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才：老爸的更年期
人都說人挪活樹挪死，這句話在王玉陽的老爸王樹龍的“名言”中也算一句了，所謂王樹龍的“名言”，只不過是他經(jīng)常叨叨的幾句話罷了。
王樹龍年近七十，大半輩子都在田地里勞累以致身體早早地佝僂，頭發(fā)花白，瘦臉凹腮，雖說上了年紀(jì)已力不從心，但他還是喜歡侍弄點土地，種上點黃瓜豆角，吃不了的就拿到集市上去賣，換成幾個小錢便存銀行了。
由于工作的原因王玉陽很少回家，而每次回家，在吃飯的時候，玉樹龍便叨叨起他這句“名言”，王樹龍不希望兒子象他這樣一輩子都窩在農(nóng)村里，一輩子勞累受苦，當(dāng)然，兒子也沒有讓他失望，在大學(xué)畢業(yè)后考上公務(wù)員受聘于市直機關(guān)去工作，后來在安靜的時候玉陽反思人生，他只所以能踏上仕途，這與父親平常的叨叨是分不開的，看來父親的這句“名言”是非常正確的。
2014年的時候，正好因為工作調(diào)任，玉陽由S市轉(zhuǎn)到B市永泉鎮(zhèn)任副鎮(zhèn)長，那一年也是他母親剛剛離世不久，老爸一下子孤獨起來，少言寡語，幽黑的額頭上又增添了幾絲皺紋。
母親的離世對老爸的打擊很大，他們二老平日里就如一對鴛鴦，無論上地、閑玩還是干別的，老爸總喜歡跟在母親的身后，母親這一走，老爸似乎一下失去了方向。
如今，王玉陽又要調(diào)到外地工地，把老爸一個人撇在家他也不放心，于是便決定要把父親一塊帶到B市永泉鎮(zhèn)。
老爸一開始還不想走，他留戀家、家鄉(xiāng)、還有經(jīng)常在一塊玩的老伙伴們，王玉陽再三相勸，他還是很固執(zhí)，情急之中王玉陽便引用了老爸的那句“名言”，還真奏效，老爸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點點頭，說，人挪活，樹挪死，我也該換個地方去走走看看了。
在路上，老爸還饒有興趣地觀看著沿途的風(fēng)景，可一到永泉鎮(zhèn)組織上分配給王玉陽的住所時，老爸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就是你要我住的地方？”
王玉陽詫異地看了看這標(biāo)準(zhǔn)的四合小院，院內(nèi)院外全是水泥地面，這里是鎮(zhèn)機關(guān)工作人員的家屬小區(qū)，離鎮(zhèn)政府不遠，出門左捌便是一條商業(yè)街，購物生活非常的方便，這居住條件要比老家可強多了。
“爸，這院子你還相不中??？你看這里窗明幾凈的多好啊，比老家的破門破屋子強多了?！?/p>
王玉陽拉著行禮箱進到院內(nèi)，不解地看著老爸。
老爸似乎不想解釋，不看他一眼地連連擺手，“你別說強多了，啊，這個地方我住不慣，你現(xiàn)在馬上送我回去，馬上……”
“爸，您這是怎么了？您不是說好要搬過來住的么？怎么剛進家門就想走啊？”
老爸看來不給兒子解釋明白怕是兒子不同意，他陰著臉說，“第一，這院子里連棵大樹也沒有，這么熱的天你讓我去哪兒乘涼去？第二，這個小區(qū)我是看準(zhǔn)了，這盡是你們做官的住的地方啊，你想，你們白天一上班，這這小區(qū)里還有人？我豈不成了孤寡的留守老人，要說話的沒個說話的，要玩的沒個玩處，你想把我悶死??？”
得，老爸說的還真的是句句在理，王玉陽竟一時無言以對。
“我說的沒錯吧？走，咱現(xiàn)在就回去?！?/p>
老爸扭頭往外便走，王玉陽急忙把父親拉住，“爸，這院內(nèi)雖然沒有大樹，可屋內(nèi)有空調(diào)啊，開開空調(diào)，那比樹蔭下可涼快多了。”
老爸瞪了瞪眼，“空調(diào)？那空調(diào)有咱家大槐樹底下涼快么？咱家大槐樹底下那風(fēng)颼颼的，那是自然風(fēng)，還不浪費電，空調(diào)能比嗎？”
王玉陽又對答不上來了，干著急，只是緊緊地拉住老爸的手，恐怕一松手他就跑了。
老爸一輩子生就的拗脾氣，這回恐怕真難留住他了。
不過，王玉陽還是找理由盡量挽留，此時雖然心急，但說辭的靈感卻突突地往外冒：“爸，您說的也對，可您若回老家了誰照顧你，誰給你洗衣服？誰陪你說話？誰陪你吃飯？你忘了，我每次回家吃飯時晚了點你都打電話問，等著我，你若回去了，那可真就成了孤寡老人了?！?/p>
他的這幾句話還真就說到了老爸的要害處，老爸沉默了。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就先，在這住兩天吧……”
老爸和王玉陽把車?yán)锏男卸Y鍋碗瓢盆的都搬入了新居，雖說是不情愿，但能和兒子在一起生活，那也是他最大的欣慰了。
眼看著快中午了，王玉陽要出去買幾個菜，要慶祝一下，老爸把他攔住了，“你的事多，還是老爸我去買吧，你告訴我超市在哪兒就行?！?/p>
在老家時王樹龍買菜做飯慣了，雖說上了年紀(jì)，但干這種活他還是手到擒來。
王玉陽知道老爸的脾氣，認準(zhǔn)了的事不好攔他，便告訴他地址讓他去了。
超市離的不遠，王樹龍一會兒便到了，買些新鮮的青菜，買上豬肉，又買上了一只雞，還有肴肉，這些都是兒子喜歡吃的，買好后便興沖沖地回了家。
王樹龍正做著菜的時候，玉陽的同事小劉提著兩盒酒來了。他是玉陽打電話叫來的，老爺子好喝酒，小劉也有點酒量，而且嘴還甜，還會下象棋，有他陪老爸吃頓飯老爸肯定會心情大好。
“您好老爺子，我是玉陽的同事小劉，聽說您來了就過來看看您。”
王樹龍見這小伙子笑臉盈盈的就有幾分喜歡，忙道，“哦，你好你好，看你，還拿酒來干什么，家里有。你先回屋里喝茶去，這菜馬上就炒好?！?/p>
“嗯，聞這味道就知道老爺子手藝不錯，待會兒我要好好敬老爺子一杯?！?/p>
“好好，待會兒我們爺倆好好喝一盅。”
小劉回到屋內(nèi)，王玉陽給他倒了杯茶，小劉道，“看老爺子挺開朗的，可不象你說的那樣郁悶、脾氣容易暴躁?！?/p>
“剛才還嚷著要回家呢，”王玉陽說，“是我好說歹說地他才不走了，你不知道，我老爺子的脾氣是一陣一陣的，唉，真象個小孩?！?/p>
“這就對了，”小劉道，“不是有這么句俗話么，人老似頑童，人老了大多都會這樣。”
“唉，我說王玉陽，你不是主管老年人養(yǎng)老這項工作的嘛，這事你應(yīng)該好好研究研究啊?！?/p>
“我剛走馬上任，對永泉鎮(zhèn)的養(yǎng)老方案及設(shè)施還不太清楚，唉對了小劉，鎮(zhèn)上的養(yǎng)老院不早建成驗收了么，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小的搖了搖頭道，“入住率不足百分之三十，大多數(shù)農(nóng)村孤寡老人守可守著三間破瓦房也不愿來養(yǎng)老院，這真是邪了。”
“是得好好研究一下?！蓖跤耜柕?。
品嘗了口王樹龍做的菜，小劉豎起大姆指贊道，“老爺子的手藝就是不錯，比飯店里的大廚都強啊，來，老爺子，小侄敬你一杯酒。”
小劉起身給王樹龍滿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和他踫了下杯，王樹龍神色飛揚起來，很有滋味地帶著響聲喝了一口，“嗯，好酒，好酒，小劉啊，玉陽初到貴地，還得指望著你們抬舉著點，人生就是一個過客，無論走到哪里都離不開朋友的支持啊。來，吃菜吃菜，別光愣著。”
“好好，”小劉邊吃邊說，“老爺子，現(xiàn)在像您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還真不在少數(shù)，看您身體還這么硬朗，這真是我玉陽哥的福啊?！?/p>
“也不行了，”王樹龍道，“若讓我干點輕活還可以，要是種地種不了啦，人到了年紀(jì)不服老不行啊?！?/p>
“像您這么大年紀(jì)了還種什么地，操勞了一輩子也該享享福了?！毙⒌?。
“我現(xiàn)在不就享著福嘛，”王樹龍道，“你看，天天有兒子陪伴，吃的用的又這么好，這不就是享福嘛?！?/p>
小劉道，“老爺子，您說的這享福我認為可是有點自私啊。”
王樹龍眉毛挑了挑，心里有點不高興，“你這話的意思？”
小劉笑了笑，道，“老爺子，我說句話您可別生氣啊，你看，現(xiàn)在象我玉陽哥這樣的年輕人都有工作，都有自己的事業(yè)，他不能總天天陪著你吧，我說的享福，就是人老了進養(yǎng)老院……”
王玉陽知道這句話要惹老爺子生氣，連忙又用眼神又用腳踢地提醒他，可誰知小劉這小伙子本就心直口快，又加上酒勁，說話那可就一個口無遮攔了，“老爺子，依我看，您不如進養(yǎng)老院，這樣既不拖累我玉陽哥了，那您還享了清福，這豈不是兩全其美?！?/p>
小劉還以為自己說到理上了，樂呵呵地喝了口酒，他哪里注意到，老爺子的臉突然間陰暗下來，當(dāng)他去夾菜時就聽到老爺子把酒杯有力地往飯桌上一撴，把他嚇了一跳。
老爺?shù)芍蹧_他們倆急吼吼地道，“合著你們倆轉(zhuǎn)著圈子是想讓我進養(yǎng)老院啊，嫌我拖累你們了是不，進養(yǎng)老院？進養(yǎng)老院還不如我死了算了，那你玉陽哥不就更省心了！”
說完這句話，老爺子氣吼吼地起身出去了。
小劉尷尬地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王玉陽忙追了出去。
王玉陽好說歹說地也沒洗清自己，老爺子執(zhí)拗地坐在大門口的門坎上就是不回，王玉陽悻悻地回到屋內(nèi)。
“玉陽哥，我……我只是隨便說了這么一句話……”
王玉陽沖他擺擺手，皺著眉頭道，“你說的也太直接了當(dāng)了，我們這是剛從外地搬來你就讓我老爸進養(yǎng)老院，這能不讓他心思多么？再說我也沒打算讓我老爸進養(yǎng)老院，就是打算讓他去，那勸人也得有個遁序漸進的過程啊，是不？”
“是是，玉陽哥，我錯了，我這就去向老爺子道歉去。”
（2）
吃過晚飯，王樹龍悶悶地看了會電視便回自己的臥室準(zhǔn)備睡覺了。王玉陽打來一盒熱水，用手指試了試，不涼不燙的正好。只要是王玉陽不出差，每天晚上都要為老爸打上一盆熱水，老爸手腳還靈活，往往都是自己洗，而今天，王玉陽要為老爸洗腳。
老爸也沒推辭，要擱平時他是不讓兒子為自己洗腳的，今天可能自覺受了點委屈，兒子要為自己洗腳，洗就洗吧，誰讓你讓老子生氣來著。
王玉陽為老爸洗著腳，說，“爸，今中午小劉說的話你別往心里去，這可不是我的意思啊，這純粹是他個人的建議，他這個人口無遮攔的，也沒什么心病，你也別怪他。”
“不是你的意思就行……”
“爸，再往后您別下廚房炒菜了，您看您這么大年紀(jì)了還做飯給我吃，我我心里過意不去?！?/p>
“臭小子，你是不是嫌我做的飯不好吃？”
“不，不是，”王玉陽抬頭看著老爸，“爸，您天天做飯給我吃，讓外人見了外人會笑話我的?！?/p>
“他們愛怎么說就怎么說，”老爺子把頭一擰，“我給兒子做飯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啊，再說，這些活我還能干的動，我閑著心里更不舒坦?！?/p>
“爸，要不這樣吧，節(jié)假日呢由我來做，平時呢就你來做，你看行么？”
老爸想了想，點點頭，“那也行。玉陽啊，說句心里話，你媽也走了，你老爸一個人孤獨啊，老爸做飯給你吃，那也是老爸希望你在吃飯的時候陪陪老爸，我知道你有工作有事業(yè)，不能天天陪著老爸。老爸這樣做也許自私了……”
“不，爸爸，您別這么說，其實，您為了我操勞了一輩子，到了晚年您應(yīng)該享清福才對，可是我還沒有讓您做到這一點，我有久缺。”
“你別這么說，玉陽，人小用人，人老用人，你爸還沒老，到時你爸真老了動不動了，那不還得指靠你?！?/p>
“嗯?！蓖跤耜枮槔习窒赐昴_，把被褥給老爸鋪好，“爸，您早點睡吧?！?/p>
“嗯，你也早點睡，工作是白天的事，晚上就得好好睡覺?！?/p>
“知道了爸?！?/p>
王玉陽關(guān)上燈，悄悄地把門帶過來。
（3）
王玉陽新官上任才幾天，各種應(yīng)酬就把他搞得感到頭大。這不僅僅是工作上的事，平常里不怎么聯(lián)系的一些親朋好友、七姑八大姨地紛紛打電話來表示祝賀，就連他上班的時候也有打電話進來的，他不得不把電話拉到靜音上，等下班后再逐一地回復(fù)。
永泉鎮(zhèn)離他的老家算是很遠了，他卻沒想到，在這么個偏遠的小鎮(zhèn)上竟雨后春筍地冒出來七八位老同學(xué)。他們之間平常是不怎么聯(lián)系的，王玉陽也不清楚他們是怎么知道的他到這鎮(zhèn)上任副鎮(zhèn)長的事，消息一傳開，朋友圈便炸了鍋，這個說今天請他，那個說明天請他，他都一一回絕。
今中干下了班，他的車剛開出鎮(zhèn)政府大門不遠，幾個老同學(xué)就在前面把他攔住了，硬拉著他進了一個飯店，說是老同學(xué)聚會。
王玉陽和這幾位老同學(xué)平時不怎么聯(lián)系，但關(guān)系還是一直都挺好的，有的已有七八年沒見面了，今天相見，王玉陽也是十分高興。
老同學(xué)見面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就在他們高談闊論的時候，王樹龍正在廚房里忙活著午飯，平常他們爺倆吃飯兩個菜就夠了，不多會工夫，飯菜便都端到飯桌上去了。
王樹龍看了下表，估計兒子快下班了，便耐心地坐下等待，等待兒子回來一塊吃飯。
此時，飯店里的菜剛剛上完，一個胖子起身端酒道，“今天我們幾位老同學(xué)難得坐在一起，我們在學(xué)校時都立下了遠大的理想，可實現(xiàn)的有幾位？也就是王玉陽實現(xiàn)了他的人生目標(biāo)，考上了公務(wù)員，成了一名國家干部，我提議，我們在坐的各位為祝賀王玉陽踏上仕途，先干一杯。”
王玉陽站起來道，“我們老同學(xué)各忙各的事業(yè)，有幾年不見面了，今天真是難得一聚，我看還是首先為我們老同學(xué)的聚會干一杯?！?/p>
胖子小聲道，“我們經(jīng)常在一塊聚會的，今天特意是為了你?！?/p>
王玉陽還要想說什么，手機響了，一看是老爸打來的，這才想起自己光顧和老同學(xué)聊天了竟忘了給老爸打個電話，估計老爸是在家等急了。
王樹龍坐在飯桌前等了一會兒，不見兒子回來，一看時間，不免有些擔(dān)心，便打電話過去。
王玉陽對老同學(xué)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忙接聽了電話，“喂，老爸。”
“你怎么沒回家呢，還沒下班？”
“爸，對不起啊爸，我忘了告訴您一聲，一個老同學(xué)聚會，我不想來他們硬拉我來的，忘了告你您一聲，爸，我不回去吃了，您吃吧。”
“奧，那，那你不回來了？”
“不回去了，您吃吧?！?/p>
“那，好吧，記住可別喝酒。”
“知道爸，我喝的是飲料。”
“恩，好吧，你們聚吧……”
王樹龍扣了電話，看著桌上的飯菜，卻沒有一點胃口。
和桌上的飯菜瞪了會眼，不吃不行啊，肚子開始叫喚，便悶悶地吃起來，吃完后收拾好，到臥室里躺了一會，雖說開著空調(diào)，很涼快，但還是睡不著，便決定到外面走一走。
鎮(zhèn)子上街道兩邊還是都種上了國槐、楓樹等幾種綠化樹木，雖然都是些不幾年的小樹，但還是有些蔭涼的。一些老人在樹蔭下乘涼或下棋。
王樹龍饒有興趣地觀看著他們下棋，也試想著和他們殺上一盤，可和他們不認識啊，也就取消了這個打算，看了一大會兒便逛悠著往家走。
他腦子里忽然產(chǎn)生了這么一個疑問：他們的年紀(jì)和自己也差不多，他們怎么不去養(yǎng)老院呢？
正好，迎面踫上了位老大爺，這老大爺正在牽著一只小狗遛著玩呢，王樹龍便搭訕過去。
“吆，老哥，遛狗呢?！?/p>
“是啊。”
“老哥，今年高壽??？”
“七十有五啦。”
“嘿嘿，身子骨還挺棒的?！?/p>
“看你身子骨也挺好的?！?/p>
“哎呀，人上了年紀(jì)，一年不說一年了，唉老哥，聽說咱鎮(zhèn)上建了個養(yǎng)老院，你怎么沒去??？”
那老頭微微一笑，“去養(yǎng)老院是不錯，可那都是無兒無女的孤寡老人去的，我有兒有女的有人管我去干啥？”
王樹龍沉默了。暗想這小子那天讓小劉提讓我進養(yǎng)老院他是啥目的？是不是真嫌我是累贅了？這小子怎么一當(dāng)上官就變了樣，老子辛辛苦苦地把他拉扯大，他這還沒結(jié)婚就開始嫌我了，他若是結(jié)了婚那還不直接把我從家里趕出來？
王樹龍越想越有氣，不由罵了一句，“臭小子，真是個沒良心??！”
“哎老哥，你罵誰呢？”
王樹龍自覺失態(tài)，干笑了一下?！拔椅椅伊R我兒子，罵兒子?！?/p>
“你兒子咋你了？”
“這臭小子想讓我進養(yǎng)老院?！?/p>
“奧，”那老頭想了想，“其實進養(yǎng)老院也挺好的，里面有人伺候，吃飯不用自己做，也有玩的地方，也有下棋的地方，人老了進養(yǎng)老院那也是去享福啊。”
“那你怎么不去？”
“我？”那老頭笑了一下，“我不是不想去，可兒子不讓，我還得給兒子看商鋪，今天這是兒子在家我有這閑工夫出來遛遛，唉，老了老了，我的用處還來了大了，哈哈……”
王樹龍心想他說的也是，點了點頭?？伤睦镞€是擰了個結(jié)：兒子是不是真的想讓自己進養(yǎng)老院？是不是真的嫌自己是累贅了？
回到家中，老爺子越想越生氣，這老伴才走了幾天工夫，他心里還在傷痛和郁悶之中，兒子不但不體貼關(guān)懷他，還會有這種想法？自己也沒給兒子造成累贅啊，還給他做飯吃，他怎么不但不知足反而想把自己攆出去呢？
王樹龍正在院子內(nèi)生著悶氣，忽聽到大門外兒子的說話聲，抬腳便把一旁的垃圾桶給踢到了大門口。
王玉陽正和小劉有說有笑地往里走，忽聽到院內(nèi)的聲音，不由停住了腳步。
王玉陽皺了皺眉，“老爺子這又是怎么了？”
小劉小聲道，“老年更年期綜合癥?！?/p>
“凈胡說，更年期是女人才有的?！蓖跤耜栆矇旱土寺曇簟?/p>
“老頭子也會有相似的癥狀?！?/p>
“別胡說了，進去你和老爺子下盤象棋便好了?！?/p>
小劉苦著臉往回便走，“我我還是不進去了，說不定我哪句話不好聽老爺子又發(fā)火。”
王玉陽一拉他，“走，進去?！?/p>
小劉被推進了院內(nèi)，正好和老爺子打了個照面，老爺子臉色忽地鐵青。
小劉點頭哈腰，笑道，“您好老爺子，我聽玉陽哥說您下棋挺厲害的，這不就過來和您殺一盤。”
“殺個鳥！”老爺子氣呼呼地進了屋。
小劉一下尷尬在那兒了，象當(dāng)頭挨了一棒有點暈，片刻才暈過來，看著王玉陽道，“今天還是算了吧玉陽哥，老爺子正在火頭上，等他哪天心情好了我再來和他下棋，玉陽哥，我走了，走了。”
王玉陽也無法相留，看著小劉走遠了這才返回。
老爸悶悶地坐在沙發(fā)里，玉陽不知道老爸又生哪門子氣，道，“爸，您又怎么了，剛才小劉想進來和你殺盤棋，看你這樣，他嚇得不敢進門又走了?！?/p>
“他愛走不走……”
“爸，你有什么事你就說，什么事我都照辦還不行么？”
“啊，那個……沒事了，我困了，我要去睡會兒覺，今晚上你做飯吧……啊對了，你不是說小劉很會下棋嗎？你打電話把他叫來，今晚上我和他殺幾盤?！?/p>
玉陽搔著頭發(fā)，“爸，他不敢來了，你老好發(fā)脾氣?！?/p>
“哎呀你不會撒個謊，說我這個人就這么個脾氣，說我……腦子有點毛病，反正說我啥也行，你只要把他叫來就行?！?/p>
“好，那我試試吧?！?/p>
（4）
小劉怕見王樹龍這事讓王樹龍也感到自己的脾氣發(fā)的也有些過了，便暗暗地決定要改一下這種脾氣，在隨后的這段日子里，王樹龍確實隨和了不少，由于工作忙，兒子午飯時總是回來的很晚，他就坐在飯桌旁等，等急了便打電話問，也不上火了。
小劉也隔三差五地晚上來跟他殺一盤棋，就這樣風(fēng)平浪靜地過了一兩個月，在一個禮拜天的早晨，玉陽正在做午飯的時候，王樹龍坐在沙發(fā)里忽然哼哼起來。
“哎喲，哎喲……”
王玉陽聽到老爸的聲音便慌忙地從廚房里跑出來，看到老爸臉色暗黃，忙問，“你怎么了？爸。”
王樹龍手按著脖頸歪著頭，咧了咧嘴，“哎呀哎呀，我脖子痛……”
“是不是扭到筋了？”
王玉陽便過來給他按摩，“還疼么？”
“還疼……這邊這邊……這邊這邊，又上這邊來了?！?/p>
王玉陽輕輕給老爸按摩著，“好點了么？”
“還疼，哎喲……”
王玉陽覺得不是扭了筋，便開車和老爸來到了醫(yī)院。在神經(jīng)內(nèi)科室，醫(yī)生給他看了一下便讓他們先去做個頸部磁共振。
王玉陽推著老爸往前走著，老爸不停在叨叨著，“這種病不要緊吧，是不是我快不行了？昨晚上我還做了個夢，夢見你娘了，是不是你娘來叫我了？”
“爸，這種病沒事，做個磁共振，讓醫(yī)生給推拿一下就好了。”
“啥是磁共振，磁共振疼么？”
“不疼。”
老爸進了磁共振室，在玉陽出去門關(guān)的那一刻，真有些生死離別的那種感覺。
片子拿出來醫(yī)生看了一下，說頸椎好好的，沒事，是落枕了，到推拿科推拿一下就好了。
“我昨晚上睡覺枕頭沒掉到地上啊，怎么會落枕呢？”老爺子納悶地望著醫(yī)生。
醫(yī)生笑道，“落枕是一種突發(fā)病，往往是由于睡恣不好或者受風(fēng)寒而引起的，不是說頭枕掉了就是落枕?！?/p>
“哦，這還是一種病啊……”老爺子還是緊張了。
“沒事的老爺子，先住下院，然后去推拿室找醫(yī)生給你推拿推拿就好了?！贬t(yī)生道。
“怎么還得住院？”老爺子問。
“是啊，落枕雖說不是什么大病，但最好還是要住院治療，這樣好的快些?！?/p>
“醫(yī)生，要住幾天啊？”老爺子想起了玉陽明天還得去上班。
“最快也得兩三天。”
“醫(yī)生，能不能少住一天？”
王玉陽見老爺子又要絮叨起來，忙和醫(yī)生道了謝推著老爺子便出去了。
“玉陽，咱不住院了，明天你還得上班。”
“沒事爸，我請假了。”
“那怎么行，你還是上你的班去，我這點小毛病沒事的?！?/p>
盡管老爺子怎么勸，王玉陽還是留下來陪護老爺子，吃喝全都精心照顧著，就是上個廁所也陪著他，很快三天過去了，老爺子的頸椎不疼了，這才出院。
醫(yī)生告訴玉陽老年人勤出去走一走活動活動，他便到寵物市場買了只哈巴狗，讓老爺子在家無聊的時候牽著狗出去走走。
老爺子剛開始時對這小狗還有點興趣，牽著狗在大街上也表現(xiàn)的悠悠哉哉無所事事，心里也挺滿足的，可過了不過十多天，老爺子似乎對小狗又不喜歡了，遛狗來到路邊的一個健身娛樂場，便丟下小狗在健身器材上玩了起來。
有這么一次，小狗沒了約束在場內(nèi)亂跑，把一個小女孩給嚇哭了，那小女孩的爺爺找上王樹龍一陣好說，把王樹龍說得面紅耳赤，連連陪禮。
自這以后，王樹龍出去遛達再也不牽小狗了。
王玉陽開車和小劉到一個村辦養(yǎng)老院考查回來，在經(jīng)過另一個村莊時，看到大街兩側(cè)有老人們在樹蔭下坐著乘涼，小劉道，“你看見了玉陽哥，這個村莊就沒有老年人娛樂場所，所以他們就在大街上閑玩，冬天就在大街上曬太陽，有人給這些老年人起了個名字你知道了叫什么嗎？”
“叫什么？”
“叫老年等死隊?！?/p>
“嗯，符合實際……”王玉陽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個村現(xiàn)在是誰的書記？”
“張勇的?！毙⒌溃斑@個村是純農(nóng)業(yè)村，村里沒有企業(yè)，沒錢，這些村民的娛樂場所自然建不起來，如果完全靠鎮(zhèn)上出資，鎮(zhèn)上的財政現(xiàn)在也力不從心啊。”
“那這些老人為什么不去鎮(zhèn)上的養(yǎng)老院呢？”
“有多種原因，主要是沒錢?！毙⒌?，“你想，一個老人進養(yǎng)老院少說一年也得繳七千元吧，這些農(nóng)村的老人都失去了勞動能力，沒了收入，靠政府給的那點養(yǎng)老金也不過只能吃飽飯罷了?！?/p>
王玉陽思索了會兒，道，“這倒是一個很關(guān)鍵的問題。”
“我倒有個建議可以解決這個問題?！毙⒌?。
“快講?！?/p>
“現(xiàn)在農(nóng)村老人不愿進養(yǎng)老院多是因為錢的問題，我們鎮(zhèn)上可以壓縮財政抽出一部分錢來補貼，一個老人進院的費用可補貼一半，我想這么辦，一些老人肯定肯定愿進養(yǎng)老院的?！?/p>
王玉陽點點頭，“回去我們召開個會，先把這個問題給解決了?！?/p>
（5）
兒子上班后，王樹龍感到特別無聊，好在有一條哈巴狗陪在身邊。這一天他牽著小狗到處溜達，來到了一處寬大的四周用鐵柵欄圍起子院落前，院內(nèi)中央是一座裝飾豪華的三層樓房，左側(cè)是一片樺樹林，右側(cè)是一處休閑的走廊，走廊里正有三三兩兩的老人在散步、閑聊，走廊的南端盡頭是一處有噴泉的假山，呵，這里面的景致和公園差不多，王樹龍暗暗贊道，心想里面的有老人在活動，是不是這兒就是鎮(zhèn)上的養(yǎng)老院？
王樹龍走到門口看了看，果然是養(yǎng)老院。
王樹龍頓時心生羨慕，牽著狗便往里面走，卻被門衛(wèi)給攔住了。
“我進去看看?！蓖鯓潺堈f道。
“你進去看看可以，這小狗不能進?！?/p>
“為什么？”
“這是院里的規(guī)定，你不知道了小狗花貓的好帶傳染病??？”
王樹龍點點頭，“那我把小狗拴在外面我進去看看可以么？”
“行。”
王樹龍把小狗在外面拴好，便進到養(yǎng)老院內(nèi)，在院內(nèi)四外看了看，又走進一樓的大廳里，一樓的大廳里左側(cè)是食堂，右側(cè)是休閑娛樂場所，一些老人正在里面健煉著身體。
王樹龍看到里面什么東西都很新鮮，暗想，人老了能有這么個生活去處真是不錯，這比一個人呆在家里可強多了。
正當(dāng)王樹龍心生感慨的時候，院內(nèi)進來一輛皮卡，就聽到外面有人喊，來西瓜了，來西瓜了。
接著他看到從皮卡車?yán)镒呦聛硇ⅲ€有兒子王玉陽。王樹龍怕被兒子看見就躲在了一邊。
只聽小劉喊道，“大家注意了，今天王鎮(zhèn)長代表鎮(zhèn)政府送來了一車西瓜，來看望大家，大家都過來幫幫忙，把這西瓜先搬到食堂，中午開飯時再請大家吃?！?/p>
一些腿腳利索的老人都過來幫忙搬西瓜，王樹龍看到這火熱的場面，雙腳也不自主地跑了出來，加入了搬西瓜的隊伍。
猛然間小劉發(fā)現(xiàn)了王樹龍，驚喜地道，“老爺子，您什么時候進的養(yǎng)老院？”
“我……我走過這兒進來看了看?！?/p>
小劉轉(zhuǎn)身忙沖在發(fā)西瓜的王玉陽喊道，“王鎮(zhèn)長，王鎮(zhèn)長，老爺子也來了！”
王玉陽十分驚奇，趕忙過來，“爸，您怎么在這？”
“我，我遛達過來順便進來看了看?！?/p>
王玉陽小聲問，“爸，您看這里的環(huán)境怎么樣？還行吧。”
王樹龍瞪了瞪眼，“你莫非是想讓你老子上養(yǎng)老院來？”
小劉插嘴道，“老爺子，您看在這養(yǎng)老院里的老人多享福啊，其實……”
“你給我閉嘴！”王樹龍瞪了瞪眼，“這里面有什么好玩的，哼……”說完，他扭身便走了。
王玉陽望著老爸的身影出了養(yǎng)老院，直到消失在公路上，他無奈地搖搖頭，嘆了一口氣。
在以后的幾天里，王樹龍每每出去散步總要把養(yǎng)老院的門口走，有時也進去逛一逛，在養(yǎng)老院里還認識了幾個好友，還認識了一位單身的老大媽，特別在認識了那位老大媽之后，王樹龍變得活潑起來，有時在家里炒著菜還時不時地哼哼哼上兩句，這些王玉陽都看在眼里，派人暗中監(jiān)視，才知道其中原委。
王玉陽即高興又擔(dān)擾。高興的是老爸的腦子終于開竅了，看到了在養(yǎng)老院里的好處，精神好多了，擔(dān)憂的是，老爸在養(yǎng)老院里認識了一位老大媽，老爸的精神突然好了，十有八有是對那老大媽動感情了，如果老大媽對他拒絕或者什么，那老爸肯定精神上又要受到一次打擊。情急之中他又找來了小劉。
小劉笑道，“你咋來還不太了解養(yǎng)老院里的事。養(yǎng)老院已經(jīng)建成兩年了，里面也入住了一些孤寡的老頭老太太，就是在去年，里面的的老頭老太太還真談起了戀愛，哎呀那種如膠似水，比年輕人都火熱，臨近年關(guān)，院里還為他們舉行了婚禮，嗨，現(xiàn)在這個社會，真是越發(fā)展，新鮮事就越多。”
王玉陽沉思著。
小劉道，“你是不是擔(dān)心你老爸喜歡上她了？”
玉陽點點頭。
“那是好事啊，”小劉笑道，“你爸若給你找個后媽，那你不就省心多了?！?/p>
“我倒不是擔(dān)心他們倆談戀愛，我是擔(dān)心，我老爸真動情太深，萬一他們倆最后散了伙，我老爸不又受到一次打擊？”
小劉點點頭，“這倒也是。”
“唉，那老媽子人物長的怎么樣？”王玉陽問。
“福恣海相，我看還倒挺有幾分恣色的?！?/p>
他們倆正談著，忽聽院子內(nèi)有個老婦人說話，還有老爸的聲音。
（6）
王玉陽從窗口向外望到院子中央站著一位七十歲左右的老太太，這老太太身體稍胖，面色白凈，半白的頭發(fā)，耳朵上戴有金耳環(huán)，一身寬松的藍花夏裝，一看便知不是農(nóng)村人。
再看老爺子紅光滿面，在她跟前指著這院落介紹，“這個小院是鎮(zhèn)上分配給我兒子的，院子雖然不大，但個個屋里都有空調(diào)，冬暖夏涼，比城里的樓房都住的舒服。”
王玉陽和小劉趕忙出來相迎。
“這就是我兒子，”王樹龍笑著又低聲介紹道，“在鎮(zhèn)上任鎮(zhèn)長?！?/p>
“哦，你好大媽，快屋里坐，屋里坐?！蓖跤耜枱崆榈睾退晃帐?。
“玉陽，快去沏茶，沏那龍井茶啊?！蓖跤耜杽傋?，老爺子便吩咐他道。
老爺子一下象是年輕了十八歲，紅光滿面，和老媽子緊挨著坐著，把玉陽滿上的茶水遞到老媽子手里，“這是上好的龍井茶，幾百元一斤呢?！?/p>
“嗯，真是好茶?！崩蠇屪勇劻艘幌碌馈?/p>
“嗯，這房間也挺寬亮的，”老媽子四下里觀看著。
“大媽您貴姓？”玉陽問道。
“哦，我姓薛?！?/p>
“看大媽福態(tài)海相的不象是農(nóng)村人，大媽家是哪兒的？”玉陽又問。
“我是城里的，我女兒在這鎮(zhèn)上做買賣，聽說這養(yǎng)老院里條件不錯，我女兒就讓我進來了。”
“哦，你女兒在咱鎮(zhèn)上做買賣，做什么買賣啊？”
“開五金店?！?/p>
“五金店，五金店挺掙錢的?！庇耜栍謫?，“你家里還有什么人？”
老爺子似乎覺得他的話問多了，瞪了他一眼，又滿臉笑容地對老媽子說，“你喝茶，你喝茶?！?/p>
小劉給玉陽遞了個眼色向外甩了甩頭，玉陽會意，便和小劉出去了。
“老媽子長的還確實不錯，我看跟你老爸挺般配的?！毙⒌馈?/p>
“去去去，別在這胡說?！?/p>
“我沒胡說，你看你老爺子的表情……”
“還在這胡說！”王玉陽怒道，想了想，“你去養(yǎng)老院把這老媽子的資料給我查一下，看看什么來頭。”
“是，遵令！”小劉打趣地敬了個禮。
老爺子和薛大媽聊了一下午眼看著快黑天了，老爺子想留她吃晚飯，薛大媽推辭走了。因為養(yǎng)老院里有規(guī)定，入住養(yǎng)老院的老人不是特殊情況是不能在外用餐的。
薛大媽走了，老爺子一直把她送到養(yǎng)老院的門口。等老爺子回來時已是街燈明亮，王玉陽做好了飯菜正等著他。
老爺子也不說話，只是很香地悶悶地吃著飯。
“爸，我查過資料了，這薛大媽還有一個兒子。”
“有兒子咋了，你不也是兒子么？”
“爸，關(guān)鍵是，她與她兒子的關(guān)系不好……”
“越是這樣的人才越需要關(guān)心啊，”老頭子有些激動，瞪眼看著兒子用筷子敲了敲桌面，“她兒子和她關(guān)系不好那是她兒子不孝！”
“爸，關(guān)鍵是……她兒子就是因為她在外面談對像才和她關(guān)系不好的。”
老爺子把筷子一摔，“臭小子，你把你爸懷疑成什么人了？你爸和她說幾句話那就是談戀愛了？你這個混帳東西，你媽才走了幾天呀我能做出那種事來……”
王玉陽連忙起身往一邊躲，“爸，爸，我只是隨便一說，您您別想多了啊?！?/p>
“放屁，是你想多了還是我想多了！”
“爸，是我錯了，您消消氣，快吃飯?！庇耜柕?。
在睡覺的時候，王玉陽又給老爺子端來了一盆熱水，給老爺子洗著腳。
“爸，我看薛大媽對你挺有好感的……”
老爺子享受著兒子給洗著腳，沉默了一會，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老爺子和薛大媽交往有一段時間了，薛大媽有時也往老爺子家里來，時間長了，因為院里的規(guī)定薛大媽出來走走便受到了限制，而老爺子往養(yǎng)老院里去的次數(shù)多了，養(yǎng)老院的門衛(wèi)也亮出了黃牌。
這一天，王玉陽回家剛進門便發(fā)現(xiàn)老爺子在收拾行襄，王玉陽還以為老爺子想回老家呢，便上前勸阻，“爸，您這是要干啥去？在這里過的好好的您怎么又想回老家了？”
“回老家？”王樹龍不抬頭地道，“回老家干啥？沒人伺候沒個玩處，我要上養(yǎng)老院。你回來的正好，幫我收拾東西，今天我就搬過去?！?/p>
“真的爸？”
“這還有假么？我都預(yù)支上定金了?？煨┌??！?/p>
“好啊好啊爸，這可是您自愿去的，您可別怪我了?！?/p>
“怪你？怪你個頭啊，快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