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安身之地 ——《斯通納》透視人生
《斯通納》 作者:約翰·威廉斯 出版社:世紀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
雖然不同時代的人,都喊著“出名要趁早”,但出名這回事情,主動權從來就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比如克勞德·莫奈,比如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比如約翰·威廉斯。
約翰·威廉斯大概本人也無法想象,首印不過2000冊的《斯通納》,在1965年出版時寂寂無名,卻在半個世紀后受到熱捧,2006年再版后,近十年占據(jù)多國暢銷榜單,影星卡西·阿弗萊克據(jù)說也在與導演喬·賴特合作,出演《斯通納》改編電影的主人翁。
但正如《斯通納》當年的沉默一樣,小說中的主人翁,也只是一個無名之輩,就像文章一開頭對他的書寫:
威廉·斯通納是1901年進的密蘇里大學,那年他十九歲。求學八個春秋后,正當?shù)谝淮问澜绱髴?zhàn)拼殺猶酣的時候,他獲得了哲學博士學位,拿到母校的助教職位,此后就在這所大學教書,直到1956年死去。
他的職稱始終沒有升到助理教授以上的級別,修完課后對他記憶猶新的學生寥寥無幾。
這種設定不難看出,和我們絕大多數(shù)人一樣,威廉·斯通納就是我們庸常生活的一員,因為各種主觀或者客觀因素的制約,我們沒有辦法取得世俗意義上的成功,我們都沒有辦法站到舞臺中央,我們是被看不見的那個,但就僅止于此了嗎?不是的,即便沒有被看見,但我們永遠是自己這個小小世界的主角,如果打開它,里面同樣藏著一些東西。
比如斯通納,他本來的人生可能跟父親一樣,成為世代務農(nóng)的下一環(huán),但就因為“上星期縣里來了個辦事的”,他有了去大學念農(nóng)學院的機會,而因為莎士比亞一首十四行詩的開啟,他做了一個顛覆命運的決定,他離開農(nóng)學院,去念了文學,他人生的歸宿,也不再回農(nóng)場了。
那他將去哪里呢?這個開頭,似乎很像一個金手指的設定,但斯通納不是杰克蘇,這個決定,或許是他人生中最高光的時候,是一個起點,也是一個終點,他把自己的未來,交付給了大學,但大學并不是一個理想國。
正如他的同窗好友戴夫·馬斯特思所說,大學是一個“給那些體弱、年邁、不滿,以及失去競爭力的人提供的休養(yǎng)所”。而斯通納是一個夢想家,一個中西部本土的堂吉訶德,他固執(zhí),但他同樣弱小,只能任由這個世界把他吃進去,再把他吐出來。一句話——他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安身之地。
看透了的馬斯特思很快走上戰(zhàn)場,并且死去,而活著的斯通納,則把他這一段話銘記一生,他或許剛開始是否定的,要去推翻的,但最后發(fā)現(xiàn),這是一語成讖。
但失敗不過是一種指向,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中西部本土的堂吉訶德”堅持到了最后,他清楚自己所堅持的東西,雖然他沒有去爭取,沒有去反抗,如同好友說的弱,但一些真摯的東西、類似準則的東西、代表著真善美的東西,他一直保持下來了,哪怕被阻斷了路,他的腰也不曾彎下,而斯通納的一生,也證明了“牢記自己是什么人,選擇要成為什么人,記住你正在從事的東西的重要意義”。
這或許就像馬斯特思那句:即便像我們這樣不堪,也比外面那些人強……我們不做壞事,我們心口一致,我們因此得到報償,這是一種天然美德的勝利。
有趣的是,約翰·威廉斯卻完全不像斯通納。
雖然也是出身農(nóng)家,雖然也在大學任教,但他卻放蕩不羈,雖然《斯通納》當時并沒出名,但因為《奧古斯都》一面世即獲美國國家圖書獎的他,即便獲獎也沒有得到當?shù)貓蠹埐稍L,學校同事也沒有為他慶祝,而是表示:我的天,他過去已經(jīng)夠難相處了!
而他當教師的時候,經(jīng)常剛洗完澡濕漉漉地走進教室,或者拎著酒瓶,還會請學生去街上的酒館,他陰晴不定、行止無常,如果看到他,誰會想象出就是寫出一本正經(jīng)《斯通納》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