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柔和中見風骨 ——讀崔榮德的詩
古人說:“詩窮而后工”。為文為詩者,因為“窮”,就發(fā)自內(nèi)心地想表達他的思想和感受,這樣的作品,是通過心的淘濾,就比較能夠達到真正的“工”。所謂“工”,是真正的質(zhì)量和水平。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理解這句話,所謂“窮”,窮盡也,不是隨意地“玩”,這是一種社會職責,應該認認真真地寫,努力地做好,達到苦心孤詣而不是馬馬虎虎。要對得起自己筆下的文字,要在自己能力所及處做到極致。苗族詩人崔榮德的生活條件是比較清寒的,但他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要盡力寫好。從他的詩集《低處的樹說》來看,雖不能說無可挑剔,但相對而言,他是盡心盡力了,因而也達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工”。
詩人雖是清貧的,但我從其詩集的總體思想中找不出那種哀哀戚戚、自怨自艾,也迥乎于某些“打工詩人”總以“弱勢群體”自命而疏于固化骨質(zhì),他是有志氣的,如《風吹草低》中所寫的,“風吹草低/大地上/全是我們的身影”?!拔覀儭弊鳛槠胀ㄈ?,都是根植于大地、最具活力的生命本體。而作為“我們”中的一分子,詩人自己和每一個有志氣人的自信,是不應被無視的。詩人無疑是從最廣泛的意義上張揚了正氣和積極的人生態(tài)度。他寫了這樣的詩句:“去村里走走/不必擔心山路是否平坦/只要心里正直/就能走出平坦的大道”。他是一個堅持走正路的詩人。
通讀《低處的樹說》,我感覺崔榮德的詩歌風格是在柔和中見風骨,既不乏陽剛的內(nèi)質(zhì),但也充滿美的柔情,是浪漫主義和現(xiàn)實主義相結(jié)合的產(chǎn)物。如《割麥姑娘》:“啊 割麥姑娘/就在你開鐮的那一剎那/我也變成一片/金爛爛的麥地/你如何收割”。這樣的想象和意象,至少說明了三點:一是浪漫主義色彩,二是愛的本質(zhì),三是詩境的創(chuàng)造。
最近又讀了他的新著《逆光行走》,我的總體感覺是,他這一時期進入了一個詩思的旺季,想得較多,寫得也不少,總的來說,這是值得稱賀的現(xiàn)象。
崔榮德的詩歌創(chuàng)作仍在與時俱進,在原來質(zhì)撲而有思考的基礎(chǔ)上進一步有所發(fā)展、有所豐富,而且也更加自信,增加了一些新的東西,生活的眼界在不斷開闊,詩歌的題材也有很大的開拓,表現(xiàn)手法不僅不呆板、不陳舊,還注入了一些現(xiàn)代的因素。他如今已是從山溝里沖騰而出的詩人,翅尖上飛灑出來的露珠正在潤澤更大范圍的土地。
他的詩原創(chuàng)性很強,我所說的“原創(chuàng)性”,通俗一點說就是在自家的爐灶上蒸自己的饃,就連噴出來的氣息都是自身的味道。譬如,他寫了一首《誰說雪花是冰涼的》,其筆下的雪花是能夠“熊熊燃燒”的,能夠“燒灼一切污穢陰暗的東西/世界從此潔白無瑕”,雪花并不冰冷,雪花能夠燃燒,這樣的立意與想象,與一般對雪花的定義沒有任何的重合。古往今來,詩歌的創(chuàng)意是很容易碰撞和“刮蹭”的,一朵雪花、梅花或者是梨花,翻來覆去就是那些描寫的角度。想要創(chuàng)新,是很難的,但我們要勇于探索。
在詩歌的具體詞語的使用上,很重視意象的新意。在《逆光行走》中,新穎的意象可謂舉不勝舉。比如《日落烏江》中的意象:“后來它縱身一躍/墜入烏江/人們從濺起的浪花中才發(fā)現(xiàn)/它生命的價值/如此金黃”?!敖绖e人嚼過的饃沒味道,嚼自己嚼過的饃也沒味道”,我欣賞這樣出奇制勝的意象。他在語言文字上運用得比較自如,在詩句上大體整齊,但內(nèi)部結(jié)構(gòu)不乏變化。如詞性的適度變換、通感的運用等等。
如果要說他的詩有哪些不足,我想到一個詞:“清淺”。崔榮德的詩無疑是有思想、有追求、有韻味的,但通讀之后,還有提升的余地,在厚重、濃郁、沖擊力、感染力等方面,作者肯定還要努力。
崔榮德有著堅忍不拔的毅力,他還會有長足的發(fā)展。我只希望他仍要時刻珍重起步時之基礎(chǔ),那是至為可貴的樸厚中的機智。藝術(shù)上的求新求變,一定要和時代精神、生命精髓更好地結(jié)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