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神筆》劇照。

洪汛濤先生和“馬良”在一起。資料圖片

馬良，這個有一支神筆的少年，早就為讀者所熟悉和喜愛，他是中國孩子善良、勤奮、剛強、正義的化身。這一家喻戶曉的藝術(shù)形象的創(chuàng)作者，就是兒童文學(xué)作家、文學(xué)理論家洪汛濤先生。4月9日是洪汛濤先生九十誕辰，我們透過童話《神筆馬良》和電影《神筆》創(chuàng)作背后的故事來緬懷他、追思他。

《神筆馬良》成稿于20世紀中葉，1955年首次發(fā)表在第三期《新觀察》上。當年年底，由作者洪汛濤先生改編、上海電影制片廠攝制的彩色木偶動畫片《神筆》出品。洪汛濤先生以“兒孫應(yīng)有兒孫福，樂為兒孫作馬牛”為座右銘為下一代人寫作。他在童話創(chuàng)作上，推崇童話的民族化和童話的現(xiàn)代化相結(jié)合，他的童話富有愛國愛民精神，反映了人民的心聲，是時代、社會的主旋律。他的童話既有深度又飽含哲理，善于以小說大、以物說人、以古說今、以舊說新。

為什么當時洪汛濤先生能寫出這樣一部傳世的經(jīng)典作品呢？他多次在回答小讀者提問時說：“我寫馬良，馬良不是我自己?！钡?，任何一部優(yōu)秀的文學(xué)作品里，一定有作者自己。

洪汛濤是浙江浦江厚重的傳統(tǒng)文化孕育出的杰出作家。他自幼喜歡繪畫、篆刻、書法，尤其熱愛文學(xué)，他小時候大部分時間生活在以分銷報紙為業(yè)的外祖父家。他回憶道：“我的母親也是一個勞動力，報紙一來，就緊張地工作起來。后來，我漸漸懂事了，每天報紙一來，母親便給我一疊報紙，我就坐在工作臺一角，安靜地看起報紙來?！蹦菚r候他只有6歲，還不識字，只會看圖畫。那時的浦江，整個縣里沒有一家書店，只有這一家“報紙分銷處”。后來，上海、杭州的一些書局和印書館主動寄來一本本圖書目錄，希望能為他們經(jīng)銷書籍?？墒牵庾娓笡]有更多資金去經(jīng)銷書籍了。于是，這一本本圖書目錄，便落到了洪汛濤手上。他在這些目錄的書名上用彩色鉛筆做上許多記號，將最想看的用紅筆畫上一個圈圈。他還寫好了向書局郵購的書單，也寫好了信封，只等有了錢就寄去。

洪汛濤回憶說：“那時候，我們這號家境不好的窮孩子，是一個銅板的零花錢也沒有的，只有在過新年的時候，長輩為了圖吉利，給了個‘紅紙包’，可是湊起來總也到不了一塊大洋的。所以，我寫好的好幾封郵購信，從來沒有一封發(fā)出去過。”洪汛濤沒有書看，就一遍一遍讀那些圖書目錄，他從這些斷斷續(xù)續(xù)的圖書目錄介紹中，知道了一些古今中外的故事，其中他特別喜歡王冕的故事。

洪汛濤先生上小學(xué)時，鋼筆還很稀少，是頗為名貴之物。一次，在都市里做事的叔父給了他一支用過的舊鋼筆。有一回，跳遠比賽后，他回家發(fā)現(xiàn)這支筆不見了，急得立即趕到學(xué)校，在漆黑一片的操場的沙坑里用手翻掏，手指都擦破出血了，才找回那支筆。后來，這支筆一直跟隨他走南闖北。

童年的洪汛濤先生就有一個心愿：“因為我愛筆，搜集有很多筆的故事，我便想到了要寫一部以筆為主線的作品，寫一個少年有一支神筆所發(fā)生的故事?！笨箲?zhàn)時期，他漂泊在浙東山區(qū)，從淳樸的山民那里聽到許多民間口頭文學(xué)，搜集到不少民間文藝作品。他曾深情地說：“我愛上兒童文學(xué)、走上文學(xué)創(chuàng)作道路，對我影響最大的，還是書和民間文藝這兩位老師?！彼钤趹?zhàn)亂時期底層人民之中，備嘗種種艱難困苦。由于他豐富的人世閱歷，以及作為一個文學(xué)寫作者的責(zé)任感，他創(chuàng)造出“馬良”這個人物，寫出了《神筆馬良》這部作品。

上世紀50年代，上海電影制片廠藝術(shù)委員會中，有成員在《新觀察》上讀到這篇童話，拍案叫好，認為正適合廠里美術(shù)片組制作影片，立即向廠里推薦，很快便得到一致認可，立刻派人上門和洪汛濤先生洽談如何將童話改編為電影劇本。經(jīng)多次交談，確定了以下幾點：一是這部動畫片的觀眾對象是12歲以下的兒童；二是劇本情節(jié)以單線敘述；三是片名力求簡要明確而又給人遐想。根據(jù)以上要求，洪汛濤先生在進行改編時，做了如下改動：

首先，更為清晰地交代了馬良得到神筆的緣由。刪去了原著中馬良在夢中得筆，而是寫馬良用木炭畫雞卻沒有顏色，于是慨嘆什么時候才能有一支筆。這時傳來聲音：“你現(xiàn)在就會有一支筆了?！彪S著音樂聲起，一位老神仙站在他面前，在遞筆時說道：“馬良，因你不怕困難，勤學(xué)苦練，所以有這支筆，快拿去吧！”馬良驚喜地接過筆后，老神仙又叮囑說：“好孩子，記住你自己的話，專給窮人畫畫。”這樣的改動，凸顯了神筆是對馬良勤學(xué)苦練的一種獎勵，而非意外得寶的僥幸。

其次，原著中寫到統(tǒng)冶階級奪神筆時，先是財主，后為皇帝搶奪，其意固然在于使得矛盾沖突不斷激化，但也不免有故事情節(jié)的某些重復(fù)。洪汛濤對此作了刪除與改動，把財主與皇帝的暴虐行為集中在“大官”一人身上，這樣并不削弱原著的斗爭激烈程度，反而更加深了觀眾對統(tǒng)治者的印象。還有把原來搶寶遭懲的情節(jié)由兩次壓縮為一次，既精簡了篇幅，又顯得簡潔明了。

再次，加強了馬良與勞動人民之間的血肉聯(lián)系的描寫。例如原著中，馬良先被財主關(guān)在馬廄，他就畫一火爐，邊烤火邊烘餅吃，然后畫梯子越墻而去，后被皇帝打入天牢，未幾即被放出。在電影劇本里，加了兩個情節(jié)：馬良因不肯為大官畫金元寶，被投入監(jiān)牢，而監(jiān)牢里已有四五個農(nóng)民因繳不出皇糧而被關(guān)押，馬良用神筆在墻上畫了一扇門，同被關(guān)在一起的農(nóng)民一起跑了出去。之后，馬良被懸賞通緝，他不顧危險，仍在為抗旱的農(nóng)民們畫水車，而當官府的衙役突然出現(xiàn)時，農(nóng)民們立刻上前阻攔，勇敢保護馬良。

劇本中，還有一點改動，馬良再次被捕后，大官以“妖筆惑眾，劫牢謀反”的罪名，判其死罪，推出問斬，沒收神筆。但神筆離開馬良后，絲毫不起作用，于是大官又召回馬良，命他畫金山。接下來，就是原著中皇帝被巨浪打入海底的情節(jié)，只是皇帝的身份變成了大官。

電影劇本經(jīng)過洪汛濤先生與上海電影制片廠人員的多次討論和修改，很快就定稿通過了。美術(shù)片組同志為這部影片投入了主要力量，靳夕親自執(zhí)導(dǎo)，參考張光宇原文插圖，劇中的人物造型、置景、音樂方面，都體現(xiàn)出濃郁的民族風(fēng)格。經(jīng)過各方努力，電影《神筆》終于趕在1955年年底之前出品。上映之后，馬良的勤奮、智慧，他的愛憎分明的立場與行動，立刻受到了廣大觀眾的喜愛，在短短兩年時間里先后參加了12個國際電影節(jié)，受到各國觀眾的歡迎和贊譽，榮獲5個國際大獎，是新中國第一部參加國際電影比賽的兒童片，成為中國民族動畫片的起點。

洪汛濤先生在“神筆馬良”銅像落成典禮上說：“我一生沒有給世界和人民留下什么財富，只給大家留下了一個‘神筆馬良’?！?/p>

童話《神筆馬良》和電影《神筆》都是誕生在中國大地上的中國故事，是中國式的童年記憶，也是能夠給全世界孩子帶去真、善、美的故事。洪汛濤先生就是中國文學(xué)界的“馬良”，他用“神筆”描繪了五彩童心和人世百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