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巴尼亞歷代經典詩歌選》:書寫鷹之國的歷史和民族心靈
阿爾巴尼亞這個國家的名字,在阿爾巴尼亞語中叫做“什奇珀麗”,詞根意為“鷹”。這就是說,阿爾巴尼亞是“鷹之國”,阿爾巴尼亞人從懂事之日起,就知道自己是“鷹之國”的公民。
在整個歐洲,阿爾巴尼亞是土地面積最小、人口最少的國家之一。在歷史上,她雖然創(chuàng)造了不亞于希臘文明的璀璨文化,卻不斷遭受大小列強的殘酷統治與蹂躪,境遇的困苦與艱辛、命途的不幸與多舛,形成了驍勇頑強、不畏強暴的民族本色:淳樸耿直的性情,講誠信、重友情、表里一致、愛憎分明的品格。作為最能反映時代變遷和人民心靈與情緒的阿爾巴尼亞詩歌,無不打上不同歷史時代的烙印和人民的精神標簽。
《阿爾巴尼亞歷代經典詩歌選》共由19世紀前、民族復興時期、民族獨立時期、反法西斯民族解放戰(zhàn)爭時期、祖國解放和人民革命勝利以來五個歷史時期的經典詩歌和阿中友誼詩歌組成,可以說是阿爾巴尼亞從古至今詩歌精華的集大成??v觀選集,我們首先被詩人們熱愛祖國大好河山的耿耿忠心、拳拳之忱所感動。阿爾巴尼亞新文學之父納伊姆·弗拉舍里懷著兒女對母親般的深情,用浩浩蕩蕩的400余行詩句,惟妙惟肖、出神入化地描寫了祖國山山水水的絕倫之美,以及農夫與牧人日夜勞作的辛苦與歡欣。這是一曲悠揚悅耳的田園牧歌,一部雋永無比的交響詩,給人以美的陶冶,并喚起阿爾巴尼亞人民族意識的覺醒。
在阿爾巴尼亞詩壇,人們談起弗拉舍里的《畜群和田園》,必然還要情不自禁地吟誦起菲利普·希洛卡的《飛去吧,燕子!》和《飛來吧,燕子!》兩首抒情詩,這兩首詩采取擬人化的手法,通過詩人對燕子離別和重逢時的囑托與問話,把一個久居異國他鄉(xiāng)的阿爾巴尼亞僑民對故土、親人刻骨銘心的思念之情抒發(fā)得淋漓盡致,感人肺腑。
如果說弗拉舍里筆下的山水風光、畜群、農民多具靜態(tài)美的話,那么人民詩人德里特洛·阿果里的生花妙筆,卻使阿爾巴尼亞的崇山峻嶺顯得更加親切可愛:
瞧,在切爾梅尼克山的脊背上,
太陽昂起頭猶如一只公羊。
達依迪山的眉毛上邊懸掛著一輪明月,
那山露出戴著氈帽的模樣。
科拉比山帶著白斑沉默不語,
如同放牧后歸來的牲畜那樣一聲不響。
斯克爾贊山宛如藍色的新郎官,
期待著歡慶節(jié)日的新娘。
托莫里山和斯皮拉戈山
一個背著弓箭,另一個把戰(zhàn)刀挎在肩上。
身著灰裝巍然屹立,
儼然一副年輕的伊里利亞勇士的威武相。
楚卡爾山把長棒背在右肩,
露出自由的布那河的胸膛……
戈拉茂茲在邊境線上專心靜聽,
現出古老、資深、老到的目光。
它同身穿綠裙的茂拉沃山侃侃而談,
伊萬山把蘆花般銀白的腦袋搖晃。
——《母親阿爾巴尼亞》第二章
更為難能可貴的是,阿果里有時還把自己融入描寫的環(huán)境里、景物中,讓讀者獲得一種身臨其境的真實感、親切感,喚起讀者思念故土、懷戀親人的情愫。
詩集的愛國主義精神,也充分地體現在詩人們對祖國語言的無限崇拜和縱情贊頌中。美國學者稱,阿爾巴尼亞語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語言之一。阿語的詞匯非常豐富,色彩斑斕,生動活潑,響亮上口,富有音樂感。阿爾巴尼亞詩人、作家為使用這樣的語言甚感榮耀,許多詩人,不論是民族復興時期的大詩人,還是后來者,都曾豪情滿懷地贊美它。例如杰爾吉·菲什塔通過巧妙、精當的比喻,頌揚只能意會不可言傳的阿爾巴尼亞語言的色彩和魅力:
猶如夏季里鳥兒唱的歌,
那鳥在四月嫩綠的草地上歡舞甚是快樂;
也好似甜絲絲的和風,
把玫瑰花的胸脯輕輕地撫摸。
猶如海邊的波浪色彩似錦花樣繁多,
也好像連續(xù)不斷的雷聲驚心動魄;
更好像一次地震山搖地動的爆炸聲,
這就是我們阿爾巴尼亞語言的特色。
——《阿爾巴尼亞語言》
詩集里許多作品都洋溢著一種激動人心的英雄氣概,給讀者一種崇高莊嚴、肅然起敬的感覺。特殊的國情使阿爾巴尼亞人民具有一種不畏強暴、果敢善戰(zhàn)的尚武精神?!皩幙险局?,不肯跪著生!”“要么死去,要么自由!”——這些在阿爾巴尼亞人民中廣為流行的口號,正是他們堅強意志和勃勃英氣的自然呈現。詩集里的許多詩篇,對此也有令人信服的展示。
阿爾巴尼亞民族復興和民族獨立時期,文壇有一個突出現象:許多著名詩人都積極參加革命活動,有的詩人甚至是革命運動的領導者。這些詩人的作品既是激情充沛的藝術品,又是號召人民積極戰(zhàn)斗的動員令,英氣十足。請聽帕什科·瓦薩戰(zhàn)斗的最強音:
從蒂瓦里到普雷維哲,
火熱的陽光把處處都照耀。
這是先輩們給我們留下的土地,
不許任何人侵犯它,我們?yōu)橄容厾奚磺粨稀?/p>
我們愿意像勇士那樣英勇捐軀,
決不在上帝面前丟丑遭嗤笑!
——《啊,阿爾巴尼亞》
如果阿爾巴尼亞詩人們只是一般平平地客觀敘述阿爾巴尼亞人民抗擊外敵入侵與占領的事跡,見不到他們手持武器征戰(zhàn)的場景,讀者就不會對他們不顧一切、叱咤風云的勇士氣概有鮮明、真切的感覺。小加烏里爾·達拉的《培拉特之歌》(《巴拉最后的歌》節(jié)選)詳盡地描述了國王與杜卡吉尼同土耳其軍隊展開的肉搏戰(zhàn),讓讀者目睹了“土耳其軍隊好像一條卑鄙無恥的狗,/被打傷,被撕個七零八落”,同時,也感受到阿爾巴尼亞將士節(jié)節(jié)勝利的喜悅。
反法西斯民族解放戰(zhàn)爭時期,阿爾巴尼亞人民不懼艱險、勇往直前的精神,已經具備了革命英雄主義的內涵。這一點體現在各個突擊旅進行曲、游擊隊歌曲和大量的民歌中。充盈著正氣、朝氣、銳氣、英雄氣的游擊隊歌曲和詩歌,是崢嶸歲月阿爾巴尼亞人民堅強的戰(zhàn)斗意志和高昂奮進情緒的生動體現,對廣大軍民產生過巨大的鼓舞作用。直到今天,也依然被人們傳唱、吟誦著,成為阿爾巴尼亞當代詩歌的經典之作。
每個民族在其歷史發(fā)展進程中,都需要有一種崇高的精神。因此,塑造具有崇高精神的英雄人物,就成為具有強烈民族責任心的作家、詩人的光榮使命。阿爾巴尼亞詩歌具有這一特質和傳統。在詩集中,讀者會被不同歷史時期的英雄人物所感動、所征服。
詩歌是時代的號角,詩人是國家和民族希望與理想的代言人,一個胸懷大志的詩人一定會為人民書寫,而不做無病呻吟的悲觀者。弗拉舍里正是為了要喚起人們對祖國的熱愛之情,實現國家的獨立與人民的自由,才在僑居異國他鄉(xiāng)之時,抱著衰弱多病之軀,寫下了不朽之作《畜群和田園》和《斯坎德培的一生》。一行行詩句猶如火山口熾烈的火焰,讓我們深刻地領悟了詩人與社會現實水乳交融、血肉難分的聯系。
5年的反法西斯民族解放戰(zhàn)爭是阿爾巴尼亞歷史上最璀璨奪目的英雄歲月。戰(zhàn)爭一開始,謝夫契特·穆薩拉伊、安得萊阿·瓦爾菲、阿萊克斯·恰奇、迪米特爾·斯·舒泰里奇、農達·布爾卡、佩特洛·馬爾科等20世紀30年代的一代作家、詩人,以及科爾·雅科瓦、盧安·恰弗澤齊、法特米爾·加塔、拉扎爾·西里奇、德拉戈·西里奇、梅莫·梅托等年輕詩人,就一馬當先地投入到游擊隊員的行列中。他們與廣大游擊隊員同生死、共患難,不僅勇敢地參加大大小小的戰(zhàn)斗,還用煙盒紙、樺樹皮寫下了大量的游擊隊詩歌。詩集中反法西斯民族解放戰(zhàn)爭時期經典的詩歌就出自這批詩人之手。這些詩人不僅是寫詩作歌的高手,是果敢善戰(zhàn)的勇士,立過戰(zhàn)功,有人還曾被關進牢房、集中營,經受過嚴酷的考驗。他們描寫、歌頌反法西斯民族解放戰(zhàn)爭的正義性,宣傳、贊美廣大軍民不畏強暴、奮勇殺敵的愛國主義精神,揭露敵人的殘暴罪行。
祖國解放和人民革命勝利以后,阿爾巴尼亞老、中、青幾代詩人,根據政府和作家與藝術家協會提出的到人民中間去,永遠同人民群眾保持密切的聯系,真實而深刻地反映人民群眾的生活斗爭,真誠而及時表達他們的理想和愿望的要求,紛紛奔赴工廠、農村、部隊、學校,貼近人民群眾,深入了解生活,寫下了一系列內容上更豐富、深刻,藝術上更精湛、高雅的精品佳作。像穆薩拉伊的長篇諷刺詩《國民陣線的史詩》、拉·西里奇的敘事長詩《普里希蒂納》《教師》、恰奇的《如此米寨嬌》《你是,米寨嬌》、雅科瓦的《維果的英雄們》、阿果里的《德沃利,德沃利》《父輩們》和《母親阿爾巴尼亞》、卡達萊的《群山為何而沉思默想》《山鷹在高高飛翔》、阿拉比的《血的警報》、斯坎德里的《一次交談的續(xù)篇》等長詩和斯巴秀、加塔、舒泰里奇、瑪瑪奇、帕普萊卡、約爾甘吉、澤喬、扎吉烏、維什卡、馬托等詩人的許多短詩,也都成了阿爾巴尼亞當代詩歌的經典作品,受到讀者喜愛。
生活是文藝創(chuàng)作的源泉,這一最樸素、最重要的文藝觀點的正確性,再一次被阿爾巴尼亞從古至今的經典詩歌所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