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愁是一面鏡子——孫孟晉談塔可夫斯基
很多人用各種各樣的方式來解讀《潛行者》的“區(qū)”的概念,英國作家杰夫·戴爾指出庇護所和自由存在于“區(qū)”的鐵絲網(wǎng)之后,這是西方人很容易想到的點。無論是現(xiàn)實的怯懦,還是對精神家園的極度渴望,塔可夫斯基超越了個人道德的范疇,他表達的是現(xiàn)代文明的危機。“最尋常的說法,就是關(guān)于人性尊嚴的主題,關(guān)于尊嚴的真諦,以及一位關(guān)于缺乏自尊的人如何承受苦難。”老塔自己的回答給我們指出了一個問題,三個男人都到達了目的地,但他們的價值都在思索中體現(xiàn)了?!稘撔姓摺纷鳛橛忠徊克煞蛩够慕茏?,他用貝多芬的《歡樂頌》作為鋪墊,最后拍攝了潛行者小女兒的特異功能,這是老塔悲觀,或者說悲憫的希望。
《鄉(xiāng)愁》和《犧牲》都是塔可夫斯基在西方拍攝的,他都安排了一個試圖拯救文明衰敗的“瘋子”,塔可夫斯基的主人公都有趴在地上的鏡頭特寫,《鄉(xiāng)愁》是在一個下雪天。塔可夫斯基是一個終生的精神漂泊者,伯格曼給出了最高的評價:“他創(chuàng)造了嶄新的電影語言,真正走進了電影的本質(zhì),把生命像倒影、像夢境一樣捕捉下來。”伯格曼的御用演員厄蘭·約瑟夫森出演了這兩部電影里的“瘋子”,或者先知者的角色。這時,塔可夫斯基的御用演員安納托利·索洛尼岑已離世,我個人以為,約瑟夫森并不很貼切塔可夫斯基的角色。
“我們必須回歸生命的真諦”,瘋子在廣場的演說是塔可夫斯基難得一見的有力的對抗,盡管《鄉(xiāng)愁》往往被人聯(lián)想一個背井離鄉(xiāng)的俄羅斯人的鄉(xiāng)愁。塔可夫斯基與人合作過一部在意大利拍攝的紀錄片《在時間中航行》,記錄了他考察萊切古城的經(jīng)歷,他試圖把意大利的城市鏡頭融化在俄羅斯人的血脈中,這是《鄉(xiāng)愁》的另一個維度。
塔可夫斯基在病得很重的時候拍攝了《犧牲》,電影的名字也寄托了他的某種渴望。拍攝是在瑞典的哥特蘭島上進行的,我去過這個大島,了解海風(fēng)與參天大樹的意味。塔可夫斯基在這里將他的精神家園畫上了句號。當(dāng)巴赫的《馬太受難曲》響起,男主人公亞歷山大一把火燒掉了象征著文明崩塌的建筑。他穿著日本浴衣,喜歡日本尺八音樂,這也是塔可夫斯基電影里的東方元素,他將禪意用在了他的精神探索的漫漫長路中,他還對日本俳句深有研究。
塔可夫斯基沒有看到他在蘇聯(lián)被抬上神壇的一幕,他小時候患有肺結(jié)核,最后是因肺癌去世,這好像又是一種宿命。厄蘭·約瑟夫森說:“塔可夫斯基對人與人之間的真正交流和相互理解持悲觀態(tài)度?!?/p>
“只有文明才是這個地球上最重要的精華,”塔可夫斯基的電影都在強調(diào)這一點。老塔葬在巴黎郊外的俄羅斯人墓地——諾沃迪維希公墓,中國人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墓地。
愛他,就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