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院的氣息 ——再致“魯三五”
為什么是再致“魯三五”呢?因為在即將離開魯院的時候,我曾寫過一篇叫《文學館路45號》的文章,獻給我們的“魯三五”。
因為我是重慶作協(xié)推薦的,所以這篇文章我投給了《重慶晚報》,《重慶晚報》立即用了兩個整版刊登這篇文章。前天接到編輯的微信,說這篇文章得了《重慶晚報》“月度好稿獎”和“季度好稿獎”。
北京。朝陽區(qū)。文學館路45號。在告別它一個月的之后,重慶正是陰沉多雨的冬季,我常常想起那個地方,會問自己——我是否真的在那個地方待過?那個天常常藍得不可置信的地方。是否經(jīng)常乘125、419路公交車,經(jīng)過中日友好醫(yī)院、對外經(jīng)貿(mào)大學、安貞里,轉車去雍和宮、簋街、地安門或者國博?我住的402房間,之后又有新的寫作者入住嗎?他(她)會不會像我一樣,經(jīng)常透過玻璃窗,凝望著那片結冰的湖?
這樣的時刻,我會翻看書柜里厚厚的一摞書,會把這些從魯院帶回來的書從書柜里取出來,逐一翻看。
一瞬間,魯院的氣息撲面而來:
丁小龍的小說集《世界的夜晚》我已經(jīng)看完了,這位30歲的《延河》編輯,在語言的內(nèi)心與哲學深處講述故事,并展開敘述,他在扉頁上寫道:域舒姐,世界之夜,文學是光。
商務印書館副編審崔燕在魯院住我隔壁,她翻譯的《復活的藝術》,是“21世紀年度最佳外國小說”叢書中的一本,她在扉頁上寫道:是文學復活了我們的生活,讓我們相識。
是啊,文學是光,文學復活了我們的生活。我一邊讀著這兩句話,一邊望了望窗外陰沉的天空。
趙苓岑是一位充滿叛逆與云游氣質的南京大學博士。我這才注意到,她在她的譯作《阿爾塔蒙之路》扉頁上,用遒勁的鋼筆字寫道:魁北克式治愈系并非一種詩意的審美,而是超越自我的一份厚重,如同金色的黏稠的楓糖漿?!g的是一位加拿大作家的作品。我邊讀這段話邊想,能夠治愈我們的,從來都不可能輕淺,它只可能厚重。
就像我們各自緊抓著文字這根充滿荊棘的繩索,在自己的路上跋涉,然后相遇在魯迅文學院。
平原翻譯的法國“新小說”派創(chuàng)始人羅伯·格里耶的《情感小說》,雖然題材不是我喜歡的,但能看出翻譯的功力。
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劉彥編的《小小國》,這本書獲得2016年龔古爾中學生獎,并進入龔古爾獎終選名單。
吉慶的《街景寫生》是一個詩歌小冊子,里面有不少靈光閃現(xiàn)。他是哈爾濱一位熱愛文學的中學語文老師寫的。
或寫或譯或編,這都是魯院同學自己的作品。
靜靜躺在書柜里的,還有邱華棟老師的小說集《十一種想象》和他的詩歌集《光譜》。前者是一本語言特別詩化、充滿奇幻想象力的歷史小說,后者是他從1985到2015年30年間創(chuàng)作的詩歌。邱老師很愿意將自己的書贈送給魯院學生。在這個作家都愿意賣書而不是送書的時代,這讓人有些無言的感動。當然,其他作家只愿賣書、不愿贈書也是天經(jīng)地義,而且無可厚非,因為作家或者翻譯家的作品,就像農(nóng)民辛辛苦苦種出的糧食一樣,浸透著汗水。
還有北大的副教授、同班同學翁家慧送我的北大建校120周年的紀念信封和明信片,華東師大博士生李佳送我的一本充滿童稚氣息的日歷。在一張可愛的卡片上,她寫道:域舒姐,喜歡你孩子一樣的真!所以選了這本給孩子的日歷,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你在舞臺上演出自己喜歡的話劇。
嗯,在魯院簡單的舞臺(其實是講臺)上,我和張猛曾朗讀過我們最喜歡的劇本,苓岑對我說:“以前我從不看話劇,但你們演的話劇,把我看哭了?!?/p>
我的“劇本搭檔”張猛現(xiàn)在還在北外讀博,畢業(yè)后會去社科院工作。
書柜的抽屜里,還躺著我們的集體照。那是12月的一個下午,很冷。上面的每一個同學,還有長著一張可愛娃娃臉的葉老師,現(xiàn)在看起來,快樂的笑容里似乎都帶著一絲感傷。
那是僅僅屬于離別的笑容。
看到照片中間的鐵凝主席時,我想起她落座前,笑著對同學們說:“那我坐了啊?!边€有我們魯院法語組同學都去參加了的傅雷翻譯獎10周年活動上,她和獲獎者、評委合影時,人家讓她站中間,她微笑著搖搖頭,站在最邊上。
這些細節(jié)讓我對這位溫婉的中國作協(xié)主席很有好感。
……翻看了魯院同學、老師的贈書和集體照后,有一些惆悵。開始打開電腦看電影??戳速Z樟柯的一部老片子《站臺》。里面的人都說著山西汾陽土話,除了小鎮(zhèn)文工團的團長說著標準的普通話。突然覺得這個戲份很多的文工團長看著好熟悉,“咦,這難道不是西川嗎?”猛然想起他在魯院講臺上講課的樣子。
我當然很早就知道西川,但在魯院的講臺上,才第一次見到他。
這也讓我想起去年年底,從魯院回來后,我抓緊學網(wǎng)絡干部學院的課程,要完成按規(guī)定全市每個公務員每年都必須完成的80學分。在供選擇的網(wǎng)絡課程中,也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這個中央黨校原文史部主任,難道不是魯院開學第三天,就給我們講課的周熙明教授嗎?
我突然覺得,盡管我離開了文學館路45號,不能再進進出出都看到院子里那尊魯迅的雕塑還有雕塑上那張不茍言笑的臉,也不會再住進灑滿陽光的402,但魯院的氣息,已經(jīng)從文學館路45號,注入了我偏居西南的小書房。
這氣息,會讓我每天晚飯后,走到書桌旁,打開電腦,寫一些、譯一些會被人看見或不會被人看見的文字。比如這篇文字,比如馬上要著手寫的《十月》約稿的報告文學,比如剛剛在《十月》發(fā)表出來的那篇報告文學,比如校對馬上要出版的譯作。
文學是光。文學會讓一切死去的復活。魯院的同學們,我記住了。
(作者系魯迅文學院第三十五屆高研班學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