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是一件幸福的事
一個“民間寫作者”所理解的“人民性”
雖然我是個無黨派人士,但黨的十九大的勝利召開,還是給了我莫大的鼓舞,給了我莫大的動力。關(guān)于十九大報告,我感受最深刻的一點,就是文藝家要到人民群眾中去,要深入生活,要與人民同呼吸共命運的這種精神。
因為我這個兒童文學作家,正好來自“民間”。在浙江省的兒童文學年會上,在有關(guān)我個人的文學研討會上,方衛(wèi)平老師、孫建江老師曾不止一次地說我是個“民間寫作者”。我出身農(nóng)家,雖然已在浙西古城衢州生活了二十多年,但我的“鄉(xiāng)心”始終沒有變。我有段“軼事”曾被孫建江老師多次提起。那是在2000年的一次兒童文學年會上,那年天氣格外干旱,輪到我發(fā)言時,我就不無擔憂地說起了鄉(xiāng)親們半枯的禾苗,說起了自己的擔心。那時,我在大會上發(fā)言,還是異常膽怯的,聲音特別小,像嚶嚶嗯嗯的蚊子叫??蓪O老師說他聽了我的發(fā)言后,內(nèi)心卻猶如聽到了萬鈞的雷霆,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從此,他就把我定義為一個“民間寫作者”了。在我出版的五十多部作品中,書寫鄉(xiāng)村、大地、人民命運的作品,也確實占了極大的比重,因此我也被許多評論家看成了一個具有大地情懷的兒童文學作家。
關(guān)注莊稼長勢,關(guān)心民間疾苦,這仿佛是根植在我血液里的一種情懷。雖然我爸爸現(xiàn)在已隨我們姐弟進城生活了,可是,我回老家時,還經(jīng)常幫鄉(xiāng)親們干農(nóng)活。雖然個子小力氣弱,可我卻能推獨輪車,還會用獨輪車運橘苗、運蔬菜。鄉(xiāng)親們見了我推車的樣子,誰也不會把我看成是一個作家,只會把我看成一個不錯的勞動力!
最近五年來,我曾兩次入選中國作協(xié)的定點深入生活項目,跟家鄉(xiāng)的人民走得更近了,所以,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具有“人民性”的作家。
我在衢州市文化館工作,是一個群眾文化工作者。平時,經(jīng)常到社區(qū)、企業(yè)、廠礦和鄉(xiāng)村去送書、送文化,也經(jīng)常去鄉(xiāng)鎮(zhèn)文化禮堂給農(nóng)民們上公益課。因為鄉(xiāng)村里的文化禮堂都是面對全村老百姓開放的,所以,我講文學課時,不僅有中小學生來聽,有男女小青年來聽,也會有年輕的媽媽抱著吃奶的孩子來聽,有帶著小孫女、小孫兒的老奶奶來聽。有時,還有狗啊、雞啊、鴨啊溜進來聽呢!當然,面對那么多元的聽眾,我原先準備好的課件就沒法用了,總不能對著那些老大娘、老大爺分析一篇文章的構(gòu)思和起承轉(zhuǎn)合吧,所以,我就改為給他們講故事,講遲子建的《清水洗塵》《日落碗窯》、史鐵生的《命若琴弦》《遙遠的清平彎》等。有一次,我講咱們兒童文學作家薛濤的《滿山打鬼子》,有個喝了點酒的老爺爺聽著聽著,頭一歪,睡著了,醒來后,就笑著問我:“娜妮,滿山的鬼子最后被打光了沒有?”結(jié)果,老大爺?shù)脑挘押芏嗳硕级盒α?,因為滿山可是一個人名,而不是滿滿一山的鬼子?。?/p>
除了去文化禮堂給鄉(xiāng)親們上文學公益課,暑假寒假,我也在自己單位開中小學生的閱讀與寫作公益課。報名的人太多了,單位的報告廳擠滿了學生和家長,往往也不能按講義來講寫作知識了,只好給大家講故事,這時,我就會給大家多多地講圖畫書和童話書。像湯湯的童話《到你心里躲一躲》就被我講了好多次。每一次,不管大人還是小孩,都聽得異常入迷的。
我在文化館工作,還有一件常做的事,便是整理“非遺”資料,調(diào)研民間文藝,我經(jīng)常下鄉(xiāng)去采訪民間藝人。我在自己家里,是不怎么燒飯的,可是,在采訪民間藝人的時候,我時不時地,卻需要“顯露”一下我的廚藝,因為很多民間藝人都已經(jīng)很老了,有些老人日子過得比較孤苦,我就會幫他們燒點好吃的。一邊替他們燒飯、做菜,一邊聽他們講自己的從藝故事,講黃昏戀的故事。所以,我寫的民間藝人采訪稿,在我們市里,也算是小有名氣的,而且得過我們省文化廳、文化館不少的征文獎。
最近,我正在干一件“大事”。什么大事呢?這要從我做的一張報紙說起。
從2009年開始,我一個人從采寫、編輯、做版、校對到發(fā)放,做了一份純公益的報紙《民工文化報》,共編了六年,做出了60多萬張報紙,全部無償?shù)厮徒o了農(nóng)民工。2012年的時候,曾得到過文化部的嘉獎。
由于我是做“民工工作”的“專家”,所以,今年我們館里就把省文化館與民工孩子結(jié)對輔導的聯(lián)系任務(wù)交給了我,最近,浙江省文化館就要在我老家的文化禮堂舉行一場大規(guī)模的“愛心拉勾勾文藝匯演”活動,給我們結(jié)對的那些民工孩子、村姑、村姐們一個上臺表演、展示的機會,還要接待六七十名從全省各地趕來的演員。
對此,村里的那些老大娘老大爺別提有多興奮了,他們只要一看見我的影子,就會笑著夸我是老百姓最貼心的“穿針引線人”。
有“天使”光顧的幸福寫作者
感謝文學,是文學給了我另一個世界。寫作對我來說,一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除了本職工作需要我東奔西走之外,我也經(jīng)常出去簽書,因為我總覺得,別人既然那么“勇敢”地為我出了書,我總要為那些書的銷路出一份力,最好不要讓我的書壓在人家的倉庫里,最后成了喜愛我文字的編輯的一塊心病,所以我總是比較積極地配合出版社做各種簽售活動。實際上,我也非常喜歡進校園,真心喜歡和孩子們在一起。每次和孩子在一起,我就仿佛回到了童年歲月,回到了少年時光……
當然,我也非常喜歡一個人靜靜地躲起來寫作。
我女兒上學的高中,是我們當?shù)刈钣忻闹袑W——衢州二中,它是一所有很多大樹和飛鳥的美麗校園。一有空,我總愛背著手提電腦去這學校大樹下的石桌旁寫作。一邊寫作,一邊聽音樂,時不時的,頭上還有“天使”飛來看看我,我覺得幸福極了,因為,來看我的可是真正的“天使”——天上的鳥屎。
在“天使”不斷的眷顧下,近幾年,我在那樹下寫出了三四部長篇小說,近兩百篇小散文,出版了十幾部作品。我的靈感很多,生活里雜事也多,總感覺時間不夠用,所以寫得急,有時作品不夠精良,關(guān)于這點,我要反思。
但我覺得,在寫作方面,一直存在著一把雙刃劍。寫得急,有時固然會影響作品的質(zhì)量,可是,要不是抓緊時間把心中想要表達的東西寫出來,這個作品就可能徹底流產(chǎn)了。因為有時靈感飛過去了,就永不再來了,特別是有些小感受,不及時抓住,就永遠逃逸了。所以,在深夜,在這一天與另一天的交接點,我常常都在寫小散文,這樣的作品,有時是絕好的佳作,有時,也比較粗糙,成了次品。
以前,當編輯催稿時,我常常會將自己的“存貨”一股腦兒地端出去,也會快馬加鞭地為編輯的約稿拼命地趕稿??勺蛲砺犃宋以趦和膶W作家與編輯高級研修班的班主任納楊的建議后,我知道了,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要有所“保留”,盡量只把自己的精品推出去。其實,在不久前結(jié)束的浙江兒童文學年會上,劉緒源老師在發(fā)言時也向我提出了這個問題,他說:“毛蘆蘆的散文寫得好,雖然多了些,但其中有不少第一流的作品!”當時,聽了劉老師的話,我又激動,又羞愧,我知道,自己以后確實應(yīng)該把精品拿出去才是。寫作時,可以及時地記錄各種的靈感,各種的感動,但是要拿出去發(fā)表和出版的作品,一定要精品才行。
把眼前的生活寫成詩和遠方
近幾年,我寫了不少散文,出版了十幾本散文集。一半是生活類散文,包括童年回憶類散文,一半是自然文學。去年,我為經(jīng)常派“天使”來幫助我寫作的衢州二中寫了本校園草木散文集。本來已跟一家出版社談好了出版計劃,可是,臨到交稿時,那家出版社又因怕這樣的書沒有銷量而反悔了。我臨時找到了少年兒童出版社的好朋友梁燕,她看了書稿后覺得很不錯,便馬上向周晴社長做了請示,三天后少年兒童出版社就很明確地答應(yīng)我,他們同意出版該書,而出乎意料的是,我這本校園美文集《大地的鈴鐺》出版后,受到了很多外地學生、教師的歡迎,很多讀者都說:“你雖然在寫衢州二中的花草樹木、蟲魚飛鳥,我們讀著,卻像在讀自己學校的故事!”這給了我很大的鼓舞和信心。
現(xiàn)在,社會上有這樣一句話很流行:“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我不大同意這話,為什么眼前的生活只有茍且呢?我就想用我手中的筆,用我滿腔的熱忱,用我對生活對人民對大自然無限的愛,把眼前的生活,也寫成詩和遠方!
我有個熱愛寫作的老同學陳煒,他曾為我寫過一篇評論,題目就叫《專注于眼前的詩和遠方——毛蘆蘆的為文與為人》,陳煒在文中說:“毛蘆蘆的作品大多取材于身邊人、身邊事、身邊景,平凡質(zhì)樸,她的散文尤其如此。比如她的散文新作集《很藍很藍的李子》,寫的大多是親友、路人、土狗、偶遇,平平凡凡的人和物件,瑣瑣碎碎的話語和小事,但寫成篇、匯成冊,自自然然地讓讀者感受到平凡的美麗和力量……一直以來,她始終把心靈和筆觸沉浸在家鄉(xiāng)的土壤與空氣里,作品具有濃郁的三衢特色,語言、環(huán)境、故事背景,處處打上了深深的浙西印記。這里是她的眼前,承載著她的夢想。毛蘆蘆用她的努力,將家鄉(xiāng)的人和事推向了遠方。她的小說虛實結(jié)合,地域特色濃郁,浸透了時代美感和深深鄉(xiāng)愁,飽含濃烈的家國情懷?!?/p>
是的,把眼前的生活寫成詩和遠方,聽從內(nèi)心的呼喚,在文學版圖上營造一個屬于我的故鄉(xiāng),這就是我的文學追求。你們可以說我是一個執(zhí)著的尋夢者,也可以說我是一個執(zhí)拗的傻大姐,不管你叫我什么,我都會開開心心地答應(yīng),永遠呲著我兩只難看的大門牙,沖你真誠地微笑、微笑。
其實,關(guān)于我的寫作,我的堅守,我女兒小紅棗有一句話說得很形象。有晚放學,我去衢州二中接她,她坐在我電動車的后座上,摟著我的腰,忽然很感慨地說:“媽媽,你少女時代那么多愁善感,很像個林黛玉呢,可現(xiàn)在,你卻成了一個‘劉姥姥’,為了寫作也為了生活,媽媽你容易嗎?”
是的,媽媽我并不容易。因為生活很忙碌,現(xiàn)實很粗糙,為了保護自己的理想,也為了家庭的和美,我不禁要謳歌祖國、謳歌黨,謳歌人民,謳歌英雄,還要“謳歌”我的婆婆我的愛人,每當婆婆一拿起鍋鏟炒菜、愛人一拿起拖把拖地,我都要及時為他們唱一唱贊美詩,因為正是在他們的支持和幫助下,我這個劉姥姥,才能更好地保護我對文學的愛,有更多的時間寫作和深入生活。
說個笑話,因為我對婆婆的贊美詩唱多了,比如她無論燒什么菜我都說好吃好吃,以至于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壓根兒不把我的“贊美詩”放在眼里了,常對我說:“你說的不算!”不過,家里一有風吹草動,比如她偶有身體不適什么的,她第一個要找的人,卻永遠是我這個兒媳婦,無他,要是生活的風雨來了,我這個樂呵呵的頗具民間性的“劉姥姥”就會搖身一變,變成了給家人擋風阻雨的“荷葉”了!
最后,我解釋一下我筆名“毛蘆蘆”的意思。毛蘆蘆,在我家鄉(xiāng)土話里,就是被做成小狗子小兔子的那種狗尾巴草。而狗尾巴草,是大地上最卑微也最倔強、最有生機的野草!我會像這種野草一樣,無論遇到什么樣的坎坷和風雨,都快快樂樂地寫下去,而且,會寫得越來越好,因為我已經(jīng)知道自己寫作的優(yōu)缺點在哪里了,因為我對文學有著無限的愛和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