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詠戈:那些年的《文藝報》
2002年,我從外單位調(diào)入文藝報社工作。其實,我對《文藝報》并不陌生,從中學時代起就一直訂閱。大學讀的中文系,后來到《解放軍文藝》當編輯,在文學這個圈子里逐漸了解了《文藝報》的歷史和它在文學界的特殊地位。加之,我從云南部隊調(diào)到北京《解放軍文藝》后,原西南軍區(qū)文化部老部長、有“文壇第一伯樂”之稱的馮牧當時正主政《文藝報》,和這位前輩領導的接觸又得以認識中國作協(xié)和《文藝報》的領導,如張光年、孔羅蓀等,以及報社有名的“二唐”唐因、唐達成,還有馮牧手下得力的幾員大將謝永旺、陳丹晨、吳泰昌、鐘藝兵、閻綱、雷達、李炳銀以及比他們年輕的骨干編輯、記者高洪波、潘凱雄、賀紹俊等。后來他們中有些成為了報社領導,有些調(diào)任其他單位成為文壇大咖。馮牧前輩給我許多參加《文藝報》活動的機會,也培養(yǎng)我成為《文藝報》的作者——似乎早已經(jīng)融入在這個集體中了。
但是2002年真正調(diào)來并受命主持報社工作,情況卻并不樂觀。社會轉型給“體制內(nèi)”單位帶來劇烈沖擊,當時文學也已失去轟動效應,直接的結果就是發(fā)行量下滑、經(jīng)濟拮據(jù)。印象最深的就是上任第一周就被債主堵門,因欠印廠印刷費被告上法庭,報社敗訴被強制執(zhí)行,面臨封賬??_@讓我意識到中國作協(xié)金炳華書記在找我做任前談話時說的“你是受命于困難之時”這句話的分量,也想起《解放軍文藝》的老同事、先我一步轉業(yè)到中國作協(xié)的雷抒雁說的“你是從米蘿蘿里來到糠窩窩里”,并非只是個打趣的比方。開弓沒有回頭箭,總不能讓《文藝報》的牌子砸在我們這一茬人手上。報社很窮,辦公室20多年未裝修過,辦公桌椅缺胳膊少腿,沒有食堂,工資微??;報社又很富,前輩給報社同仁留下的敬業(yè)、專業(yè)精神尚在。那些年接二連三遇上突發(fā)性事件和大事,2003年突然到來的“非典”、2008年南方冰雪、汶川大地震、北京舉辦第29屆夏季奧運會,紀念改革開放30周年等。在這些重大的突發(fā)性的事件中,《文藝報》沒有缺席,編輯記者們紛紛要求到抗震救災、抗擊非典、南方冰雪這些最艱苦的甚至有生命危險的一線,他們參與其中,及時編發(fā)稿件。我記得當時“非典”爆發(fā),許多單位都不上班了,《文藝報》堅持上班正常出報;南方遭遇百年未遇冰雪災難,《文藝報》及時發(fā)表了雷抒雁的《冰雪之劫:戰(zhàn)歌與頌歌》,發(fā)表后得到中央領導批示,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廣播后擴大了報紙影響。那些日子中的不少晝夜,報社同志吃住在辦公室,等新華社最新消息,打電話向各地約稿,一起為汶川遇難同胞默哀流淚,共同為北京奧運盛典歡呼——多難可以興邦,國家如此,報社人也在攻堅克難中凝聚起精氣神。為擺脫經(jīng)濟困境,報社前任想了很多辦法,甚至一度將報紙一分為三,《文藝報》成為一張只有專刊沒有正報的報紙,三個專刊由三攤人各自創(chuàng)收生存。炳華書記要求短期內(nèi)改版,經(jīng)過社內(nèi)幾次大討論逐漸形成一些共識:報社經(jīng)營不能離開辦報?!段乃噲蟆肥紫纫畔隆拔乃嚱珉A級斗爭晴雨表”的包袱,高擎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和鄧小平在四次文代會上的《祝詞》兩面旗幟,團結老中青幾代作家,堅持以理論批評為特色,辦好特色版面,加強報紙的新聞性等?!段乃噲蟆肥菫樽骷曳盏?,是為文學事業(yè)服務的,雖不是大眾的,但即便是小眾、專業(yè)的,中國文學界也需要這樣一份報紙。在這樣的共識下,報紙完成了改版。除加強了新聞版面,保留了特色版面,如理論與爭鳴、文學批評、兒童文學、外國文學、華文文學、藝術等,又增辦了軍事文學??蜕贁?shù)民族文學???,這些??搏@得了合辦單位的經(jīng)濟支持。報紙要辦好離不開好的選題策劃,以及得力的作者去完成。那些年《文藝報》關于拓展和深化毛澤東文藝思想研究、保障國家文化安全、生態(tài)批評、文學想象、城市文學、鄉(xiāng)土文學、經(jīng)典改編、文學譯介等討論都引起了相當關注。在中宣部、中國作協(xié)的支持下,辦公室進行了整體裝修,辦公條件得到改善,窗明幾凈的環(huán)境,每人一部電腦一部電話的配備,使大家的精神也為之一振。幾年中陸續(xù)完成了人員更新,一些同仁或在報社,或調(diào)到中國作協(xié)其他單位擔任了領導,年輕一茬成長為骨干。2008年《文藝報》獲得了“全國精神文明先進單位”的榮譽。
回首往事,在特定的歷史階段,我們奮斗過,努力過,但離我們理想的目標還有不小的距離。報社會議室墻上的掛像,前輩主編茅盾、丁玲、張光年、馮牧——一直在注視著。此后,《文藝報》在閻晶明、梁鴻鷹主政下不斷前行。作為個人,能在一個特殊歷史節(jié)點上做了《文藝報》的參與者、見證者是幸運的。我曾在我的評論集《化蛹為蝶》的扉頁上寫過這樣一句話:“我很幸運一生中能有兩段歲月在兩個大牌文藝平臺供職:解放軍文藝出版社和文藝報社。文壇上那些受人尊敬的前輩和學長有的與我面對面,有的以他們的作品給我以精神滋養(yǎng)。”這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話?!段乃噲蟆?0年,我在《文藝報》7年,十分之一,足夠幸運,足夠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