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文學(xué)》2020年第11期|喬葉:給母親洗澡(節(jié)選)
天底下母親為未成人的女兒洗澡司空見慣、天經(jīng)地義;女兒為老態(tài)龍鐘的母親洗澡卻并不多見。于是在女兒面前,被脫光了衣服的老母親像一個羞澀的小姑娘扭扭捏捏。如此,為了盡孝的女兒如何連哄帶騙與母親周旋呢?
1
浴室的門錯著巴掌寬的縫兒,母親讓我關(guān)嚴(yán)實,我說沒事兒。她說了兩遍,我也這么應(yīng)了兩遍,她就不再說了,只是不時警惕地朝門那里看看。和在老家相比,在鄭州的她,氣勢上縮小了好幾個尺碼,顯得怯弱了許多。此時脫了衣服,她明顯更怯弱了一些。
在自個兒家里,怕啥呢?我說。
不怕啥。
怕人看你呢。
那可不怕。就這一把枯樹老皮,怕啥?不怕啥也不興開著門呀,誰開著門洗澡呢?
可我得聽著泥蛋兒的動靜呢。
哦。那把門兒再開大些吧。
泥蛋兒是我年方四歲的小侄子,我弟弟的寶貝二胎。泥蛋兒是母親給他起的小名兒。他整日里噠噠噠地跑來跑去,沒個安生時候。弟媳婦小娜跳廣場舞去了,侄女去上英語強(qiáng)化班,弟弟方才說下樓去買點兒東西,我不得操著小家伙的心?
果然,他就噠噠噠地跑了進(jìn)來,奶聲奶氣地喊:奶奶脫光光啦!
瞎叫個啥!母親滿是寵溺地呵斥,眼睛就粘在了泥蛋兒身上。對這個小孫子,她是怎么看都看不夠。
喲!喲!奶奶脫光光啦。泥蛋兒叫得更起勁兒。在幼兒園學(xué)會起哄了。
誰說我光了?還穿著褲衩呢。母親低聲說。她確實還穿著褲衩,寬大的平角褲,白底兒起著小藍(lán)花。
那叫底褲!不叫褲衩!泥蛋兒糾正。
叫啥都中,叫啥都中。
你也脫光光唄。我慫恿泥蛋兒。
才不哩。我不洗澡!他一陣風(fēng)兒地跑了出去。
低處的龍頭汩汩地放著水,水位慢慢地往上漲著,眼看著泡住了母親的腿。母親坐在浴缸里,水汽繚繞中,像一尊像。自然不是佛像菩薩像觀音像,可不知怎么的,就是像一尊像。
她用左手往身上一下一下地撩著水。也只能用左手了。自從中過兩次風(fēng)之后,她的右半個身體就越來越像是擺設(shè)了。
我把高處的花灑取下來,拿在手里,也往她身上沖著水,說,先洗頭吧,不然頭皮黏糊糊的。先洗了就清爽些。母親說,也中。叫身子先惡服惡服。
我說,對,惡服惡服。
惡服,特指浸泡臟污。除了豫北鄉(xiāng)下的老家,我再沒聽說過別的地方有這個說法。洗臟衣服臟床單,洗油膩鍋碗,又或者是洗人,總之,但凡是洗,但凡是洗之前的浸泡過程,都可以叫作惡服。惡,臟污。服,順服。只有把臟污泡軟,讓它們順服,接下來才能好好清理。這么理解是不是很合適?不曾見過老家有誰把這個口頭語轉(zhuǎn)化到字面上,反正我就是這么理解的。
母親閉上眼睛。我把花灑舉在母親頭頂,水流傾瀉下來,母親本來就花白的頭發(fā)更花白了,本來就稀少的頭發(fā)更稀少了。頭皮大片地露了出來?;_左邊,左邊頭皮露得多,花灑沖右邊,右邊頭皮露得多。
突然想起小時候母親給我洗頭的情形。大約是每周一回,彼時我的發(fā)量稱得上是茂盛,這個頻次就有點兒過低。沒辦法,母親忙,我也貪玩,把時間湊到一起不太容易。洗頭又不是什么要緊事,能拖就拖著唄。我每日里胡天胡地地瘋跑出汗,頭發(fā)里最是容易藏污納垢,挨到必須要洗的時候,往往是因為母親隔著飯桌都能聞到我頭上的酸臭味兒。于是就洗。此時我腦袋上已經(jīng)攢了許多“銹疙瘩”,要把“銹疙瘩”梳通,總是要費(fèi)些勁兒,也總是有些疼的。于是母親罵罵咧咧,我鬼叫狼嚎。一個像在上刑,一個像在受刑。每次洗也都要用好幾盆水,可真是一項大工程啊。
等到漸漸長大,自己知道了干凈,我就再也不讓她洗頭了,自己洗得勤快得很。再后來,就是給她洗頭了。用過硫黃膏,用過“蜂花”,用過“飄柔”。到現(xiàn)在,我用的已經(jīng)是防脫洗發(fā)水了。弟弟家里用的是“潤源”,大概是個新牌子,沒怎么聽說過。
水小點兒,多費(fèi)。母親說。
我調(diào)整著花灑,讓水流變小。
這城里水貴的,能趕上早些年的油價錢。
瞧您說的。啥時候油都比水貴。
那是。油不比水貴,那還能叫油?昨兒小娜才買的那油,叫啥瓜子油,恁小一瓶,都花了一百多哩。
是葵花籽油。
就你會洋氣??ㄗ巡皇枪献樱?/p>
是,是。
自從母親中風(fēng)后,我就不怎么頂撞她了,她的脾氣也被我慣得沒了邊兒,動不動就指責(zé)我訓(xùn)斥我,在我跟前耍盡威風(fēng)。
油跟水,不是一物,就不能比。人整天得喝水,誰整天喝油哩。油得煉,水用煉?天上下雨下雪那都是下水哩,啥時候見過天上下油?叫我說,水就不該叫人掏錢買。水跟土一樣,都是老天爺賞人的。
中風(fēng)一點兒都沒有影響母親的嘴皮子。利落得很,甚至更利落了。直到花灑沖洗發(fā)水的泡沫時,她才閉上了嘴。
2
已經(jīng)有五六年了吧,每年入冬之后,母親都要來鄭州住兩個月。暖氣開通一個月后來,在臘八之前一定回去。
她原是不大愿意來的,每次來都要我和弟弟三求四請,軟磨硬勸,她才會勉強(qiáng)答應(yīng)。泥蛋兒出生之后,她就很情愿過來了。她跟我說,過來住一住,對誰都好。大兒子一家能好好松快一段時日,閨女和小兒子也能好好盡盡孝。誰的心里都得勁兒,誰的面子上都光鮮。
別以為我沒看出來,你就是想多看看你這小孫子。
那可是。她慨然道。
大孫子不親?
你個挑事兒精。大孫子也親,可那是老大家的。弟兄們再好,一門是一門的根兒。要算細(xì)賬的話,我平日里親大的多,還虧了這小的呢。
水流中,母親臉上的皺紋更明顯了,老年斑和黑痣也更明顯了。在水光的潤澤下,這些倒也不頹喪,是閃亮亮的一種明顯。她的左眼角有一個月牙形的小疤。聽她講過很多遍,那是大躍進(jìn)的時候,我姥姥在村外和社員們大煉鋼鐵,她和小伙伴們偷偷跑去看,你推我搡的,根本不知道害怕,越看離爐子越近,忽然間,爐子里爆出來那么一團(tuán)火星子,直朝她飛過來,把她的一大片頭發(fā)都燒焦了。
還好沒破相。每次她都會這么感慨。以往我都會回敬她“那是您有福氣”之類的,這次我決定改個說法。
要是破了相,可怎么嫁進(jìn)我們老李家哩。
你個龜孫,花銷你老娘來了。她罵。笑盈盈罵人的母親,總是特別有光彩,那個神采奕奕的模樣,好像根本不曾中過什么風(fēng)。
母親第一次中風(fēng)大概是在十年前。那一年春天,我們家最靠北的那塊地被上面“規(guī)劃”了,說是要修一條高速公路。上面賠了一筆錢,說是收了當(dāng)季麥子就不許再種莊稼,不定啥時候就會動工,到時候會毀莊稼,誰種誰心疼。有的人家就讓地荒著,也有的人家不舍得讓地荒著。在母親的嘮叨下,大哥大嫂就在那塊地上種了玉米。進(jìn)了農(nóng)歷八月,玉米穗眼看著一天天結(jié)實了起來,突然有一天就被工程隊全部鏟倒了。第二天,母親就催著大哥大嫂和她去地里撿玉米。正值秋老虎的天氣,那天也是熱極了,一大片地里有好幾個人中了暑,母親則是中了風(fēng)。
第一次中風(fēng)后,母親的后遺癥并不怎么嚴(yán)重。我聞訊趕回家時,她都下了床在廚房門口擇菜了。我埋怨她,你看看你,多不值當(dāng)!地都是人家的了,你還非得要那點兒莊稼!
母親說,地是地,莊稼是莊稼。
人家不是把莊稼錢都給咱了嗎?
錢是錢,莊稼是莊稼!母親的神情都有些嚴(yán)厲了。
我只好沉默。只聽她自顧自地嘮叨:也不知道那些貨們是咋想哩,恁造孽,不可惜莊稼。就不能跟咱們早說個一兩天,容咱們收收?
母親很快就開始了貌似正常的一切舉止。其實那時她的右肢已經(jīng)沒有了韌勁兒,可她但凡在村里行走,就會格外注意保持平衡。她說不能讓人看出來,不能讓人笑話,也不能讓人可憐。
水汽氤氳中,母親微閉著眼睛。這可以讓我從容地看她。她在鄭州期間,我的主要任務(wù),一是給她做一次全面體檢,根據(jù)體檢情況開藥調(diào)理——只要不是大問題,母親就絕不住院。她抗拒醫(yī)院。她的口頭禪是:那是啥好地方?不管身上有病沒病,到了那個地方,心里就先病上了!二呢,就是常來看她,除了周末兩天必陪,周二或者周三下班后也會抽空來一趟,送點兒吃喝穿戴,再給她洗洗頭發(fā),簡單擦擦身子。痛快洗澡的日子都是在這樣的周六晚上。周五我還要上一天班,太過緊張。周六上午能舒舒服服睡個大懶覺,午飯后到超市大肆采買一番,再來到弟弟家,給母親洗曬一下床單衣物,然后早早吃過晚飯,細(xì)細(xì)致致地給她洗這個澡,順便好好說說話。
這兩個月間,在我的反復(fù)懇請下,她也會光臨一次我家,但絕不過夜,晚上必定要回到弟弟家。
沒聽說過“七十不留住、八十不留飯、九十不留坐”?萬一出了啥岔子,我可不能在別人家丟了最后那口氣。她說。
我這里又不是別人家。
還就是別人家。她嘆口氣,閨女再好,也是門親戚。
最初聽到這話,免不了要跟她辯幾句。后來就不辯了,隨她。
唉,這日子多不經(jīng)過,你老娘我可是都七十五啦。母親突然說。她總是這樣,會突然強(qiáng)調(diào)一下自己的年齡,語氣里有驕傲,也有感傷,似乎還有一種釋然。
不算大。加把勁兒,再活個七十五!我說。
油嘴滑舌。母親翹著嘴角,微微笑了。
這是我的母親。她總是自稱老娘。有時我也這么叫她:老娘。娘老了,就是老娘。老了的娘,就是老娘。雖然沒有了老爹,但我是個有老娘的人,這就不錯。即使她中過兩次風(fēng),也不錯。
3
水流中,母親耳朵眼兒上的金耳環(huán)亮閃閃的,手上的金戒指也是亮閃閃的。這是第二副,她戴了也有十年了吧?給她買第一副的時候,是我剛結(jié)婚不久。結(jié)婚時我沒有讓丈夫買“三金”,母親一直暗戳戳地引導(dǎo)著我要,說咱們又沒要啥彩禮,也沒叫他買啥好衣裳,好歹有個“三金”戴著,辦事兒那天也不會顯得太素凈。說得我沒了耐性,明明白白地跟她說我不喜歡,她挺納悶,說那是多好的頭面啊。我說,那我叫他買一副給您戴吧。她狠狠地啐了我一口。
不知什么時候起,我一回村看她,就聽她左一句右一句地提,村里哪個老婆子戴了金戒指,哪個老婆子戴了金耳環(huán),有閨女的都是閨女買,沒閨女的都是兒子買。她口氣里很不屑,嘲笑人家燒包。我問她,你是不是也想燒包?她就罵我。我說我也給你買。她說你可別亂花錢,我可不是那輕浮人。我就買了一副“三金”給她。她先是叫著說,一樣兒就中了,你還買三樣兒!人家新媳婦兒也才三樣兒!拿在手里看了看,就放在了一邊,說,你就是買了我也不戴,我可不是那輕浮人。我說,閨女我是個輕浮人,就想叫你戴上,叫人家夸我孝順。戴唄戴唄。她說,那我就戴個耳環(huán)吧。就戴上了。又說,頂多再戴個戒指。就又戴上了。項鏈死活不戴,說村里的老婆子沒人戴。照著鏡子看了看,又訕笑著說,怪沒臉的。又說,恁貴。又說,你就是桿實心秤,就不會買個假哩?買個假哩也中,看著黃啦啦的就中,外人誰知道是真是假哩。我說,我又不是買給外人的,我是買給親娘你的。你要是后娘,我就給你買個假哩。誰叫咱是真娘真閨女呢,可不能戴假哩。
起初她還是不大舍得戴戒指,說干活兒不利落,又說怕把金子磨少了。只有走親戚之類的重要場合她才會戴上。有一次,她在村里吃酒席回來,和面的時候取了下來,等蒸完饃卻怎么也找不到了,也想不起放在了哪兒。急得哭,罵自己老沒成色老沒材料,撥拉著大哥一家子都給她找,還把剛蒸好的饃一個個掰開找。后來終于在案板和灶臺墻的夾縫里找著了。再后來,她就常常戴著了。說是不怕丟,又說是金貨避邪。
那些時日,老有新聞?wù)f,有騙子專門到信息閉塞的鄉(xiāng)下去騙老年人的金首飾,我就有些擔(dān)心。她好強(qiáng),若是直接提醒她她肯定不接受,我就曲線救國,每次回去就弦外有音地跟她扯閑篇兒,講哪兒哪兒又發(fā)生了一起什么故事。聽到后來她還是惱了,說響鼓不用重錘,在這十里八鄉(xiāng),你老娘還算是個響鼓,省省你的錘吧。
可她還是上了當(dāng)。那次她是去鎮(zhèn)上趕集,看見一個地攤前圍著很多人,她就也湊了上去。擺地攤的是一個白胡子老頭兒,穿著白衫,有點兒仙風(fēng)道骨的樣子,是個“野先兒”——我們老家都這么稱呼到處流逛的游醫(yī)。人挺和氣的,說起話來慢條斯理,穩(wěn)妥妥的。他面前鋪著一塊干干凈凈的白布,白布上擺著一堆草藥,說這些藥能消炎,能解毒,能去火,能順氣,最關(guān)鍵的,是還會免費(fèi)送出幾服藥,只不過得挑有緣人。他一眼就挑中了母親,說母親一看就兒女雙全,是上輩子積德積得厚,這輩子就該有福報。他就給福人再添點兒福吧。只是在給藥前,需得先作個測試。金戒指和金耳環(huán)會影響測試的準(zhǔn)頭兒,需得摘下來。母親就取了下來,“野先兒”叫她交給他保管,母親有些猶豫,“野先兒”笑著說,老姐姐,這么多人看著哩,你怕啥?我這里有平安符,把這兩樣貼身物給你包一包,還能再送給你個全家無論遠(yuǎn)近老少兒女子孫都平安的大平安哩。
母親就交了出去,眼珠不錯地看著他把戒指耳環(huán)放進(jìn)了紅彤彤的平安符中?!耙跋葍骸边€對著平安符吹了一口氣,才放在了一邊兒。他給母親的手腕上涂了點兒藥水,看看顏色,說測試合格。接著就給母親包了草藥。包好藥后,他把藥和平安符一起給了母親,讓母親第二天才能打開平安符,若是時辰不到就打開的話,“法力”就散了。
事實上,從鎮(zhèn)上回家的半路上,母親就開始心神不寧??斓酱蹇诘臅r候,她還是沒有按捺住,忐忐忑忑地打開了平安符,發(fā)現(xiàn)金戒指和金耳環(huán)都變成了假的。雖然也是“黃啦啦的”,卻是銅的。她轉(zhuǎn)頭就往鎮(zhèn)上走,到了集上,集還熱鬧著,那“野先兒”的地攤卻如她最擔(dān)心的那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站在不遠(yuǎn)處,看見原來擺攤的地方站著兩個老太太,一個在罵,一個在哭。
母親沒有上前。她說她看清楚了情況就走了。她怕人家也看出來她是丟了金貨,她這個響鼓已經(jīng)叫騙子的錘擂過了,喧嚷出來只會讓別人的錘一擂再擂。她丟不起這個人。這事兒憋在了她心口,那兩天她都沒有吃下飯,然后就病了,發(fā)燒不止。任誰怎么問都悶著不理。大哥打電話給我,我趕緊返回,我一進(jìn)門,她的眼淚就淌了出來。我問了好半天,她才吞吞吐吐地說了緣故。她一邊哭,一邊痛罵自己老沒成色老沒材料。我說,沒事兒,就當(dāng)丟了。丟東西又不是丟人。她說,丟東西就是丟人!我說,我再買不就得了。她說,可不要了。你那錢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哩。
話堵到這里,我就不勸了。她懊惱了半天,終于還是回轉(zhuǎn)了過來,猶猶豫豫地說,都知道閨女給她買了金首飾,以后走到街上,人家問她:你閨女給你買的黃啦啦哩?我可咋說哩。我連忙接住話茬說,咱再買唄。你又不是丟了閨女,閨女又不是沒有錢,咱又不是沒地方買。她撲哧笑了。想了想,說,那項鏈一次都沒戴過,還嶄嶄新哩,你拿去換成戒指耳環(huán)吧。我說不行,“三金”一樣都不能少。她說,那這回真的買個假的吧,我看我也不襯戴真哩。我說,咱買兩副,一副真的一副假的,你想戴哪副就戴哪副。過了一會兒,她又心機(jī)重重地說,人家要問原來那副哩?我說,你身上的物件兒人家誰操閑心呀?她說,這你可不知道,滿村就那幾個人,誰在街上咳嗽一聲,不看臉兒就能聽出是誰的喉嚨。這是尋常物件?這可是金首飾哩,黃啦啦地晃著,那就是會說話哩。誰不看在眼里!
我說,這也簡單。你就說,鄭州的店里有活動,能以舊換新,閨女非要換個新鮮樣式給你戴嘛。誰叫你養(yǎng)的閨女太孝順嘛。她這才暢快起來,罵道:還孝順?biāo)滥銈€龜孫哩。停了好大一會兒,才像發(fā)布世界上最重要的真理一樣說:唉,還是有個閨女好呀。
……
作者簡介
喬葉,本名李巧艷,女,河南省作協(xié)副主席。出版小說《最慢的是活著》《認(rèn)罪書》《藏珠記》,散文集《深夜醒來》《走神》等作品多部。曾獲魯迅文學(xué)獎、莊重文文學(xué)獎、華語文學(xué)傳媒大獎、《北京文學(xué)》獎、《人民文學(xué)》獎以及中國原創(chuàng)小說年度大獎,首屆錦繡文學(xué)獎等多個文學(xué)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