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文學》2020年第10期|李曉晨:想吃(節(jié)選)
奶奶凡事親力親為,性格古怪,不饒人,也從不服輸。當她進入晚景之后,吃飯就成了她從早到晚所有的生活和追求。此事在子女間引發(fā)了種種風波與裂痕,為什么呢?
我奶奶病了有些日子了。初春的時候,她還能從家里溜達出來,穿過狹窄悠長的胡同,一直逛到大槐樹下的過街天橋那頭,但到了初冬,就只能走到家門口幾十米遠的菜攤子了。她走上幾步就開始氣喘吁吁,只能隨手撿起一塊不知哪來的白泡沫板子墊在屁股底下,仔細打量著那些紅的辣椒綠的菠菜黃的生姜,有時忍不住一個個順著邊兒摩挲過去,“多好啊,要是再便宜點就好了?!彼南掳蛋迪胫?,一口濃痰卡到了嗓子眼兒,就顧不得那些蔬菜和雞蛋是不是新鮮便宜了。她不得不死命地咳上幾大口,地上就多了幾口濃得化不開的痰,她以為,是同樣濃得化不開的霧霾害得她咳嗽個不停。
其實,不是的。
她得了癌,是肺癌。大夫說到了這把年紀就不用化療什么的瞎折騰了,活多長都夠本兒了。也是的,我奶奶已經八十九了,她享盡了很多人間的富貴榮華,和比她大十來歲的老伴兒相伴一生,生了好幾個孩子。不過就算這樣,她也是不滿足的,人總是希望可以長命百歲,要不然當年秦始皇怎么會派那么多人奔瀛洲尋仙丹去呢?我奶奶也無非是個沒什么文化的老太太,她在那時候只有兩個訴求,一個是從醫(yī)院搬回家住,另一個就是盼著老天爺救救她。當然,這兩個愿望最后都沒能實現。
那會兒的我奶奶已經完全沒有以前的英姿了,以前她完全李鐵梅啊——我說一你不能二,我說往東你敢往西?我奶奶,炒土豆絲還是扁豆絲都由她決定;閨女頭晚上敢和她吵架,第二天直接堵在門口不讓上班。洗個公共澡堂子走了都得回來看看,生怕我們讓給別人,就好像誰還能在熱水龍頭底下沖一輩子似的。但最后幾年也還是低頭了,人在屋檐下,老太太聰明了一輩子,是明白的。她和我爺爺在幾個孩子家住了六年,不雇保姆成了我奶奶最后的倔強:錢么,有的。脾氣,有的。雇人,不行!這口氣賭到最后,傷人一百自損八十,誰也不痛快、誰也占不著便宜。
“想吃”,是我們那地方的一種說法,“吃”這個字是輕聲,意思是說人挑三揀四,口味古怪,我想這個詞應該是在食物不充足的年代才有的,因為也只有在吃不飽的時候人才會把“想吃”當回事兒——都吃不飽呢,還想三想四?
我奶奶也受到了這樣的指責,當然是暗戳戳的,誰也不敢當著她的面說什么,被牽連的還有一頓能吃一個肉夾饃一大碗燕麥粥三只大對蝦的我爺爺。我奶奶吃得不比他少,甚至還更有幾分挑剔。她像個驕傲的公主,就算落了難也還帶著幾分矜持和尊嚴,不像我打過仗的爺爺特別識時務者為俊杰。他們老覺得孩子們舍不得給他們吃好的,老了老了,看在眼里的竟是幾片牛肉一袋牛奶,還有那鍋紫菜蛋花湯里到底放了幾個海參。若早飯是雞湯掛面加個荷包蛋,中午那頓一定得切上幾片肥厚的醬牛肉再配上一盤青菜,吃過晚飯還得來上斤奶,要是連著兩天只有白菜蘿卜燉豆腐、紅燒帶魚之類的,第三天就一定得去買一只德州扒雞或是醬肘子給切了放到桌上,要不然老太太一早一定會坐在樓下云淡風輕地跟一群老頭老太太說,她這幾天沒吃飽都沒力氣繞著小花園散步了。第二天,這樣的傳說就會蔓延開來,就連那個只有每天天不亮才下來鍛煉的美國老太太也大概知道了個所以然。
我奶奶很滿意這樣的效果,可能比男女關系在傳播效應上稍微差點兒意思的就是兒女不孝了。以我的經驗來判斷,好像每家都不缺這樣的故事,但大家就是怎么都聽不夠,必須得從別人家的狗廝貓咬里咂摸出點兒甘甜來。
晌午的陽光明晃晃刺下來,毒辣得有些讓人眼暈,一個白白胖胖的孩子蹲在樹底下正等著螞蟻爬出來,汗珠子一滴一滴地砸下來,我奶奶坐在白色泡沫上看著這個胖孩子,心里突然有些難過。她的孩子們也都是從這么大長起來,然后風生水起,就算最不濟也衣食很是無憂,不用給政府添任何救濟的麻煩。他們明明有錢啊,怎么就不舍得買點好的吃?我奶奶越想越憤慨,她看著胖孩子手里那根圓而大的彩虹棒棒糖,不由得慢慢走上去劈手奪下?!澳棠?,你餓了?”胖孩子倒是一副見過世面的樣子,“奶奶,你吃吧。我家還有?!蔽夷棠逃谑呛軡M足地拿著那根棒棒糖,一口接一口地吃到只剩下一根光溜溜的塑料棍兒。天空青碧如洗,幾朵飄來的云都似乎現出了棒棒糖的樣子,我奶奶吃著、望著,滿足的笑堆滿了臉上的每一道皺紋。胖孩子不一會兒就走了,跑回家拿更多棒棒糖去了。
然而,我奶奶是有糖尿病的。我姑姑趕緊把她送到醫(yī)院一陣打針忙活?!拔揖褪浅詡€糖嘛”,她念叨著。
我姑姑暴跳如雷,她親媽可是連口米飯都不肯吃的,這會兒居然吃了根棒棒糖。
“媽,你瘋了嗎?”
“你們不讓我吃飽?!?/p>
“我們怎么不讓你吃飽了?”
“你們不讓我吃飽?!?/p>
“早上不還吃了兩片面包一個炸雞蛋和一碗熱牛奶嗎?”
“我沒吃!”
“你吃了?!?/p>
……
我奶奶翻來覆去地絮叨著抱怨著,她時時刻刻都在憧憬著接下來吃些什么,在每個正常的一日三餐的飯桌上,她和我爺爺幾乎能吃下三個成年人的食物,就算有時略有挑剔那吞吞咽咽也是分外努力和真誠的。我隱隱覺得,他們所有的熱烈和安頓就都來源于這食物了,所以一切看起來只關乎吃食,但似乎又不是。
“真不知道該怎么辦,要不雇人吧。”我的姑姑伯伯們很是無奈,媽是親媽,養(yǎng)老院總是傳說里地獄一樣的存在,可誰又全顧得了呢?這老兩口,七老八十,能吃能睡,還隔幾天一出戲。
“我想吃餃子。”
“這么長時間都不燉排骨了?”
“昨天的飯還給端上來啊?!?/p>
“這湯里有沙子?!?/p>
“這個窩窩頭蒸的,豆面太多了?!?/p>
……
我奶奶和我爺爺把所剩無幾的精力全用在吃上了,就像每天必須要攻下的三座堡壘。他們面前放著一格一格的塑料餐盤,上面笑嘻嘻地蹦跶著兩個hello kitty,一個粉色的,一個是黃色的。我奶奶細嚼慢咽偶爾嫌棄挑剔幾句,我爺爺呢一般不怎么吭氣兒,吃完就去床上沙發(fā)上躺著。
“那黃瓜雞蛋湯你也喝,我都不稀罕?!庇写危衣犚娝@么說?!熬偷贸燥?,我管他呢,吃慢了他們就端走了?!蔽覡敔斆@得厲害的耳朵那會兒也靈了。聽他們說這些的時候,我只是覺得好笑,老兩口到了這把年紀竟然倒著活回去,像孩子一樣只惦記著吃到嘴里的那一口,但也是可憐,我打過抗日戰(zhàn)爭的爺爺和我那揮斥方遒的奶奶,最后也不過是這樣。
那場最激烈的戰(zhàn)役還是爆發(fā)了。到我奶奶死后我才知道還有這么一檔子事兒。
凌晨一點多,他們在電話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完全聽不清是誰。
“能不能好好說?”
“媽沒了?!?/p>
我第一反應就是拍醒在另一個屋剛睡下的我爸,此時離我們從醫(yī)院回來不過幾個小時。我眼前全是她的臉,笑的、哭的、誓不罷休的、歇斯底里的,各種各樣的臉不停地顛來倒去,像川劇里技藝高超的變臉表演。后來我有幾次夢見過她,但都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聽不見她到底在說些什么。只記得有次影影綽綽的,她費勁地移動著肥胖的身子走到我跟前,在我旁邊的沙發(fā)上蹭來蹭去,就像一只在衣柜里待膩歪了來找人解悶兒的大貓。
大表姐呆呆地癱倒在沙發(fā)上,老太太沒了,她產生了一種很特殊的感覺,松了口氣后卻又涌上來一股很深很重的難過。這像是一場特殊的儀式,我麻利地穿好衣服,還套上了一件從來不穿的難看的羽絨背心,十二月的北方溫度低得讓人痛不欲生,和過去一樣,倘若有大事發(fā)生,我的大腦就會莫名其妙清晰起來,一反平日中度癡呆昏昏沉沉的常態(tài)。
出租車在夜里前行,路上空蕩蕩的,凄清白冷的光把兩旁的梧桐樹照得肅殺靜默,像災難發(fā)生的前一刻。這是災難嗎?我也不太清楚?;貋淼倪@個禮拜,我每天都去醫(yī)院看她,但不知道她認不認得我。她本能地握著別人的手,手指就像快要死去的植物的藤蔓,一捋直又馬上彈回去,它們強烈地盼著另一只手的觸碰和撫摸,就像預感到要掉進水庫里的孩子,我這才知道原來一個老太太的手有這么頑強的意志。
車開得很快,這個時候往醫(yī)院趕的基本上沒什么好事。司機聽得我們的只言片語也大概明白了幾分,他用盡量快的速度在20分鐘后就開到了醫(yī)院。一輛黑色的中巴車停在住院樓的大廳門口,周圍靜得瘆人。我奶奶的三個孩子立在走廊里有些魂不守舍,一個一直守在病房,另外兩個剛從家里趕來。病房里的白熾燈亮得直刺人眼睛,慘白的燈光里是一間放了四張床的腫瘤科病房,我那當醫(yī)生的姑父說,進來這里的從來就沒見有幾個活著出去的。
我奶奶躺的那張床的四周掛著直垂到地面的淺藍色布簾,被請來穿老衣裳的人正滿頭大汗地忙活著,他大概不到一米七,五官長得很開,顯得一張臉沒什么重點,但手腳卻是分外麻利,甚至比女人的手還白嫩細長,點到哪兒都是一片錦繡。手邊的那套衣裳顏色質地很是講究,紅色緞面做底,上面繡著一對張開翅膀的仙鶴和一叢茂密的松柏,簇新的棉花打得均勻飽滿。在我的老家,人不管是哪個季節(jié)走的,一定要穿上一套棉衣裳,這樣到了另一個世界才能不被饑寒所迫。另三張病床上的人睡得很沉,連翻身和喘氣聲都聽不見。驀地,對面那個一直沒人照顧的老太太突然坐起來了,貌似還輕聲細語地打問了句什么,但我一句也沒聽清,眼前依舊是一片明晃晃的紅色。我大姑說,她媽一輩子也沒正兒八經穿過紅色,就連結婚的時候也沒穿上,所以最后一定得從里到外紅彤彤地走。
躺在那兒的真是她?我有點兒不大敢認,下午不是還胖乎乎的很活泛嘛,清醒的手指不停地抓我,現在怎么穿衣服都這么費勁?她那么講究吃喝,真的吃飽了穿合適了?
穿衣服的人很是熟練,人家掙的就是這個錢。戴好帽子,穿好鞋子,最后還很有儀式感地在她嘴里放了一個小小的金色元寶,然后鄭重其事地囑咐,“一會兒到了要記住,小心,用力托一下下巴這里,老太太就能閉上嘴安心去另一個世界了。”我大伯點了點頭。小個子男人又看了他一眼,確認他真的聽懂了,然后四處打量了一下,短促有力地說,“抬吧!”我奶奶就這樣躺在不銹鋼的板子上,下面套著金黃得直刺眼睛的布袋。她似乎比平時重了好幾十斤,四個男人抬起來都有點兒吃力。“千萬不能落地上?!蹦侨擞謬诟懒艘痪?,幾個人就更加賣力和仔細著了。
清晨兩點是一天里最冷的時候,殯儀館跟肉聯廠的冰柜差不多凍得人哆哆嗦嗦。樓梯上響起一陣拖沓的腳步,一個一米八多的小伙子走下來,眼都還沒睜開。他按程序看過證件,登記資料,然后懶洋洋地沖著樓上喊了一聲——“別睡了,來活兒了??!”又幾分鐘過去,另一個小伙子慢吞吞下來了。是的,這是他的日常工作之一,接下來他要完成的一系列工作包括:登記,帶家屬抬尸體,打開冷藏柜,放進去,關上冷藏柜,鎖門,再回去睡覺。這地方幾年前我來過一回,考察民政局推廣的新型殯葬服務,那個穿著制服的長相清秀的女人帶著我們四處參觀,走到一個工廠車間一樣的地方告訴我們,這里是死者最后火化的地方,可以從屏幕上看到整個過程,就完全實現了可視化人性化服務,絕對不會燒錯了。聽到這兒我哇地就吐了,中午吃的殯儀館工作餐噴了一地,有人把我扶到外面的空地上坐下,晴日里的太陽很毒,就跟等我奶奶出來那天一模一樣。
我奶奶是在她死后的第二天火化的。那會兒我爺爺還活著,沒法讓她按我們那兒的風俗在自己家停滿三天再走。那天的日頭一副要把人烤焦的勁兒,可不知怎的我還是覺得冷。旁人遞過來一把黑色的大傘撐開,骨灰是不能直接曬太陽的。藍天白云,綠樹成陰,這里就像現代工廠的流水線,一切井然有序。
我爺爺在我奶奶走后不到倆月也離開了,用老話說是“老死了”。他活到九十多,耳聾眼花,但身子骨硬朗結實,心臟一分鐘跳四十幾下,符合所有傳說中的長壽指標。走前的幾個月,他脾氣暴躁了很多,扔碗摔盤子,拐杖杵得地板咣咣響,后來還學會了不吃不喝不吱聲地示威。他想去醫(yī)院看我奶奶,家里人拗不過,還是推著他的輪椅帶去看了一次,我奶奶煩躁地擺手讓他回家,我爺爺一下子就了,坐在輪椅上囑咐,“聽大夫的話,我跟他們說了,不做手術,咱慢慢養(yǎng)?!彪x開醫(yī)院的時候他高興極了,談天說地,縱橫四海。
五天后,我奶奶走了。
我爺爺到最后也不知道這些,我們還討論過要不要告訴他,說和不說,to be or not to be。據說最后的那幾個晚上他一直迷迷糊糊地咋呼,弄得一整層樓的病人大夫都睡不著,每天都在夢里稀里糊涂地念叨,“沒時間了,你媽喊我呢?!弊詈竽翘?,孩子們給他穿上了一身干凈整齊的西裝,戴了一頂羊毛呢子的灰色帽子,據說是我奶奶快不行的時候囑咐的,“老頭子一輩子沒穿過西裝,最后得穿西裝?!卑?,我爺爺最后也還是得聽我奶奶的。
關于那場有些說不出口的戰(zhàn)役,我也是七拼八湊聽別人講的,唯一的證據就是我奶奶在一張拇指寬的格子紙條上留下的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他們沒給我薺菜餃子?。?!
這句話的最后重重地畫了三個藍色的感嘆號,歪歪扭扭,深深淺淺,她大概是在生命快完結的時候用盡全身的力氣,和當年參加識字班的絕學才寫下了這么一句,而且這東西竟然成了她留給我們的遺囑。誰也不知道,當初我奶奶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我爸依稀記得,有一天他陪我奶奶坐在沙發(fā)上聊天,我奶奶在一頓東拉西扯中突然抓住他的袖子,一字一頓地說,“你前天是不是帶了薺菜餃子餡兒來?”我爸想了想,我媽好像說過那薺菜弄起來多么費勁,花了好幾個小時,就點了點頭。我奶奶的臉色馬上陰沉得能擰出水來,說她就吃了白菜餃子都沒聞著薺菜味兒。她狠狠地朝著半敞開的落地窗外吐了口吐沫,這時有幾片云吞吞吐吐地飄了過來,絲瓜藤下的幾只蒼蠅也不甘寂寞地飛來湊熱鬧,在我奶奶眼里這云和蒼蠅大概都是來給她鳴不平的吧。
我爸只是沒心沒肺地笑了笑,繼續(xù)看著當天報紙里的社會新聞,有一耳朵沒一耳朵聽她繼續(xù)念叨。說實在的,薺菜這東西在我們那兒不算稀罕也不是什么貴東西,每年春天都有賣的,但就是收拾起來麻煩得很,要把根掐了再把黃葉子剔干凈,有些手巧能干的主婦,每年春天都會到菜市場買一堆處理干凈凍到冰箱里,這樣來年一整年就都有薺菜吃了。我爸拿的那包應該就是春天我媽買了洗好擇凈,分小包凍到冰箱里頭的存貨,包餃子的時候,拿出來等凍得硬邦邦的冰碴兒化了,同豬肉香油醬油蔥末姜末攪和到一塊兒,就算齊活兒了。我奶奶也好這一口,尤其是后來。
這話當時就是這么一聽,可寫在紙上就變得意義重大起來了。他們是誰?我爸開始琢磨,但卻沒敢吱聲,這已經到了事關親媽生死存亡的份兒上了,一家之言那就相當于胡說八道,而且我爸一貫很,得天馬行空不問世事,他也只能在心眼兒里翻來覆去地掂量,想等著萬一有誰提供線索再把自己聽到的供出去。
他們是誰?
字條上沒寫時間。我奶奶畢竟不是真的在寫遺囑,所以就不可能像遺囑似的那么嚴謹講究。我奶奶的最后是住在我二姑家的,字條也是在我奶奶從老二家送到醫(yī)院時穿的衣服口袋里找見的,于是懷疑開始劍拔弩張地指向老二。我爸也依稀記得那包薺菜餡兒是帶去二妹妹家的,但又不怎么確定,而且就算這時間地點準確無誤,又怎么能保證我奶奶寫的就是那回呢?我爹不敢言語什么,只是暗暗埋怨幾句,老太太到底是沒吃上這口心心念念的薺菜餃子,他有些遺憾又有些釋然,還好餡兒是他帶去的,沒給吃到嘴里總是別人的過錯。
……
李曉晨,女,出生于山東濟南,山東大學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yè)碩士,2011年起供職于文藝報社。有若干散文、評論見于《人民日報》《文藝報》《青年報》《小說選刊》《青年文學》《青年作家》等。本篇系其短篇小說處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