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勤:阿瓦提小記
趙勤和手工藝人交談
和村民學習割草
和村干部交談
2016年下半年,我的大部分時間是在新疆的南部阿瓦提縣度過的。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來阿瓦提,但我還清楚的記得第一次來此距今已經(jīng)有十二年了,自此以后,這些年,只要有時間我都要來這里住上幾天,各處走走,這里總能給我寫作的靈感和沖動。
阿瓦提縣地處新疆腹地,天山南麓,塔里木盆地西北邊沿,縣境南部深入塔克拉瑪干大沙漠,以刀郎文化著稱。刀郎文化是由刀郎人的生存環(huán)境和歷史空間形成的一種文化形態(tài),主要是原生態(tài)的歌舞和獨特的生活方式,這讓阿瓦提縣染上了獨特的地域文化特色。
在南疆,阿瓦提,時間仿佛都慢了下來,白天村里年輕力壯的人大多都出去勞作了,只剩下老人在墻根歪著曬太陽,面前是跑來跑去的小孩子。夜晚天空由于星星的照耀,分出了不同的層次。
村里那些舞者,釀酒人,烤馕的,養(yǎng)魚的,種葡萄、棉花、蘋果的,放羊的,這些活生生的人,在一個小地方,散發(fā)著生命與生活的光彩。他們和我們生活不一樣,他們也有煩惱,也有痛苦,但他們更怡然自得隨遇而安,他們或許不富足,但是他們有清澈的眼睛,或許是真誠,質(zhì)樸,把生活還原為生活本身。這樣的生活,吸引著我,他們只關注陽光,水和空氣,只關心糧食和收成。
在阿瓦提,我接觸了許許多多的人,刀郎老藝人、跳舞的姑娘、彈琴的少年、小商店里臉上長著雀斑的小姑娘,巴扎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花花綠綠的衣飾和布料,熱氣騰騰的各色小吃,各式各樣的純手工木頭做的器具等等,都讓我歡喜不已。我是那么喜歡盤腿坐在板床上或者地毯上,聽刀郎木卡姆老藝人的彈唱,那些跳舞和歌唱的熱烈場面常常讓我情不自禁地落淚和高興……
清早我在村子里散步,看見村西頭的李嬸在核桃園子里除草,我和她打招呼,她爽朗的笑聲很能感染人。我問她核桃今年收成怎么樣?她說核桃地是老李家的,不是她家的,她家承包了村里王老板家的魚塘,她割草是喂魚呢。
她說魚要吃草,她在村里到處找草,為了這個事情,前兩天還和吾買爾江吵架了。
原來她發(fā)現(xiàn)了一片田埂前長了很多芨芨草,就準備割來喂魚,可是還沒有等她的鐮刀碰到草上,吾買爾江就已經(jīng)站在她跟前了,他說這些草是要喂王總家羊的。吾買爾江承包了王總家的羊,他每天都要給羊找草吃。李嬸說那我割草也是要喂我家的魚呢,王總家的羊要吃草,我家的魚就不要吃草了?吾買爾江漢語說的不利索,他說不過李嬸,轉(zhuǎn)身就走了。李嬸好不容易發(fā)現(xiàn)這些鮮嫩的草,怎么能讓吾買爾江給羊吃呢,她看吾買爾江走遠了,就接著揮舞起鐮刀準備甩開膀子割草,誰知鐮刀還沒有割下去,幾只羊晃晃蕩蕩圍了過來,低頭吃起了眼前的青草,原來是吾買爾江看說不過李嬸,他去羊圈趕來了羊,李嬸掉轉(zhuǎn)身換了方向,繼續(xù)割草,吾買爾江一看李嬸不理他的茬,就去把羊又趕到了李嬸眼前。這邊李嬸一鐮刀下去,還沒有收回來,咩咩叫的羊就湊到了她跟前了,讓她的鐮刀不好揮舞起來,她再轉(zhuǎn)個身,又換個方向,剛準備抬起鐮刀,吾買爾江趕著羊又擁到了她跟前,羊簇擁著她,讓她根本無法割草,她抬頭瞪著吾買爾江,吾買爾江一臉得意地看著李嬸,李嬸只好悻悻然離開這塊青草地。
李嬸是連說帶比劃給我講的這個事情,她說想不通,王總的羊要吃草,難道她家的魚就不要吃草了,村里的草啥時候成了吾買爾江家的了?
刀郎地區(qū)的人們,會走路就會跳舞,會說話就會唱歌。一個維吾爾族的農(nóng)民,六十三歲的刀郎老藝人,打起手鼓喊起木卡姆旁若無人,撕心裂肺,那種叫卡龍琴的聲音似裂帛,破空而入,直擊你的心臟,讓你不由自己地流淚和歡笑……
一個被當?shù)厝朔Q作舞王的刀郎老藝人,七十五的農(nóng)民,跳起刀郎舞可以和年輕人一樣比著旋轉(zhuǎn)到最后,當?shù)匾粋€三十八歲的離婚女人喜歡看他跳舞,他到哪里跳,她去那里看,后來有一天他跳完舞下來,她看著他,他看著她,愛意就這樣迸發(fā),內(nèi)心剎那電閃雷鳴。兩人當即去找阿訇念了尼卡,又去領了結(jié)婚證……
一名叫古麗·蓋娜的女孩,在阿瓦提刀郎部落,為大家表演舞蹈。她非常投入,一看就知道,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歡跳舞。有的男人說她跳舞跳得有點“騷”,帶著挑逗的意味。古麗·蓋娜回應道:“我就是要這么跳,就是要這么笑?!?一個活脫脫的舞者,自信,坦蕩,自我,活的率性而又張揚。
這些看似瘋狂的舉動,其實有他深刻的文化背景,在南疆,在阿瓦提,舞蹈是他們生活一部分,是在他們血液里流動著的魂。這符合他們的性情,是與生俱來的天賦。他們做的,不過是將他們的真性情,通過舞蹈,展示出來,所以迷人,所以愛恨鮮明。
古麗·蓋娜話說:那些刀郎老藝人,吼起來木卡姆是要讓人落淚的??梢?,那種感染力,是一般藝術難以達到的。即使不懂他們的語言,你也可以從他們的唱腔以及表情中,感受到歌舞的魅力。
阿布都卡德爾講述,他父親把一把破舊的卡龍琴掛在樹上,上面系著鈴鐺,風一過來,卡龍琴就響了。這就是大自然彈奏的樂曲,阿布都卡德爾最早的音樂啟蒙,源于此。從那以后,卡龍琴成了他最好的朋友,有哀愁或是有高興的事情的時候,他總是將他拿出來,彈奏一曲,他彈得投入,唱的忘我好像下面有幾百個觀眾在聽。
慕薩萊思是這里的人們用土法釀制的葡萄酒,在釀制過程中要燒煮。阿不都熱西提每年都要釀制很多慕薩萊思,都會被外面的人早早預定一空,村里人反而喝不上,我問他為什么他釀制的慕薩萊思供不應求,阿不都熱西提反復強調(diào)“火”是秘訣。他說,柴燒的火軟,煤或者燃氣的火硬,這對于穆塞萊斯的制作,至關重要。普通意義上,我們理解,火就是可以帶來熱量,帶來溫暖,卻很少去思考,火與火的不同。這是一個隱秘的世界,只有那些低下頭,關注某一個東西本身的人,才會有這樣的體會,才會認識事物本身。
無論是唱歌,還是跳舞,不管是彈琴還是說話,他們率性而為,完全融入到他們正在做的事情當中,這樣的人,是有魅力的,是象陽光一樣,給人溫暖與歡樂的。
村里最熱鬧的事情要數(shù)巴扎(趕集)天了。巴扎在各個村里的時間是輪流坐莊的,周一在這個村,周二在那個村……一周時間每個村都會輪一遍,下一周又從頭開始。
以前,阿依古麗小的時候,每次爸爸趕著毛驢車,媽媽在后面坐著,她和弟弟兩個人或坐或躺在驢車上,車上裝些地里產(chǎn)的麥子或是羊什么的,到巴扎上換取其它家里要的東西,那時候毛驢車也是這樣晃晃蕩蕩地去趕巴扎。
那時她和弟弟去巴扎,更多地是玩,吃好吃的?,F(xiàn)在爸爸不在了,媽媽又有病,去巴扎更多的是為了生計,為了交易。到底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弟弟買買提也懂事了,阿依古麗在給客人烤蔬菜的時候,買買提就在旁邊搭把手,收拾前一撥客人吃剩下的食物、擦洗釬子等,他也不再像以前一樣到處跑著玩了。
毛驢車晃晃蕩蕩快到上欄桿村時,巴扎上的人還不是很多,他們來的算早。買買提麻利的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先去那里把毛驢車栓在一溜廳子下面——那里是專門栓來趕巴扎的毛驢車的地方。阿依古麗把賣燒烤要用到的碗柜、架子、長條凳都一一擺好,她小心的把洗干凈的蔬菜,整齊地擺放在玻璃的碗柜里,以方便客人挑選,買買提也不說話,看著姐姐做這些細致的活計,他去旁邊把爐子支了起來,又去撿了點柴草,點上火,把小煤塊放在柴草邊上來引火。
巴扎上人多了起來,栓毛驢的廳子已經(jīng)有很多毛驢了,它們擠擠挨挨地,相互嘶叫著,好像人們昨天在那里見面,今天又在這里見面,相互之間打招呼,人是感情動物,毛驢又何嘗不是呢!
巴扎開始熱鬧起來,賣干果的那片地方,男人、女人們打開褡褳、包袱、箱子等等裝干果的器皿,把薄皮核桃,各色杏干、酸棗、紅棗、葡萄干、堆放的高高地,一家挨著一家,擺放整齊,紅的紅,綠的綠,煞是好看。令人難忘的是“巴旦木”,巴旦木專治心臟病,是一種名貴的干果,好的巴旦木皮很薄,象紙一樣。維吾爾族人是很喜歡巴旦木的,把它的圖案繡在小藥帽上或繪制在家具上。
旁邊是賣生活用品的一片地方,一家一家擺放著包了亮閃閃鐵皮、釘了好看的釘子做成的圖案做工精良的箱子,最有意思的是那些箱子一個落著一個,最大的在下面,小一點依次在上面,擺放的高高的,像個金碧輝煌的金字塔。緊挨著的是個賣鐵皮制品的攤位,鐵皮制的火爐、煙囟、水壺、水盆錯落有致地擺放了一地,那其中的大肚細頸的洗手壺簡直是一件工藝品,也不知道做這么個水壺要花費多少時間。
在飲食市場,有用雪白的面粉由大師傅拉成的面條子,嚼在嘴里滑溜有勁。蓋在拉條子上面的是炒菜棗羊肉、西紅柿、芹菜、皮芽子放在油鍋里,用大火猛攻,色香味鮮,這叫拌面,也是新疆的特有面食。
除此之外還有用羊肉、胡蘿卜、葡萄干作成的大米抓飯。還有油塔子、炒面、餛燉(維吾爾族:“曲曲”),薄皮包子、烤包子、馕……最叫人垂涎欲滴的是烤羊肉串的。
那串肉的鐵釬子是特別的,半米長,扁型、半厘米寬,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上面穿的羊肉足有半市斤重。在炭火上滋滋作響,撒上辣子面、精鹽、孜然,老遠就聞到了香味。吃烤肉時不宜太快,否則那羊油會滴在你的身上,而且那火燙的鐵釬子不小心就燙了你的嘴唇,可是很多人還是擋不住烤肉的奇香,禁不住大吃大嚼。
更遠一點的地方還有專門賣農(nóng)具、衣服、牲畜等的片區(qū),巴扎把這一片剛才還是空曠的荒地裝點得熱鬧非凡。這里就像一個盛會,人們帶著各種所需,裝扮好自己,從各個村落匯集到這里,在這里買賣、交易、閑逛、游玩、交友等等。
阿依古麗擦洗好長條凳,含笑坐著等顧客,她的嫁妝、弟弟的彩禮都在這個燒烤攤子里了,一串茄子、蘑菇、辣椒等素菜五毛錢,一串葷菜,像香腸、雞蛋、羊肉等一塊錢,她賣的都不貴,想吃的人自己就會來了。
前年爸爸突然得病去世了,媽媽身體一直都不好,她和弟弟還小,家里的九畝地沒有人種,是她給媽媽建議包給了隔壁的吾斯曼的,他家種棉花,收成不錯,也愿意多種些地。沒有了地,租金不是很多,一家人的日子就成了問題,那時候她在縣里上高中,就要畢業(yè)了,索性就沒有考大學。
她整天琢磨做點什么可以養(yǎng)活媽媽和弟弟,一開始也沒有啥好想法,她就帶上不愛上學的弟弟去逛巴扎,看看這個攤攤,和那個買烤肉的鄰居聊聊,就這樣過了好些日子,她琢磨著自己能干點啥?鐵匠做的銅壺、鐵爐子等鐵器好賣,利潤也相對大點,可她是個女孩子是不能學那個的,弟弟又太小了;賣那些生活用品吧,自己繡的枕頭、被單她不會,去到縣城批發(fā)再來賣,農(nóng)村人還是喜歡自己做的針線活,買的人少,利潤低,阿依古麗想來想去還是賣燒烤比較合適自己。她會做飯,燒烤雖然不是日常做飯,可也是弄吃的,大差不差,她一個女孩子,只要把菜洗干凈,味道做好,人家也還是愛吃的,利潤雖然小,但干著省心,學起來也簡單。她把這個想法給媽媽講了,媽媽沒有反對,她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女孩子。就這樣她央村里的鐵匠艾合買提叔叔給她做了個燒烤用的鐵爐子,又去縣上買了放蔬菜用的透明柜子,弟弟雖然小,可是喜歡擺弄木頭,那兩條客人做的長條板凳,就是他的杰作。就這樣沒有幾天,她要賣燒烤用的家什準備齊全了,可是她還不是很會烤。但這也難不住阿依古麗,她去巴扎上取經(jīng),她在賣燒烤的凱來姆汗大嬸的攤位上買不一樣的東西吃,吃完她不走,幫著凱來姆汗大嬸干活,穿些菜,擦洗釬子,給客人倒水、遞紙什么的,凱來姆汗大嬸看她勤快,有眼色,對她也很喜歡,她就告訴了大嬸她家的情況和她的打算,凱來姆汗大嬸很痛快地教了她燒烤的技巧和注意事項,還告訴她客人喜歡吃什么,有些菜要到那里去批發(fā)。那段時間阿依古麗追著凱來姆汗大嬸趕巴扎,在她的燒烤攤位上學習了一個星期,這才自己準備開張。
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三年了,阿依古麗還清楚的記得第一天趕巴扎賣燒烤的情景。那天的巴扎像往常一樣熱鬧,凱來姆汗大嬸讓她把攤位支在自己的攤位旁邊,一開始來了客人,阿依古麗不好意思招呼,凱來姆汗大嬸就大聲招呼:來撒,嘗嘗我們漂亮古麗的燒烤,香香的考雞蛋!有人三三兩兩坐在了凳子上了,阿依古麗手忙腳亂地在翻烤著雞蛋和辣子,凱來姆汗大嬸幫她拿盤子,撒作料。雖然有幾次雞蛋烤糊了,可是凱來姆汗大嬸給客人開玩笑說吃了糊的雞蛋,眼睛亮,客人說了幾句打趣的話,也并沒有計較。沒有人來的時候,凱來姆汗大嬸就給她演示烤雞蛋的要領,火不能太大,要轉(zhuǎn)著翻,有一點點黃了的時候趕緊撒作料……
那一天,巴扎散了時候,阿依古麗累的腰都要直不起來了,可她是愉快地,她終于可以自己掙錢了。凱來姆汗大嬸幫她招呼了一天生意,自己的倒沒有往常買的多,可是顯得比她還開心。
坐著弟弟趕的毛驢車回到家,天都黑了,媽媽做好了湯飯在等他倆。快快地吃完,她開始數(shù)錢、算賬,拋去買菜的成本居然掙了四十八塊錢,她和媽媽、弟弟都很開心。
就是從那開始,阿依古麗和弟弟開始趕巴扎了。晚上把菜備好,早上起來洗干凈,切段,串好,再分門別類裝進塑料袋里。有時候也會多備些菜,到巴扎上再串。一些素菜,家里門前的院子里就有,像豆腐、豆腐皮、香腸什么的就要去批發(fā),一次多買一點,買回來凍在冰箱里。慢慢地她開始有經(jīng)驗,怎么挑新鮮的菜,怎么買個大的雞蛋,怎么挑選味道重的調(diào)料,如何才能把作料磨成細粉,沒有雜質(zhì)。尤其在巴扎上阿依古麗也鍛煉的干練、潑辣起來,來了客人,她手腳很麻利的,再也沒有一開始的慌張了。經(jīng)常是她和凱來姆汗大嬸的燒烤攤子離得不遠,抬頭就可以看見,人不多的時候,阿依古麗經(jīng)常跑到凱來姆汗大嬸的攤位上聊天,也順手幫忙干點小活。要是客人要的菜沒有了,阿依古麗就去自己那里拿來給凱來姆汗大嬸,她一直惦記著凱來姆汗大嬸當初對她的好,人是不能忘本的。
黃昏時候,巴扎開始松動了,擠擠挨挨的人開始向四面八方散去,仿佛一個巨大的盛宴結(jié)束了,趕巴扎的人和逛巴扎的人,坐著馬車、毛驢車、三輪摩托車首尾相連,從巴扎向四面八方輻射出去,晚霞給歸途鋪著燦爛光點,一路上鋪出輝煌。
世界遼闊,阿瓦提,中國一個偏遠的縣,睡在世界的一角,很少有人在意,這里的樹木在過了一個冬天之后,死去了幾棵,不會有人想到,過去這里曾經(jīng)有過一片種植過能制作穆塞萊斯的葡萄,這里的人們在這個地方認真的活著,安靜的過著屬于他們自己的日子,
對于草,對于酒,對于生命,對于一棵樹,或者一把琴,他們都有自己的理解,似乎這些我們見慣了事物都是存在于不同時空,他們按照自己的軌道生活,不受外界的干擾,自給自足蓬勃有力的生長。
原本計劃和民間藝人聊天,記錄下他們的技藝和生活,準備采訪十幾位傳統(tǒng)老藝人,寫成人物小傳形式,再為每個老藝人畫上插圖,但其實,這里的普普通通的一個人,比如賣燒烤的古麗,比如李嬸等等都讓我觸動不已。我本能的感覺,這里是寫作的富礦,我所能做的,就是體會這里的一切,努力地看清楚那些細枝末節(jié)、感受那些微小的細節(jié)、變化,我不知道我記下的那些事件和細節(jié),將來會是散文、或者小說?但我知道我一定是在寫他們,寫阿瓦提的人們是怎么生活的,又是怎么愛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