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參加工作三十多年,已經(jīng)搬了五次家,第六次搬家也正在醞釀之中。
結(jié)婚的時候還是房屋產(chǎn)權(quán)改革之前,我分到的第一套住房是一間集體宿舍。按照相關規(guī)定,油田職工結(jié)婚可以領取一張雙人床,一張飯桌,還有一個簡易的天然氣爐子。東西領回來,房間里放下床,飯桌就無處放了,只好折疊起來豎在墻邊。天然氣爐子也沒處支,在門口露天的臺階上放一個更為原始的爐子,只有小板凳般大小。平時就在這個爐子上燒水做飯,下雨的時候做不成就去食堂打飯吃。
后來我所在的鉆井指揮部蓋了第一批樓房,共三層,我有幸分了一套還是二層,高高興興喬遷新居。那時候搬家,從單位要輛車,招呼一聲,同事就來幫忙,甚至不用招呼,同事看見了或者聽說了也主動前來幫忙。搬完家,一切收拾就緒,在家里炒幾個菜,請同事喝幾杯酒,叫“溫鍋”。酒不貴,菜也不豐盛,但氣氛甚佳,其樂融融?,F(xiàn)在搬家,一個電話搬家公司就開著卡車來了,省去許多麻煩,不過同事之間相互幫助的情誼也因此減少。
可能是第一次蓋樓房沒有經(jīng)驗,窗是鋼窗,但窗戶上沒有紗窗,夏天熱,那時候還沒空調(diào),晚上一開燈,蚊子滿屋飛。電視也沒有,晚上打發(fā)時光的主要方式是看書,但蚊子咬得人根本安不下心來。睡覺的時候雖然有蚊帳,但還是常常被蚊子鉆了空子,身上這里一個疙瘩,那里一個疙瘩,癢得難受。尤其孩子,被咬了,又被撓破,看著讓人心疼。東營地區(qū)風沙大,一夜春風浩蕩,早晨起來,窗臺上堆著厚厚的黃沙。這還不算什么,更要命的是水上不來。平房住慣了,大概不知道住得高了,水壓也需要增加,樓上吃水便成了難題。半夜用水的人少,水壓才會略有上升,因此只好每天半夜爬起來接水。即使半夜,水也只是像線一樣往外流,還斷斷續(xù)續(xù),有時候連線一樣的水也流不出來,接一次水差不多要兩個小時。有時候接水時又困得睜不開眼,水流了一地還不知道。
因為工作需要,后來我從鉆井指揮部所在的六干調(diào)到油田機關所在的基地,先分到一間半平房,后來又換成一套二手樓房。再后來,房子越換面積越大,也沒有了蚊子和水的困擾。每次分到新房,我都心滿意足,以為這會是最后一次搬家,這里將是我最后的歸宿。但一次一次,我又離開了它們。家有廣廈千萬間,睡覺只需三尺寬,道理人人都懂,真正明白又做到的人卻不多,誰不希望有個更好的居住環(huán)境呢?
民間有搬一次家三年窮之說。這話有一定道理。因為每次搬家總會放棄一些東西,但東西放棄了,生活中往往又離不開,只好買新的,所以搬家處理不好就“勞民傷財”。尤其是書,每次搬家都要當廢品賣掉一些,雖然不舍,但書的分量太重,搬起來也費事,只好忍痛割愛。但我的書還是越來越多。
這次正在醞釀中的搬家,我知道真的是最后一次。為了裝修和布置房子,我和妻子一起一趟趟看地板,看瓷磚,看吊頂,看各種裝修材料;看門,看窗簾,看電器和家具。做防水,改水電,吊頂,刷墻,貼墻紙,安裝壁櫥衣櫥……這期間出了不少岔子,遇到不少難題,都被我們一個個征服了。我們像兩只燕子,一趟趟將泥銜回來,筑在我們的巢上,累雖累,但看著我們的新房一點點發(fā)生著變化,心里還是十分開心和充滿憧憬。尤其我們那個叫做銀杏園的小區(qū),空間大,人未入住,已是草青樹綠,一派蔥蘢。出小區(qū)門就是公園,公園中樹高石低,小徑蜿蜒,湖水清幽,讓我有了更多的期待。
我定做了一個三米多寬的書櫥,還特別要求縮短隔板之間的距離,以放下更多的書。這次搬家,我打算一本書也不扔,如數(shù)從老房搬進新房。老了,這些書就是我的陪伴,就是我的精神食糧,無論什么時候,我都可以隨手抽出一本來,一邊翻看一邊回憶與這些書有關的事情,什么時間買的?在哪里買的?讀了有什么收獲?如此等等。現(xiàn)在國家實行二孩政策,往后有了孫子或?qū)O女,或者孫子孫女兼而有之,他們長大上學,來油田度假,我的書房就是他們小小的圖書館,我相信他們可以在這里找到無論是實體書店還是網(wǎng)上書店都買不到的書,而帶給他們一次次驚喜。
人沒入住,十多盆茂盛的吊蘭早已占據(jù)了各個房間,這些吊蘭有過去一直養(yǎng)在家里的,也有新培育的,不只是為了美化環(huán)境,據(jù)說吊蘭有“甲醛克星”之稱,我讓她們作為先頭部隊住進新房,正是為了清除房間中因為裝修而產(chǎn)生的甲醛等有害物質(zhì)。
按照計劃,再有一個多月我就要搬進新居了。油田是我的第二故鄉(xiāng),我在油田生活了大半生,當過鉆井工人,當過電影放映員,當過宣傳干事,當過記者、編輯,一生能與石油結(jié)緣是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