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明月光》
作者:敬一丹 出版社: 長江文藝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0-04-01 ISBN:9787570212453
這一天 媽媽走了,在她 90 歲這一年,在我 64 歲生日這一天。 2019 年 4 月 27 日,這一天到來時,我在三亞哈醫(yī)大鴻森醫(yī)院,媽媽就昏睡在身旁的床上,我還不知道,媽媽能不能醒來。 她陷入昏迷狀態(tài)好幾天了。肺癌折磨了她一年半,有過種種痛苦,有過種種掙扎,有過兩次病危通知。而此刻,呼吸深大、腹水、衰竭……讓我愈發(fā)不安。以往,這么長時間的昏迷還沒有過,醫(yī)生說,沒有多少時間了。 凌晨,我期待媽媽醒來,哪怕短暫的清醒。 我握她的手,媽媽偶爾會輕輕地回握,這是清醒的? 還是無意識的? 早晨,生日面,無聲地擺在我面前。 姐弟一直都在病房里,我們彼此都沒有提我生日的事。 沒想到,小弟悄悄地用電磁爐精心地煮了一碗面,荷包蛋在綠綠的菜葉間,面湯冒著熱氣。 我的淚,滴在面碗里。 媽媽依然沒有醒來?!皟荷眨锟嗳铡?,這話說的不僅是當年,也是說的今天?。≡谂畠旱纳绽?,媽媽正受著怎樣的苦! 媽媽昏迷著,昏迷著。 太陽升起,我想和媽媽說話,而媽媽緊閉著眼睛,呼吸聲音粗重。我看著媽媽,在微信里寫下:“媽,愛你,64 年前,你給了我生命,今天,我和媽媽在一起,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 我知道,媽媽多日不動枕邊的手機了,她已經(jīng)不能看我的留言,但,以往每個生日我都會和媽媽交談,有時是面對面,有時是寫信。今天,我想對媽媽說的話,卻無處可說!這些話留在哪兒呢?天地之間,哪里能被媽媽感知?就隨著微信留在云里吧! 這一天,分分秒秒,都是揪心的。連接在媽媽身上的一根根管子輸入、輸出著液體,支撐著生命,衰竭的癥狀愈加嚴重,能不能熬過去?媽媽曾過了好幾關(guān),這一關(guān),是最后一關(guān)? 上午,李慧靈醫(yī)生來了。她是解放軍總醫(yī)院海南醫(yī)院(三亞 301)的主治醫(yī)生,媽媽在 301 醫(yī)院住院期間和出院后,她一直關(guān)注著媽媽的病情。她帶來便攜式氣管鏡,在床邊為媽媽吸痰。吸痰器安裝的過程,醫(yī)護人員忙碌起來,病房的氣氛緊張起來。當床頭的顯示屏上出現(xiàn)了媽媽氣管內(nèi)部的圖像時,我的心疼起來了,不忍看,但還是想看,我想知道: 那可能致命的痰在哪里? 癌變形成的瘺,能看到嗎? 是哪個部位引起媽媽劇痛的? 這次吸痰之后,能維持一段時間吧? 媽媽依然昏迷不醒,吸痰時沒有抗拒和掙扎,也許她已經(jīng)沒了力氣。吸痰之后,看起來,媽媽呼吸輕松了些,但更嚴重的狀況是:無尿無引流。李慧靈致電腎科專家,對方說:“沒救了?!?李慧靈主任和鴻森醫(yī)院的高濱主任、何曉楓主任低聲交談,美玲護士和伙伴們進進出出。 各種生命指標在監(jiān)視器上顯示著,醫(yī)生用冷靜的聲音告訴我們:還有 24 小時到 48 小時,今晚比較危險。 倒計時! 下午,我們接來了爸爸。阿爾茲海默癥雖然讓爸爸忘掉許多事情,但對媽媽,愛戀依然。他走進病房,輕輕握著媽媽的手。我們不忍心告訴爸爸,這是最后的見面。媽媽沒有睜眼,爸爸有些茫然,我們說:媽媽睡了。媽媽穿著淡紫色的睡衣,一直“睡著”,她不知道,爸爸也不知道,這是他們的永別。 太陽落了。 天黑了。 媽媽的呼吸越發(fā)困難,她的肩頭劇烈抖動,一呼一吸,都竭盡全力,一分一秒,都揪著我們的心。 夜色里,媽媽的氣息越來越弱,呼吸的指標幾度呈零,又幾度升上來,媽媽頑強的生命力震撼著我。 在病房,王欣醫(yī)生說:“人臨終時,聽力是最后喪失的,有什么話,你們就和老媽說。”隨后,李主任示意醫(yī)生護士走出病房:“讓家人在一起?!?真的是最后時刻了? 媽…… 我想說,卻說不出來。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終于,我伏在媽媽耳邊,說: “媽,今天是我的生日。” 媽媽沒有回應。我又哽咽了…… “媽,你給我的生命,我會更珍惜,媽!” 不知道媽媽聽到?jīng)]有,她昏迷著。 21:04,媽媽走了。 64 年前的這一天,給了我生命的人,在 64 年后的這一 天,告別了生命。 4.27,這個日子,是怎樣的安排? 是巧合?是隱喻?在媽媽的生命里,在我的生命里,這個日子,意味著什么? 這一天,從此不同,以后每年的 4.27,我都面對一個問號,一個謎。 告訴 ?還是不告訴? 2018 年 4 月的三亞。 椰樹的影子映在游泳池里,媽媽在游泳。88 周歲的老太太了,仍然像年輕時一樣喜歡游泳,我想起媽媽在松花江游泳的樣子,在北戴河游泳的樣子。 她不緊不慢,動作舒緩,頭露在水面。 我有點兒擔心,游到她身邊。 媽媽一如既往不需照顧的樣子,揮手說:“我沒事兒,我現(xiàn)在都注意了,你看,我靠邊游,要是沒力氣了,馬上就能扶著?!?她看著池水:“過去我能游十圈八圈,現(xiàn)在就能游一圈兩圈。” 安靜的池邊,只有我倆。 媽媽目光直視著我,平靜地問:“我是不是喉癌?” 我知道,我們之間會有這樣的對話,遲早會有。 半年前,2017 年 10 月 10 日,媽媽在哈爾濱醫(yī)大二院體檢,CT 片子上出現(xiàn)了問題。小弟告訴我這個消息,我第一次聽到“縱隔”這個生詞,第一次知道在氣管和食管之間有這樣一個存在,第一次理解醫(yī)生說的“占位”,就是老百姓說的“長了不好的東西”。 這個壞消息,我們沒有告訴媽媽。 最初的日子,我們姐弟常常這樣想: 反正沒有什么異樣的感覺,也許沒事呢! 老媽不知道,沒有精神負擔,也許更好吧! 順其自然吧! 進一步的檢查還做不做呢?總得弄清敵情,才有更明確的診斷吧? 就這樣觀察著,猶豫著,我們心里藏著秘密,裝作輕松地過了2018年的新年,過了春節(jié)。 癥狀出現(xiàn)了。 媽媽經(jīng)常發(fā)燒,反反復復,體重漸減,體力明顯下降。 過去,她每天去海邊,后來,她已經(jīng)不能走到海邊,開車帶她去,在海邊坐一會兒,就很吃力了。 媽媽吃飯時,經(jīng)常會嗆到。吃第一口飯時,她自己和我們都很緊張,如果嗆到了,這一頓飯就不能吃了。如果僥幸過了第一關(guān),再試探著吃第二口,第三口,這頓飯才可能順利吃下去。 飯桌上,小心翼翼,籠罩著陰云。 我們瞞著媽媽做一些檢查,驗血做基因檢測、PET-CT請專家會診。我們私下里緊鑼密鼓,面對媽媽輕描淡寫,我們跟媽媽謊稱,這些檢查是為了治療發(fā)燒咳嗽,媽媽沒有詳細問,我們也不敢多說。但我一直想,媽媽是個老公安,一向明察秋毫,她會意識到吧?我們瞞得住她嗎? 我們的心里,不同的聲音在交織著: 還是要告訴媽媽吧!她應該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樣?不知道,還少些負擔。 查還是要查的。 這么大歲數(shù),別折騰了! 知道了,會不會更配合? 終于,今天,在游泳池邊,媽媽發(fā)問了:“我是不是喉癌?” 我停了一下,看著媽媽,盡量平靜地說:“不是喉,是縱隔。媽,有問題也有辦法?!蔽艺f了“有問題”之后,立刻說“有辦法”,重音強調(diào)的是:有辦法。 媽媽聽著,緩緩地說:“行啊,我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該走了。” 終于,媽媽自己說出了“癌”這個字,這個字,不再是我們之間的禁區(qū)了。 后來,媽媽主動和親友說:“我得癌了?!?媽媽也許早就猜到了。 媽媽是個特別明白的人,在她身體出現(xiàn)種種癥狀的時候,她能不猜想嗎?也許,在一個個不眠之夜,她曾苦苦猜想,然而,久久地,我們沒有正面相告。 我女兒給我推薦了一個電影《別告訴她》。劇情是,一個華人家庭的奶奶患了癌癥,家人選擇瞞著奶奶,但在紐約長大的孫女認為,知道自己的病情是奶奶的人權(quán),由此,文化沖突在這個家庭展開。劇情的來源是導演自己的家庭故事。 影片里的那些話,好熟悉?。?“別告訴她。” “告訴就毀了她的美好心情?!?“不告訴,是為了分擔她的思想壓力?!?這不是中國人家庭里普遍的聲音嗎?在我們身邊,癌癥患者越來越多,親戚間、朋友圈里,總會有病患家屬。 醫(yī)生和患者家屬之間有一種默契,通常首先和家屬談,再決定是不是和患者本人談。多數(shù)家庭都會選擇“不告訴”。 在這部電影里,很多人都能看到自己。 讓人警醒的聲音是: 她不應該知道嗎? 如果她想說再見呢? 如果她想做些什么呢? 這聲音來自年輕人,來自另一種文化背景中長大的年輕人。我們習以為常的想法,正在被質(zhì)疑。世世代代,很多中國人都諱言死亡,一直都缺少直面老、病、死的坦然態(tài)度。 我曾經(jīng)對我女兒說:將來我如果有病,一定告訴我實情,相信我的判斷,尊重我的權(quán)利,我有知情權(quán)。我要自己選擇治療方式,自己決定如何度過生命的最后一段時光。 可是,為什么,我作為女兒,對媽媽卻遲遲沒有做到? 直到她面對面直接發(fā)問? 其實,媽媽直面癌癥,比我想象的更鎮(zhèn)靜,更坦然。 告訴,還是不告訴,困擾著我,困擾著很多人,困擾了很多年。祖祖輩輩都是這樣,我們很自然地順應著強大的習慣,運用著善意的謊言。 我們的文化,我們的習慣,讓我們?nèi)绱思m結(jié)! 在現(xiàn)實中,我們的選擇往往很矛盾: 在親人特別是長輩得癌的時候,人們多半選擇不告訴真相,向親人隱瞞病情,很多都是隱瞞到底,只有少半人選擇如實告訴。 而當自己被查出癌癥,大多數(shù)人都希望知道真相,自己判斷利害得失,自己決定接下來的選擇。 為什么會有這樣不同的選擇? 心疼親人,舍不得讓親人承受? 相信自己,對自己的心理承受力有信心? 把親人看成弱者,不相信他的精神力量? 是否應用同樣的態(tài)度對待我們的親人? 萬般糾結(jié),可能沒有唯一答案。不同的患者,不同的家人,不同的環(huán)境,這也許是因人而異的選擇。 我的媽媽,明白事理,心智健康,意志堅強,獨立思考能力很強,一向主動掌控自己,對這樣的患者,告訴,利大于弊。 告訴了媽媽以后,接下來的檢查、治療,媽媽就容易接受了。之后,很多次要采取治療措施時,我們都提前告訴她,她并不問很多細節(jié),只要一個方向上的明白。 方向上的明白,對患者來說,是獲得了一種主動,了解生命進程,關(guān)系著生命的質(zhì)量。至少,后來的日子,媽媽沒有被蒙在鼓里。 假如,她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在身體痛苦的同時,還要忍受精神的茫然,那生命的最后一段路,該是怎樣的昏暗模糊! “不是還沒死嗎?” 媽媽從病床邊一步一步挪到衛(wèi)生間,她越來越?jīng)]有力氣了,但仍不肯在床上洗臉,也不讓別人幫忙。她身體靠在洗臉池的旁邊,認認真真地洗臉。我站在媽媽身后,媽媽對我說:“我每天洗臉的時候要這樣按摩耳朵,這樣按摩眼睛……” 很久,衛(wèi)生間的水嘩啦嘩啦地響著,媽媽一絲不茍地洗完臉,又認真梳頭,她把頭發(fā)梳到耳后,用卡子把頭發(fā)別整齊,那種黑色的鋼絲小發(fā)卡,她用了幾十年。一切收拾停當,媽媽才安心,回到病床上。 媽媽曾不止一次地跟我們講,她的媽媽—我的姥姥的故事。姥姥生了 11 個孩子,活了 7 個。窮人家的孩子有個頭疼腦熱,當媽的怎么做呢?早晨,姥姥會大聲叫所有的孩子起床,包括正在生病的孩子。她對著發(fā)燒不肯起床的孩子說:“不是還沒死嗎?!都起來!梳頭、洗臉!” 于是大大小小的孩子都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不管怎樣難受,不管怎樣頭疼腦熱,大清早都得起來,梳頭、洗臉,收拾利落。如果病得實在堅持不了,可以再躺下,也不能大鋪大蓋的,就那么躺著。 “不是還沒死嗎?”從小聽著這句話,孩子們心里都種下一顆種子,讓孩子們在有病有災的時候有了一種態(tài)度——沒死,就好好的,該干啥干啥,別那么嬌氣。不識字的姥姥,用這句話,影響了子女的一生。 我媽晚年病了以后,只要她能起來,就一定會起來梳頭、洗臉,收拾妥當。媽媽平時并不是一個在意打扮的人,她沒有過一支口紅,沒有過一支眉筆,也沒有過一盒粉底。 她只是保持自己干凈利落的樣子,更是以一種積極的精神狀態(tài),面對她的孩子們。 媽媽的病越來越重了,甚至從床前挪到衛(wèi)生間,都成了不可能。即使是這樣,她每天也要在床上完成洗臉、梳頭,好像這是每天早晨的一個儀式—太陽升起來了,人醒過來了,起床了,開始新的一天了! 小弟特別理解媽媽的內(nèi)心需求,在媽媽無力梳頭、頭發(fā)散亂的時候,他給媽媽送來了各式各樣的發(fā)網(wǎng),攏住紛亂的頭發(fā)。媽媽一個個地試這些發(fā)網(wǎng)的時候,我一邊感動于小弟的細心孝心,一邊理解著媽媽的心思。 快過年了,媽媽有一個心愿—要把頭發(fā)染一染,燙一燙。這是每年過年前她要做的事,年是年,節(jié)是節(jié),媽媽很在意過年前的這些儀式。盡管她已經(jīng)無力下床,但是收拾好了過年,已經(jīng)成為她的老習慣。 媽媽的老朋友小戴經(jīng)常來幫助媽媽剪發(fā),燙發(fā),這次她帶著工具來到媽媽的病床前。家人們都來當助手,在病床邊,拿盆的拿盆,打水的打水,鋪墊好塑料布,準備好大小毛巾。平時就利落的小戴此時更利落,她指揮著我們,所有的動作都是為了讓媽媽節(jié)省體力,保存精力,在最短的時間里,在床上完成洗染燙的全過程。媽媽在鏡子里看到自己:“挺好!”我們都預感到,這是媽媽的最后一個春節(jié),她滿足了心愿。 人到了最痛苦的時候,可能就再也顧不上這些了,然而有大事的時候,媽媽依然在意。媽媽在病床上,每當要和孩子們視頻的時候,總是振作精神,帶著笑容,眼神明亮,面對著鏡頭。孩子們遠隔千山萬水,在面對著老人的時候,有時竟很難察覺她已是重病之身,短短的視頻給遠方的孩子們一種錯覺,以為她身體還好。其實在每個笑容背后,都有媽媽的堅持,甚至忍耐。 當孩子要來病床邊的時候,老媽更是振作精神。孫子的女朋友要來看望她了,她異常欣喜,充滿期待。我姐姐理解老媽的心情,去給她買了新的衣服,使得老媽在和她期待的女孩見面的時候,不是穿著病號服。我媽媽一生喜歡紅色,于是我姐買來的衣服有紫紅色的、磚紅色的,讓媽媽挑選。媽媽在那天還破天荒地要求:“穿上襪子吧!” 大家都說:“不必啦,三亞這么熱,又是在病床上,不用吧?” 但是媽媽一直在堅持著。那一天,媽媽的形象不是一個重病垂危的病人,而是一個熱情坦誠、有凝聚力的大家長。 在最后的日子里,媽媽體力越來越弱,已經(jīng)無力顧及自己的形象。但她內(nèi)心的自尊,我們都懂。 媽媽病臥中堅持自己下地大小便,開始還能去衛(wèi)生間,后來堅持在床下,再后來下床都困難了。她能下地的時候,穿的是布鞋,后來變成了拖鞋,再后來變成了腳墊,到最后,她再也下不了地了。我收起媽媽的鞋,心里很難受,媽媽再也下不了地,只能在床上解決了。當媽媽不能自主大小便的時候,她內(nèi)心是很痛苦的??吹贸?,她每次都試圖自主解決自己的私密難題,可是她實在是無力了!在別人幫助她的時候,她常說: “唉,真沒有用了!” “我怎么都這樣了!” “唉,看你這個破媽!” 媽媽的表達里,有對別人的歉意,有不好意思,也有對自己失去能力的懊惱。她受不了的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無力,更有精神上的無奈。人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每天都要面對,當她沒有一點自主能力的時候,萬般無奈,困在了床上。 昏迷之際,床上的媽媽已經(jīng)對周圍環(huán)境失去知覺。然而每當需要排便的時候,我還是會給她做一些必要的遮蓋。 如果媽媽清醒,她一定會在意的,即使媽媽不清醒,我們也要在意,即使到最后的時刻,也要維護媽媽想要的體面和自尊。 即使是在醫(yī)生面前,媽媽也會調(diào)動自己的全部力量,盡可能地呈現(xiàn)出最好的狀態(tài)。醫(yī)生來查房的時候,她經(jīng)常說:“我挺好的!”我們都和媽媽說:“別光說好啊,要把你的真實情況告訴醫(yī)生,醫(yī)生查房的時候,要全面地了解你的狀態(tài)?!笨墒菋寢屵€是每次都盡可能保持著自己的好狀態(tài),對醫(yī)生說:“我挺好的。” 我媽先后在哈爾濱醫(yī)大二院、北京 301 醫(yī)院、海南三亞 301 醫(yī)院和三亞鴻森醫(yī)院住院,四所醫(yī)院的醫(yī)生護士們都對這位老太太有著共同的評價,說她樂觀、堅強、開朗、自尊。 媽媽和護士們相處的時候,有時很像奶奶和孩子們相處。在她狀態(tài)好的時候,她和護士們談笑風生。她內(nèi)心里對這些年輕的醫(yī)生護士充滿信任和友善。她曾經(jīng)拉著年輕的施醫(yī)生的手說:“你是奶奶的保護神!” 曲醫(yī)生說,在一層樓的病房里,她年紀最大,病也最重,然而她的精神狀態(tài)是最好的。王醫(yī)生說,這老太太,讓我們當醫(yī)生的內(nèi)心里有一種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