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聽合一的獨立美學
《風·落·之·光:ECM唱片的視覺語言》【挪威】拉斯·繆勒編著張璐詩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
ECM唱片封面上的路并不通往任何地方,沒有出發(fā),沒有終點,只是身處其中,僅此而已。
許多ECM唱片封面呈現(xiàn)了抽象結構,不求詮釋,但求片刻停頓。
艾歇爾談及他之所以選用腳部的圖片作唱片封面,是因為他覺得音樂家也如舞者。
迄今為止,曼弗雷德·艾歇爾的公司ECM已經出版了超過1000種唱片。唱片之間除了貫穿著相通的音樂風格,在封面藝術創(chuàng)作上也體現(xiàn)出相似的視覺觀念。沒有一幅畫面拘泥于狹隘的字面意義,也沒有一幅圖片只是充當音樂或音樂家的點綴,它們不會假裝去詮釋作品,甚至畫面本身也不容許詮釋。這些畫面與音樂相伴,作為獨立的藝術作品而存在,取景之地與呈現(xiàn)方式也經常出人意料。
多年來,在被用作ECM唱片封面的圖片中,有很多水面的元素。比如法國攝影師讓–居伊·拉圖里耶給挪威人托德·古斯塔夫森的三重奏專輯 《人在彼處》(Being There,2007)拍過封面。這張照片顯然是在快速行駛的船上拍的。海水、泡沫和一小束余暉的倒影全都躺在沉厚的灰云之下,水面似在眼前卻難以觸及。正是這種形而上的水性使ECM的唱片封面如此難以抗拒:它在不停變幻,顏色、形狀都在變,但并非因外物而變,即使是季節(jié)也不能使它改變。它能堆積成為龐然大物,卻也能將自身粉碎成無限細小的部分:形成波浪,有凹有凸,長如絲線,彎圓如錐,漲退有時,
浮著泡沫的波峰沖過來時次次如新,次次不同;最終,它洗刷過山巖、卵石和沙灘。ECM創(chuàng)辦40多年以來,一大批攝影師和畫家為唱片封面的藝術創(chuàng)作提供了素材。不少圖片十分形象化,但也有許多畫面呈現(xiàn)了抽象結構。到了20世紀90年代初期,封面上的圖像元素越來越少,這在ECM的記譜音樂“新系列”唱片中尤為明顯。常常,瞬息間仿佛不完美的一瞥,一個極簡動作,幾行線,一個姿態(tài),卻需要支撐起大部頭的作品。這樣的作品趨向于表達張力,不求詮釋,但求片刻停頓,一個揮之不去的瞬間。
ECM的唱片反映了曼弗雷德·艾歇爾的個人偏好與興趣,我們不僅聽得到,也看得到。多年來,艾歇爾一直重用一批核心(但多元化的)設計師、藝術家和攝影師的作品,去呈現(xiàn)ECM出版的音樂。不過,也許較少為人知的是,艾歇爾對電影懷有真切而持久的熱忱,他甚至執(zhí)導過一部影片《全新世》。
《德彪西與莫扎特的歌》(SongsofDebussy and Mozart,2003)封套上那雙女性的腳,在戈達爾將其用到 《電影史》以前不知道曾在哪里出現(xiàn)過,但畫面上纖弱、精致,甚至頑皮暗示的情欲感,確實捕捉到了眾多以詩歌為藍本的歌曲的氣質。艾歇爾談及他之所以選用腳部的圖片作唱片封面,是因為他覺得音樂家也如舞者,演出時的站姿和動作常能反映出他們內心的某些東西。
一次又一次,我們在ECM唱片封面上看到的是充滿古典美的照片,其中大多數(shù)都是單色的黑白照。在這些圖片中,從來不容許旁觀者形象插足。水面沒有倒映他人的凝視,云彩不管不顧地不停流動。觀看這些圖片不存在視角上的呼應,圖片中的事物并不主動激發(fā)觀點。每一幅圖片都是獨立存在的,也許是照相機的瞄準對象,但絕非供人反思之物。幾乎從第一日起,ECM封面藝術給許多人留下深刻而雋久的印象,就是憑其獨立、鑄像一般的外觀。時不時地,我們還會看到ECM唱片封面上出現(xiàn)街道或道路。但這些道路似乎并不通往任何地方。沒有出發(fā),沒有終點,只是身處其中,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