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書瑞:柿竹園礦的雪山
前注:湖南柿竹園有色金屬有限責(zé)任公司是是一家集采礦、選礦、冶煉、貿(mào)易為一體的國有大型礦山企業(yè),是全國的五大礦產(chǎn)資源綜合利用基地之一。 2009年12月28日,中國五礦集團與湖南有色金屬控股集團實現(xiàn)戰(zhàn)略重組后,柿竹園公司也隨之成為了世界五百強企業(yè)中國五礦集團的重要一員,同時也是湖南省國資委的監(jiān)管企業(yè)。公司地處郴州市蘇仙區(qū)境內(nèi),距市區(qū)20公里。公司擁有土地權(quán)面積15平方公里,采礦權(quán)面積35平方公里。區(qū)域內(nèi)礦產(chǎn)資源豐富, 礦物品種達143種之多,礦石資源量達3.6億噸,金屬儲量161.69萬噸。其中鎢74.7萬噸,占世界已探明儲量的20.7%,占全國已探明儲量的49%;鉍30.5萬噸,占世界已探明儲量的42%,全國已探明儲量的63%;錫48.6萬噸;鉬13.2萬噸;還有伴生螢石礦物儲量4589萬噸。已探明的礦產(chǎn)資源價值達2000多億元,是世界聞名的多金屬礦床地,被中外地質(zhì)專家譽為“世界有色金屬博物館”。
◆柿竹園礦的雪山
大雪,總是斜著蓋上頭
礦山過期不予的春天
不禁冷不防打了個趔趄
一個缺乏了回憶體驗的趔趄
所有人,在晴空萬里下向南凝望
大浪江的河畔
那些曾經(jīng)栽滿白楊樹的地方
如今只剩下工人和他們
刺破蒼穹的機械臂
秘制的寶典
虛造的繁華
他們在同這個時代
進行著同床異夢的
間歇性戀愛
雪山,真不該有的深沉畫面
離遙不可測的天空僅僅隔著心碎的
蔚藍
雪所覆蓋的所有的深溝谷豁
荒無人跡的日子遇水便化
如果恰巧遇見世外勾勒的綠芽
不必肆無忌憚的當真
平明巷隅的歌謠
阡陌上紛飛的對燕
結(jié)局必定是我遙看著雪
你細數(shù)著煙
站在春天小區(qū)最高一層
任何一次伸手的溫度都顯得無比苛刻
難受一不小心就會遮住
柿竹園礦整個冰凍的性感
沒心沒肺的街心
沒心沒肺的白梅花兀自開放
和云英巖貼面
和矽卡巖貼面
柿竹園礦的一天零一夜
雪在偷天換日的歸來
雪在暗自斜著上妝
沉默的大地 沉默的人群
沉默的汽車在路上緩慢爬行
一切都是虛晃一槍的晴川歷歷
這或許壓根是一場偶爾過境的雪
后工業(yè)時代最后的奇葩被
白色的鑰匙暫時蒙蔽
南面的山,南面的墻
掀開暮雪斜著上過的濃妝
你可以說春山如笑
你也可以說槐南一夢
◆五七大隊
青春迤邐過的所有石頭
最后都被迫改了名
翻過大吉嶺山坳
一粒粒的汗水異乎尋常的指向著太陽
烏金無數(shù)重打造的夢境
尾砂水流過油麥地
寂靜的只剩下斜陽里的老頭
斜叼著煙斗
花開的地方
時間都會奔跑
而且聽說如無例外都會埋有寶藏
沿著老祖宗腳下的黃金坑
五七大隊把自己擰成麻繩
蜿蜒奮斗,澎湃以及奔跑
她們的等待是異?;馃岬?/p>
花開就是她們臉上創(chuàng)世紀的古銅色
婦女們口里的春天
和停留在金船塘的春天不太一樣
靜靜躺在玻璃樽里的塵土灰布上
那年采摘的橘子越發(fā)鮮嫩如昨
年復(fù)一年的熨燙
五七大隊隊員的面容
年復(fù)一年的工業(yè)化
理想主義落在背后蜿蜒的山崗上
我們的媽媽們以勞動的名義
一直站在岔路口
30多年前就徐徐開始的等待
篳路藍縷是無力償還的光芒
現(xiàn)在,我們的媽媽們站在了國家礦山公園
的湖畔
最高指示站成最高姿勢
所有神情凝固在泥巴地里
一邊堅硬的發(fā)芽
一邊訴說心靈
◆地質(zhì)博物館
地下所有花花綠綠的果實
經(jīng)過地殼的催熟
結(jié)成地平線上一道千百句的說理
如同孕線般隆起不大精彩的火柴盒子形狀
遠遠近近的擱在他們心里
他們卻沒有人試圖去點燃什么門楣
他們僅僅圍繞著他們口里的博物館
眾口爍金狂歡的作弄著地殼未熟的秘密
是哪個紅日微風(fēng)
才可撞見那個冥頑不化的硫化鈉
從山崗到洞口
它們在逐漸出土,逐漸堅硬
他們在逐漸入土,逐漸風(fēng)化
歷史是刻意不來的一爐
烈焰之吻
人潮如蟻也好
門可羅雀也好
此刻所有人指甲縫都涂上金屬色
金屬色是最可能窺探的從前和未來
被玻璃板收拾的那些自由自愿的
裸身元素
都是你我心照不宣的迷失和享有
離開千年關(guān)張的地質(zhì)博物館
門縫仍透著風(fēng)
未必只有我一個人
把臉和指甲忘在了
硫化鈉冥頑不化的
表面
◆大浪江
從地心到人心
荒原的落雨
花朵翠草的嬌滴
還有更多的遙遠嗎
一條發(fā)誓不再有大浪的江
童年坐北朝南
洪水的最初
沒有借口卻不顧后果
1985,記憶沖毀河堤
沒法原諒的最不美好的裸露
巖土,礫石以及人類猙獰的垃圾
南風(fēng)坳
一路東泄
這邊是公園游樂場
對岸是電影
被刻在地面的人們
每一天在大浪江邊勞動
同大浪江一道腦力交戰(zhàn)
天翻地覆的雙臂
我們相約坐鎮(zhèn)
一把油紙傘的
最后一公里
絲竹外加管樂
高樓上的高閣
曾經(jīng)春光豈止泛濫兩岸
從地心到人心
當大浪江最終只剩裸露
很多人滿載而歸
更多人兩手空空
◆畜牧場
后來這里再也沒有馬
只剩下有關(guān)于牧草的傳說
這里也壓根沒有什么寶藏
卻回蕩著無機鹽簇擁的尖叫
大浪江迂回
到此四季
大雁再也未歸
兩座山對開
礦區(qū)的夜晚星羅棋布
誰的沉睡人聲鼎沸的掛在風(fēng)口
1981年的一場出賣
每一顆石頭就是每個人的命運
這是我們的村落
更是別人的城池
這里先是有馬
再是有豬、牛、魚和瓜果蔬棚
最后便是有了我們
39年,礦二代
從眼角到口齒
悲嗆的礦物質(zhì)
時間的重量下
街道、樓閣、公園在推擠
山腳下的臍帶
打鉆機上的崢嶸
穿喉的尾砂地以及其他
黑土地終究不再誠實
選擇什么樣的方式老去
仿佛與爭相諂媚的次時代
毫無關(guān)系
他們說的野雞尾仍然還是野雞尾
麥粒般無數(shù)的寶藏
掘地三尺卻挖出的卻是
父輩的年輪道具以及
銹片
◆東坡礦
即使開門見山
也看不清延綿無數(shù)的丘陵地區(qū)
幾個一萬年前就該有的地貌
蚍蜉撼樹般
爬上恰似附近的橫山嶺
山巒疊嶂里上演著
一個個世外杵臼之交
不止一次自言自語
山坡在山頂部將
一次比一次更陡,
但還是耽于幻想
或許半山以下會逐漸較緩,
至少好過斷崖般的
蒼生萬家燈火和它們的
欲望
老祖宗和今人一樣的打量、思考
一樣的庸俗
一樣的覺得
沒有哪個坡度像東邊的那個
更適合選廠布置
地形坡度為 18° 左右,
工程地質(zhì)似乎較好
于是愚公移山,眾人拾柴
一場野地之火熊熊燃燒了
一茬又一茬
白鎢礦、黑鎢礦、
以及假象半假象白鎢礦
大浪江劈不出九曲十八彎
金獅嶺瀑布不再遙掛前川
原來我啊,一直眷念著沒有下山
關(guān)于東坡嶺的地貌
假象半假象
至今杏眼朦朧得看不穿
◆柿礦小學(xué)
一切都沒了 河邊的細沙 河上的鐵橋
曾經(jīng)無垠的芳草 童年不過是一蹙 電線杠上的青苔
我們?yōu)槭裁存音[ 幻想無論天再高 夢再遠
那些陽光 那些或遠或近的身影
都真實的不見了,
真實的如同
剛被大雨澆過的白玉蘭
校門還是那座校門 銹跡如恒
幾棟依然屹立的教學(xué)樓 脫胎換骨
為什么要責(zé)怪煥然一新 格局依然沒變
歲月已經(jīng)寬容 給了我們足夠反芻的時間
小燕子其實不能穿著花衣 小貓更不能種魚
可是教室窗口的河水聲 總是提醒過往美麗的謠言
我們還是手拉著手 排排坐
一副副等待上天眷顧的無辜樣
我們互相虧欠 互相藕斷絲連
河水經(jīng)久不息
我們是河底的一顆無法
兌現(xiàn)諾言的鵝卵石
草兒輕輕搖 花兒還是對著我們笑
上上下下進進出出 幻想著還是同一張臉
滿心歡喜的游戲 異口同聲的朗讀
孩子般的天真 匆忙撂下的莫名吵鬧
我們和老師 墻上的斑駁
樹葉上凝固的伊甸園
◆白沙村
白沙村
我一直繞著你
燈光球場,
職工食堂
從腳到胃
我在尋找自己的臍帶
善良的舌頭
反復(fù)舔著太陽
哦,柔軟的白沙
階梯,水塔
荒蕪的森林
廣播,鋼琴曲,紅領(lǐng)巾…
我坐著俯瞰白沙村
白沙村沒有白沙
1988年的云朵里
我被自己的臍帶
靜靜纏綁
從腳到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