiàn)類似情節(jié),好比枝葉繁茂的大樹之所以枯槁凋萎,是因為樹根遭到老鼠啃噬;又或者泉水之所以干涸,是由于水池的石頭底下有只
烏龜(原本可能是一條蛇)。(《格林童話》Nr. 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