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用時光釀就暮秋之愛
《秋》是一本特別的書,開篇即是:“這是最糟糕的時代,這是最糟糕的時代。”仿佛在人的心中敲下一聲沉重的洪鐘。這本書一共分成三個部分,每個部分都沒有具體的標題,只有簡單的羅馬數字編號。沒有采用傳統(tǒng)的線性時間進行敘述,而是跳躍性地展開故事,在翻開下一頁之前,你并不知道自己會看到哪一段被截斷的時光。語言表述非常特別,“全知全能”的外視角與從人物出發(fā)的內視角不斷切換,既能從外界打量人物的實際境況,又能了解到他的內心所想。在形式上給予讀者極大的新鮮感和陌生化的閱讀體驗。
作為一本認可度較高的書,《秋》入圍了布克獎,還登上了《紐約時報》十大好書的榜首。作者阿莉·史密斯是英國文壇新秀,熱門的諾獎候選人之一,其筆觸具有濃厚的個人色彩,細膩溫柔,像水霧又像云,潺潺地流入心底,但是反映的內容卻是深刻的、富有思考性的。
伊麗莎白是一個個性張揚的女孩,丹尼爾是住在伊麗莎白家附近的老人,兩個人愉快地相識,默契地玩耍,一起欣賞想象中奇妙的拼貼畫,交流著變形的故事。在外人眼里兩個人身上都有“孤僻乖張”的不友好標簽,是同社會格格不入的那一類人,而實際上他們才是對社會、對人生有著明晰認識的人。她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是一個作曲家,曾經進過監(jiān)獄,有過一段夭折的愛情。長大后的伊麗莎白擔任一所學校的初級講師,經濟困窘,滿腦子的新奇想法,辦理護照的時候可以和柜臺人員進行有趣的辯論,漫不經心地在禁區(qū)邊緣游離;而丹尼爾已至暮年,失去意識,躺在養(yǎng)老院里。偶然間,她在一本波普藝術畫冊中看到了丹尼爾曾向自己描述的充滿個性、色彩濃烈的拼貼畫,畫家正是丹尼爾愛上的、患癌死去的女孩保利·博蒂,她有著新潮的意識和大膽極致的創(chuàng)作手法,卻因為女性的身份被埋沒在歷史的塵埃里。所有的童年記憶都變得鮮活,她決心把她作為論文的研究對象,為她在人世間留下一筆,在這個過程中逐漸復原了保利·博蒂這個充滿女性覺醒意識的形象。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秋》是對現實生活的觀照。在伊麗莎白的成長過程中,母親體現出懈怠的特征,不愿意回應她頭腦里冒出的一個個問題,認為丹尼爾給小伊麗莎白灌輸的是不健康、不正當的觀念,而父親干脆缺位,從頭到尾沒有出現,讓童年的伊麗莎白處于一種“愛匱乏”的狀態(tài),活得更加恣意張揚。書中還夾雜著公共歷史在日常生活中的投影。伊麗莎白幼年時會在電視里頻繁見到有關戰(zhàn)爭的新聞,長大后在報紙上看到英國“脫歐”啟動后引發(fā)的社會混亂。涉及到丹尼爾的部分則顯露出某種荒誕色彩。丹尼爾的肉體躺在養(yǎng)老院,意識卻不斷漂浮。他時而被海水沖到岸上,脫離了老化的軀體,時而被困在老樹的樹干里,聯想到記憶里死去的戀愛對象。這些無意識狀態(tài)下的冥想讓讀者了解了他冗長而深刻的過去,為全書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當故事越講越長,隱沒在其中的信息逐漸浮現,就像雕塑逐漸成型。那年他們相遇,女孩13歲、老人85歲;而在故事的結尾,29歲的女孩將和蘇醒的老人重逢。伊麗莎白對丹尼爾有了更深的了解,也脫離了懵懂的狀態(tài)。兩個人之間的情誼并沒有因為時光、死亡而削減,高度契合的精神和思想也不需要一個俗套的圓滿結局去強行升華,結尾的留白反而能賦予作品意味深長的魅力,延宕出無限的想象空間。伊麗莎白對丹尼爾的感情是暮秋之愛,帶著一絲淡淡的哀愁和遺憾,又經過漫長時光的提煉達到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