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朝敏:回到路飛霄村 ——2016年“定點生活”總結(jié)
被長江包圍的的孤島
今年,我申報的“定點生活”計劃榮幸地被中國作協(xié)批準,我定點生活的深入地點在湖北省宜昌市百里洲鎮(zhèn)。
百里洲是萬里長江上最大的江心島,四面環(huán)水,版圖面積達212平方公里,現(xiàn)有41個村莊。由于在水中央,沒有對外陸路通道,極為閉塞,于是被稱為“千年孤島”。滾滾長江至百里洲,水流分為南北兩支,向東行進30余公里后,重新會合,從此“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路飛霄村地處百里洲鎮(zhèn),皆為平原沙壤地,其產(chǎn)業(yè)經(jīng)濟主要有棉花種植、柑橘種植、水產(chǎn)和生豬養(yǎng)殖四種形態(tài)。
這個村莊可是有來歷的。
史載:明初以降,洲堤時危時潰,洲土乍豐又廢。細察史書便知,清康熙二年(1663年),康熙七年(1668年),康熙十四年(1675年),百里洲三度大水撕堤,潰決如海,人畜漂沒,地廢民流。堤防太弱了,就不能生存。直到康熙四十三年(1703年),百里洲上,出現(xiàn)了一位英雄 ,名叫路飛霄,他淚呈縣衙,訴再修大堤。經(jīng)百般周折后,縣令準復(fù)。而這位縣令批是批了,卻批下來一個“自費”修堤。路飛霄雖出身寒士,卻立大誓稱:大堤三年不修復(fù),愿以身殉堤!為喚醒洲民造福子孫,他歷三載不更衣,三載不剃頭,三載不會友,三載不歸家,率全洲百姓日夜修堤,完成土石方15萬立方米,于康熙四十六年,巍巍長堤江中立,百里洲堤防大功告成。
為紀念這個英雄,以前的龍王廟村和東湖橋村合并為路飛霄村。
之所以重提這些歷史,是為了突出路飛霄村的特點,它有底蘊,尚存古舊氣息,但新世紀新農(nóng)村特色也時時彰顯。
在百里洲采訪
2016年,我多次回到路飛霄村,進行實地采訪,查閱歷史資料,與當?shù)匕傩绽页_M行交流,并到田間地頭參加勞作,多方面地體會莊稼人的生活,積極響應(yīng)中國作協(xié)“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文學創(chuàng)作號召,深入實踐定點生活申報計劃。
感觸頗深,收獲頗多。
路飛霄村的農(nóng)民王明漢年至六十,家有八十四歲的老母,兩個兒子均在外地工作,兩個孫子均與上學??芍^四代同堂。在打工潮前呼后擁的境況下,王明漢一年四季堅守在路飛霄村,種植10畝莊稼地,大面積種有麥子油菜和棉花,小面積種植柑橘和柚子,同時發(fā)展養(yǎng)殖業(yè),養(yǎng)有豬和黃牛。這是一個典型的百里洲老農(nóng)民,知曉村莊的往昔,見證了農(nóng)業(yè)發(fā)展的變遷,可以說,了解百里洲每一寸土地每一滴水流。
我出生于百里洲,童年在百里洲度過,但十歲后隨父母搬家到城鎮(zhèn),對百里洲的記憶幾乎是十歲以前的。這樣,定點生活在路飛霄村,三次深入基層,都是住在王明漢家,與王家一家人交流,參加莊稼勞動,并參觀了村莊的一個大深潭和一座名叫普濟寺的老寺廟,充實了創(chuàng)作素材,一個個鮮活的人物在我筆下誕生。我真正體會到,新時代的農(nóng)村,是一曲連接歷史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文明的鏈條,還是守衛(wèi)我們精神原鄉(xiāng)的高地。
大地的物事,大地上的人,大地的榮與衰……這正是創(chuàng)作的源泉和血脈啊。
田間地頭勞作交談
小說集《萬物無邪》靈感也在此,它以長江中孤島上的一個名叫廟村的村莊為依托,敘述童年時的村莊記憶。那里有較深厚的楚都文化底蘊,還有奇特的地理構(gòu)造。更有一群秉承了傳統(tǒng)文化習性的舊式村人。在時代變革中,廟村一邊衰敗,一邊固守,還一邊傳承。這樣的作品,與其說是一部鄉(xiāng)村人物風情譜,不如說是我懷念并極力恢復(fù)的語境記憶。那么,它作為文本,肯定是寫實的,然而,也是虛構(gòu)的。
自然,事件日常人物普通,有黑暗,有人性之惡,但更有溫情和拯救。而昆德拉說,小說就是公正、忠直地對待他人,理解他人的真理。這樣的小說敘述,才有人性的站立,精神從故事升華到靈魂層面。珍貴而厚重的人世……
一言蔽之,定點生活百里洲路飛霄村帶給我強烈的表述欲望。我要書寫一本來自泥土的中國故事,它不僅僅是細節(jié)豐滿的人物敘事,也不只是一部風俗風情圖畫,而是傳承了本土文化內(nèi)蘊的來自心靈層面的寫作。那么,在此基礎(chǔ)上(無論是廢墟還是新場地)的人物,從個體走向大眾,有了普遍意義,他們借助中國故事展現(xiàn)的中國形象,具備了健全的、成熟的人性、最大程度的顯現(xiàn)標注了“中國氣派”的文學品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