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沛德:70年,見證新中國兒童文學發(fā)展歷程
2011年,中國作協(xié)兒童文學委員會、北師大兒童文學研究中心、中少出版社為束沛德舉行了祝賀八十壽誕暨兒童文學評論座談會。會上,有論者稱其“高屋建瓴地把握新時期以來兒童文學發(fā)展的全局,縱橫交錯地描繪了一幅立體的當代兒童文學地圖”“撰寫了很多具有歷史價值的重要文章,是當代兒童文學歷程的見證者、參與者,成為當代兒童文學史上一個重要的坐標”。實際上,這也正是對束沛德在兒童文學領域辛勤工作70余年的高度概括和客觀評價。
中學時代,束沛德就愛編編寫寫,寫過一些散文小品、通訊報道,也寫過詩,在《青年界》《中學時代》《文潮》《東南晨報·三六副刊》等報刊上發(fā)表。如果從1947年11月寫的一篇小小說《一個最沉痛的日子》獲《中學月刊》征文榮譽獎算起,到2011年10月新出版的散文集《愛心連著童心》為止,他與文字打交道,已整整70個春秋?!皩懽髻Y歷可謂不淺,但成果卻乏善可陳。我是一個文學組織工作者,長期以來一直在文學團體、宣傳部門做秘書工作、組織工作和服務工作。從上世紀50年代初擔任中國作協(xié)創(chuàng)委會秘書到八十年代初擔任作協(xié)書記處書記,在工作崗位上始終離不開筆桿子。寫報告、講話、發(fā)言、總結、匯報這類應用文、職務性文字,幾乎成了家常便飯。如把這類文字疊加在一起,也許能編選成四五卷。因此,原本不是作家的我,在60年代,就被同事們戲稱為‘文件作家’”。
束沛德曾在文章中將他同兒童文學的因緣,概括為五個“兩”:即兩個決議(參與起草1955、1986年作協(xié)關于兒童文學的兩個決議)、兩篇文章(50年代中期的《幻想也要以真實為基礎》和《情趣從何而來?》)、兩次會議(1986年、1988年主持在煙臺召開的兩次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會議)、兩屆評獎(1987年、1992年參與、主持作協(xié)舉辦的首屆、第二屆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評獎)、兩種角色(既作為作協(xié)書記處書記又作為評論工作者參加各種兒童文學活動)。
1955年9月16日,《人民日報》發(fā)表了題為《大量創(chuàng)作、出版、發(fā)行少年兒童讀物》的社論,批評了“中國作家協(xié)會很少認真研究發(fā)展少年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的問題”,并明確提出:為了改變目前兒童讀物奇缺的情況,“首先需要由中國作家協(xié)會擬定繁榮少年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的計劃,加強對少年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的領導?!痹凇度嗣袢請蟆飞缯摰耐苿酉?,同年10月,中國作協(xié)第二屆理事會主席團舉行第14次擴大會議,討論并通過了近期發(fā)展少年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的計劃,決定組織193名在北京和華北各省的會員作家、翻譯家、理論批評家于1956年底以前,每人至少寫出(或翻譯)一篇(部)少年兒童文學作品或一篇研究性的文章。接著,又于11月18日向作協(xié)各地分會發(fā)出《中國作家協(xié)會關于發(fā)展少年兒童文學的指示》。當時,束沛德作為作協(xié)創(chuàng)作委員會秘書,參與了調查研究、文件起草等工作。
1955年春,負責創(chuàng)委會日常工作的副主任李季派束沛德參加了團中央召開的第三次全國少年兒童工作會議。從會上他了解到當時少年兒童的思想、學習、生活情況以及他們對文學藝術的需求,并聆聽了胡耀邦所作的題為《把少年兒童帶領得更加勇敢活潑些》的講話?!白鲄f(xié)主席團第14次會議前,李季讓我根據(jù)《人民日報》社論精神,結合從少年兒童工作會議上了解到的情況,并參考第二次全蘇作家代表大會上波列伏依所作的《蘇聯(lián)的少年兒童文學》補充報告,代作協(xié)草擬一個要求作協(xié)各地分會加強對少年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的指導意見。我寫出初稿后,經(jīng)過幾次討論,多位領導同志修改補充,最后形成11月18日下達作協(xié)各地分會的《中國作家協(xié)會關于發(fā)展少年兒童文學的指示》?!斑@是我第一次接觸兒童文學工作。也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我把理論批評的興趣和視野更多地投注于兒童文學領域”。
發(fā)表于1956年、1957年的兩篇兒童文學評論《幻想也要以真實為基礎———評歐陽山的童話〈慧眼〉》《情趣從何而來?———談談柯巖的兒童詩》,被認為是束沛德兒童文學評論的代表作,自當年在《文藝報》刊發(fā)以后,先后被收入《1949~1979兒童文學論文選》《中國兒童文學大系·理論(一)》《論兒童詩》《柯巖作品集》《柯巖研究專集》《中國兒童文學論文選(1949~1989)》《中國當代兒童文學文論選》等七八種評論選集。其中,《幻想也要以真實為基礎》引發(fā)了一場持續(xù)兩年之久的關于童話體裁中幻想與現(xiàn)實的關系乃至童話的基本特征、藝術邏輯、表現(xiàn)手法等問題的討論。新時期以來出版的多種中國當代兒童文學史,兒童文學理論批評史、童話史、童話學等論著,對這場討論都給予了肯定的評價,認為:“《慧眼》之爭,開創(chuàng)了新中國成立后童話討論的前聲”“不但促進了我國兒童文學的創(chuàng)作發(fā)展,而且也豐富了50年代尚不完備的我國童話理論”。
《情趣從何而來?》一文修改定稿時的情景,束沛德記憶猶新:那時女兒剛出世,他住的那間十多平方米的屋子,一分為三:窗前一張兩屜桌,是他挑燈爬格子的小天地;身后躺著正在坐月子的妻子和未滿月的嬰兒;用兩個書架隔開的一個窄條,住著他的母親?!拔恼潞芸煸凇段乃噲蟆?957年第35號上刊出,這篇最早評介柯巖作品的文章,得到了柯巖本人和評論界及兒童文學界的好評,認為它是‘有一定理論水平的作家作品論’;對兒童情趣的贊美和呼喚‘深深影響了一代兒童文苑’。”
“我到北方幾十年了,至今還是南腔北調。共和國誕生的時候我18歲,剛從一個未成年人變成成年人。70年過去了,我現(xiàn)在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耄耋老人,不能不服老”。在年初廣西師大出版社舉行的“新中國成立70周年原創(chuàng)兒童文學獻禮”叢書《兒童糧倉》發(fā)布會上,身為主編之一的束沛德向現(xiàn)場聽眾講述了新中國兒童文學的發(fā)展歷程和其間經(jīng)歷的艱難曲折?!肮埠蛧宦纷叩浇裉觳蝗菀?,我見證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在苦難中一步一步慢慢地從站起來到富起來,到走向強起來這么一個歷程。像我這樣的老兒童文學工作者,往往總有那么一份心情,總想為孩子們做點什么。我和徐德霞共同主編《兒童糧倉》就出于這樣的想法,就像一首歌所唱的:‘我要把最美的歌兒獻給你,我的母親,我的祖國’”。
除了歌聲,在束沛德的身上,我們還看到了70年來兒童文學美好多彩的時光和面貌。
在趙景深、嚴文井引領下涉足兒童文學
中華讀書報:1952年,您從復旦大學新聞系畢業(yè)即被分配到中國作協(xié)工作。此后半個多世紀的時間里,您一直與中國兒童文學事業(yè)緊緊地聯(lián)系在一起。在這一過程中,哪些人對您產(chǎn)生過影響?
束沛德:新中國誕生時,我18歲,剛跨進成年人的門檻,也是新中國第一代大學生?!皣摹笔谴髮W一年級的必修課,我的老師是趙景深教授。他是我國兒童文學理論、創(chuàng)作、翻譯、教學早期的拓荒者、探索者之一。由于在中學時代,我就在他主編的《青年界》雜志上多次發(fā)表過散文、速寫,他對我可說是鼓勵有加,傾情栽培。他特意為我開列了課外閱讀書目,使我較早讀到了《稻草人》《大林和小林》《敏豪生奇游記》《鵝媽媽的故事》等名著,從而對兒童文學有了感情和興趣。在我的文學之旅中,趙先生可說是第一個引領我向“兒童文學港”靠攏的人。
真是無巧不成書。我走上工作崗位,第一個上級恰好又是著名兒童文學家嚴文井。我饒有興味地讀了他的《蜜蜂和蚯蚓的故事》《三只驕傲的小貓》等;并在他的麾下,協(xié)助編選年度《兒童文學選》。他的言傳身教,使我領悟到,兒童文學要講究情趣,寓教于樂。他說,要善于以少年兒童的眼睛、心靈來觀察和認識他們所接觸到的以及渴望更多知道的那個完整統(tǒng)一而豐富多樣的世界。這成了我后來從事兒童文學評論經(jīng)常揣摩、力求把握的準則。
我涉足兒童文學評論,也忘不了著名文學評論家、時任《文藝報》副主編的侯金鏡對我的鼓勵和點撥。他熱情鼓勵我:從作品的實際出發(fā),抓住作者的創(chuàng)作特色,力求作比較深入的藝術分析,要堅定地沿著這個路子走下去。
中華讀書報:您發(fā)表于1956年、1957年的兩篇兒童文學評論《幻想也要以真實為基礎———評歐陽山的童話〈慧眼〉》《情趣從何而來?———談談柯巖的兒童詩》在當時及此后都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尤其是后者對“兒童生活情趣”的發(fā)現(xiàn),對兒童文學“美學追求”的彰顯,在強調兒童文學“教育功能”的50年代顯得難能可貴。
束沛德:寫這兩篇文章,既不是報刊的約稿,也不是領導分派的任務,而是自己在中國作協(xié)創(chuàng)作委員會閱讀、研究作品后有感而發(fā)。認真閱讀文本,出于個人的審美判斷,情不自禁地要傾訴自己的看法,于是拿起筆來加以評說。
現(xiàn)在看來,前一篇文章說理未必透徹,但它被認為“開創(chuàng)了建國后童話討論的前聲”,或多或少活躍了當時兒童文苑學術爭論的空氣。后一篇文章,至今被朋友們認為是我的評論“代表作”。有的評論者甚至說,這篇文章是把自己“帶入兒童文學研究領域的第一盞引路燈”。在他們看來,“對兒童情趣的贊美,與對‘行動詩’的褒獎,深深影響了一代兒童文苑”;“這些即便在今天都顯得灼灼照人的觀點,在強調兒童文學‘教育功能’的50年代會顯得多么卓爾不群!”
中華讀書報:作為一名在兒童文學園地耕耘了幾十年的園丁,您寫作了大量的兒童文學評論文章,請問在這些評論中,您一以貫之的主導思想是什么?
束沛德:以情感人,以美育人,是包括兒童文學在內的一切文藝的特征和功能。充分而完美地體現(xiàn)時代對未來一代的期望和要求,真實而生動地反映少年兒童豐富多彩的生活,鮮明而豐滿地塑造少年兒童的典型性格、形象,勇敢而執(zhí)著地探求孩子們喜聞樂見的新形式、風格,是擺在兒童文學作家面前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也是提高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質量題中應有之義。要千方百計努力創(chuàng)造向上向善、文質兼美的作品,把愛的種子,真善美的種子,正義、友愛、樂觀、堅韌、同情、寬容、奉獻、分享的種子,播撒到孩子的心靈深處,讓它們生根、發(fā)芽、開花。
兒童文學的接受對象、服務對象是少年兒童。從事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評論、編輯、出版、組織工作的人,要更加牢固地樹立起“兒童本位”“以兒童為主體”的觀念。在創(chuàng)作思想上更完整、準確地認識兒童文學的功能,全面發(fā)揮它的教育、認識、審美、娛樂多方面的功能,并深切認識兒童文學的教育、認識、審美、娛樂作用,都要通過生動的藝術形象和審美愉悅來實現(xiàn)。兒童文學的教育功能是包涵著凈化心靈、陶冶情操、啟迪智慧、培育審美能力的,堅持“寓教于樂”,始終不離審美愉悅,力求用愛心、詩意、美感來打動孩子的心靈。兒童文學的服務對象分為幼兒、兒童、少年三個層次,在創(chuàng)作實踐上要更加自覺地按照不同年齡段孩子的心理特點、精神需求、欣賞習慣、接受程度來寫作。
70年,當代兒童文學走過一條光榮荊棘路
中華讀書報:回首中國兒童文學的發(fā)展歷程,您將它分為建國后17年、“文革”10年、改革開放到八九十年代、新世紀至今四個歷史階段。對這不同歷史時段的兒童文學,您作何評價?
束沛德:由于自己的興趣愛好,加上我又一直處在文學組織工作崗位上,可以說我是一個兒童文學園地的守望者,我見證了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兒童文學70個春秋的發(fā)展歷程。當代兒童文學走過了一條光榮的荊棘路。
從1949年到1965年,由于黨和政府的倡導和“百花齊放 百家爭鳴”方針的鼓舞,作家創(chuàng)作熱情高漲,紛紛披掛上陣,熱心為少年兒童寫作,從而迎來了我國兒童文學初步繁榮的第一個黃金期。這一時期佳作迭出,不勝枚舉。張?zhí)煲怼㈥惒?、金近、任大星、任大霖、任溶溶、肖平、洪汛濤、葛翠琳、孫幼軍等,都奉獻了為小讀者喜愛的作品。這里僅舉我更為熟悉的“三小”為例:嚴文井的童話《小溪流的歌》,詩情與哲理水乳交融;徐光耀的兒童小說《小兵張嘎》,成功地塑造了嘎子這個有血有肉、富有個性特征的人物形象;柯巖的兒童詩《小兵的故事》,既富有濃郁的兒童情趣,又富有鮮明的時代色彩。這些作品充分表明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我國兒童文學在思想與藝術統(tǒng)一上所達到的高度。那時的作者普遍關注作品的教育意義,一心引導孩子奮發(fā)向上。 從1978年到1999年,作家思想解放,熱情洋溢,創(chuàng)作欲望井噴式爆發(fā)。老作家寶刀不老,重新活躍于兒童文苑。一大批生氣勃勃的青年作家脫穎而出,嶄露頭角,迎來我國兒童文學第二個黃金期。在兒童觀、兒童文學觀上的轉變、進步,更加明確兒童文學“以兒童為本位”“以兒童為主體”,更加全面認識兒童文學的功能,擺脫了“教育工具論”的束縛,回歸“兒童文學是文學”,注重以情感人,以美育人。改革開放之初,短篇小說的成就尤為突出。劉心武的《班主任》、王安憶的《誰是未來的中隊長》以及張之路、沈石溪、常新港、劉健屏等的小說都引人矚目。到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長篇小說熱成了兒童文苑一道亮麗的風景。曹文軒的《草房子》、秦文君的《男生賈里全傳》入選中宣部、中國作協(xié)等部門聯(lián)合推出的向國慶50周年獻禮的十部長篇小說之列,充分顯示兒童文學的思想、藝術成就和影響力,與成人文學相比,完全可以平起平坐,毫不遜色。這一時期作品,在題材、形式、風格上多姿多彩,不少作家在思想、藝術上日趨成熟。金波、張秋生、高洪波、黃蓓佳、梅子涵、周銳、冰波、鄭春華、董宏猷等都有佳構力作問世,他們沿著回歸文學、回歸兒童、回歸創(chuàng)作個性的藝術正道不斷前行。
進入新世紀之后,黨中央要求更加自覺地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建設,促進文化大發(fā)展、大繁榮。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文藝工作的幾次報告、講話,明確要求創(chuàng)作無愧于時代的優(yōu)秀作品,這就又一次給兒童文學的發(fā)展帶來良好機遇和強勁動力。作家們更加關注講好中國故事,弘揚中國精神,努力追求文學品質與藝術魅力的完美結合,更加自覺地守正創(chuàng)新,勇于探索,敢于變革,在藝術上有更加新穎獨特的追求。
作家按照自己的生活經(jīng)歷、個性特點、優(yōu)勢擅長,開拓不同的創(chuàng)作疆域,使創(chuàng)作題材、樣式越發(fā)多樣化。就拿小說來說,校園小說、動物小說、歷史小說、戰(zhàn)爭題材小說、冒險小說、幻想小說、少數(shù)民族題材小說、童年回憶小說,應有盡有,豐富多彩。張煒的《少年與?!贰秾ふ音~王》、趙麗宏的《童年河》、曹文軒的《蜻蜓眼》、張之路的《吉祥時光》、黃蓓佳的《童眸》、董宏猷的《一百個孩子的中國夢》、彭學軍的《浮橋邊的湯木》、湯素蘭的《阿蓮》、李東華的《少年的榮耀》、蕭萍的《沐陽上學記》、殷健靈的《野芒坡》、薛濤的《九月的冰河》、黑鶴的《叼狼》、史雷的《將軍胡同》等,都是近些年問世的取材獨特、風格各異的優(yōu)秀兒童小說。鄭春華的幼兒文學,王立春的詩,湯湯、郭姜燕的童話,舒輝波的報告文學,劉慈欣的科幻文學,也都受到好評。
在我看來,由于80年代崛起的作者人生閱歷,創(chuàng)作經(jīng)驗越發(fā)豐富,世紀之交涌現(xiàn)的作者富于創(chuàng)作激情、創(chuàng)新精神,這兩代作家成了當今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的中堅力量,加上成人作家的加盟,從而使得新世紀以來的兒童文學思想、藝術質量在整體上有了進一步提高。不少優(yōu)秀作品走向世界,曹文軒榮獲國際安徒生獎,越發(fā)增強有志氣、有才能的作家攀登兒童文學高峰的自信。
中華讀書報:如您所說,建國后頭17年兒童文學出現(xiàn)了初步繁榮的第一個黃金時期,20世紀80年代兒童文苑迎來了第二個黃金時期??煞駥⑿率兰o初期開始的又一輪繁榮稱之為第三個黃金時期呢?
束沛德:近十年多,原創(chuàng)兒童文學的出版掀起了熱潮,盡管好作品也不少,但“有數(shù)量缺質量,有‘高原’缺‘高峰’的現(xiàn)象”也還沒有得到根本改變。具有鮮明的時代色彩、崇高的美學品質和強烈的藝術感染力,能傳之久遠的典范性作品還是太少;各種體裁、樣式的發(fā)展也不平衡;兒童文學的閱讀推廣也有待深入。因此,若說當代兒童文學已迎來第三個黃金期,似還早了點。我想隨著召喚寫中國兒童故事的深入人心,創(chuàng)作環(huán)境、氛圍的更加優(yōu)化,創(chuàng)作力量的集結和作家素質的提高,潛心寫作,鍥而不舍,在不久的將來,在建黨10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會之際,也許就會迎來兒童文學花團錦簇的第三個黃金期。
新世紀,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依然薄弱
中華讀書報: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國兒童文學發(fā)展陷入低谷,據(jù)說那一時期《兒童文學》雜志發(fā)行量跌到了六萬,很多出版社撤銷了少兒編輯室。造成這種低迷局面的原因是什么?
束沛德:我以為,主要是由于面臨市場經(jīng)濟與網(wǎng)絡多元傳媒的雙重挑戰(zhàn)。市場化是一把雙刃劍,它既給創(chuàng)作帶來新的活力,拓寬了出版理念、思路;同時,也使一些作家、出版單位急功近利,寫作態(tài)度浮躁,熱衷于類型化、模式化、商業(yè)化的寫作、出版,平庸淺薄的作品,隨之而生。而面對網(wǎng)絡時代,原本就被繁重的課業(yè)負擔壓得透不過氣的少年兒童,大部分精力和課余時間都被吸引、轉移到電視機、手機、游戲機旁,很少接觸文學讀物,有的也只看看卡通、小人書這些通俗、娛樂化的故事。正因為如此,兒童文學的發(fā)展一度呈現(xiàn)停滯、沉悶的局面。
中華讀書報:新世紀以來,兒童文學的生態(tài)布局有哪些新的表現(xiàn)形式和特點?
束沛德:我年屆耄耋,近些年兒童文學作品讀得不多,對兒童文學現(xiàn)狀已無力作全面梳理和宏觀把握。這里,只能粗略地談談我的總體印象:
一是從創(chuàng)作態(tài)勢、格局來看,堅守文學基本品質,回歸純文學、經(jīng)典寫作,似已大勢所趨,成為眾多作家的共同追求。二是不斷新陳代謝的“四世同堂”的創(chuàng)作隊伍,隨著成人文學作者的加盟,結構更加優(yōu)化,代代相傳,后繼有人。三是題材多樣,近些年抗戰(zhàn)題材兒童小說集中亮相,引人注目。加強現(xiàn)實題材創(chuàng)作,關注現(xiàn)實,關注當下,講好中國故事,講好中國特色的童年故事,正逐步成為引領兒童文學寫作的潮流。四是從創(chuàng)作文體、品種看,原創(chuàng)圖畫書備受青睞,方興未艾,有了可喜的成果。相對于長篇兒童小說的收獲和成就,短篇小說依然顯得薄弱。五是理論批評狀況引起關注,改善文學批評生態(tài),樹立良好批評風氣,已成了當今兒童文苑的熱門話題。
身處新時代、新世紀,有抱負、敢擔當?shù)淖骷叶荚谂μ剿?,不斷拓展兒童文學的思想空間、藝術空間,探索如何更好地貼近新時代,貼近小讀者,把兒童小世界與大世界、大自然更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創(chuàng)造出更新穎獨特的文本面貌和藝術形式,從而更好地滿足當代少年兒童不斷提升的審美情趣和欣賞需求。
中華讀書報:兒童文學作家曾出現(xiàn)過“五世同堂”的盛況,與前幾代相比,您認為新一代作家的創(chuàng)作有哪些新的特點?
束沛德:世紀之交和新世紀崛起的一代作家,起點高,他們大多有大學本科以上的學歷,文化素質和藝術修養(yǎng)較高。他們視野開闊,思想敏銳,富有勇于開拓、敢于創(chuàng)新的精神;他們又大半是獨生子女的父母,對當下孩子的生活、心理更為了解、熟悉。新一代作家善于學習、借鑒中外兒童文學的優(yōu)秀成果,勇于把中國的與外國的、傳統(tǒng)的與現(xiàn)代的、時尚的藝術形式、表現(xiàn)手法結合起來。這樣,他們就可能在創(chuàng)作上標新立異,創(chuàng)造具有高品位、新面貌、為廣大少年兒童所喜聞樂見的優(yōu)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