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在歡創(chuàng)作談:有一萬種將小說寫得好看的方法
【作者簡介】
鄭在歡:青年作家。1990生于河南駐馬店,長居北京。作品散見《芙蓉》《人民文學》《青春》等刊,著有短篇作品集《駐馬店傷心故事集》。
【創(chuàng)作談】
有一萬種將小說寫得好看的方法,我選擇了最不好看的一種
文| 鄭在歡
毫無疑問,那時候的我是有點傻的。
那時候的我,就是寫下這些小說的我。
青春,魯莽,充滿理想。
現(xiàn)在的我依然青春,魯莽,充滿理想。
只是理想變了而已。
我本是一個寫小說的人,現(xiàn)在的工作是創(chuàng)作電影劇本。從一個每天坐在電腦前打撈晦暗記憶的人變成每天坐在電腦前琢磨大眾喜好的人,其中的作用力只是錢和社會認同而已。都是富有創(chuàng)造力的工作,創(chuàng)造出來的東西則是天差地別。在電影里,我拼了命地想把快樂帶給觀眾,讓他們捧腹大笑,讓他們流下傷心的眼淚繼而相信明天會更好。在小說里,我干著截然不同的事,嘈雜不息的世界,周而復始的生活,靈光一現(xiàn)的幸福和痛苦過后又是嘈雜不息的世界。我像個糟糕的畫家,總是描繪不出精致的生活。這就是我的小說,我是故意的,我樂在其中。
所以它注定不會討人喜歡。
我為什么要討人喜歡?在寫小說的時候,換而言之,我為什么要寫小說,是為了討人喜歡嗎?
這是寫作者永恒的命題,我經(jīng)常不由自主想到這里,想不出個所以然,繼而按照自己的好惡繼續(xù)寫著不太討人喜歡的小說。
我也想把小說寫得美好一些,我始終堅信,自己是可以寫出美好的小說的。但在這之前,我必須把殘酷的事情說完。那些殘酷的故事為何擊中了我,它們就不美好了嗎?對我而言,它們真的不屬于美好的范疇,寫下這些故事,我會心痛,別人看了這些故事,多半也會心痛。這讓我忍不住質(zhì)問自己,為何要寫下這些故事,為何要給包括自己的所有人添堵。
我還是沒有想出個所以然,與此同時,我仍然在寫作。
寫作,只是一種機械的動作,寫作的時間久了,連思維也會變得機械。不要以為你在思考就是在創(chuàng)造,不要以為你真情流露就創(chuàng)作出了好作品。你只是在生產(chǎn)垃圾而已,對于這個世界,一切的生產(chǎn)都是垃圾。販賣感情尤其如此。寫小說是一件用心險惡的事情,用驚心編造的情節(jié)去觸動別人,從而獲取聚眾鬧事般的滿足感。人類借助藝術干了一切做不到的事情,把藝術裝扮成一個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去取悅每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終于到了現(xiàn)在,我們開始捫心自問。既然我的藝術不受歡迎,我為什么要創(chuàng)作它?
懷疑自己。繼而懷疑所有人。
懷疑是自己出了問題,還是所有人。
沒有人出問題,大家可以盡情的虛偽,也可以盡情的狂妄,寫小說不是為了說實話,也不是為了撒謊,只是為了更為自由地表達生活。
不強迫自己相信生活的未來是一片希望,也不強迫自己相信人性的盡頭是一片荒漠,只是抓住即將流逝的生活碎片,像拼圖一樣重新梳理。
為什么要梳理?梳理只是一種舒服的動作,像鳥梳理羽毛,像獅子舔舐牙齒,像媽媽撫摸脊背。也可以像我一樣,去寫成小說。
是的,寫小說是一件充滿快感的事情,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意義。
至于我為什么寫的是這些而不是那些,這又是一個問題。
答案很簡單,我喜歡。
我喜歡一個躲在被窩里瑟瑟發(fā)抖的男孩,極不情愿地回想起一個死人的往事。他怕他,卻不得不想起他。這緣于人類最根本的恐怖,一具尸體,可以和任何看到它的人發(fā)生關系。
或者是一首歌,經(jīng)由一個男孩唱出,除了一個女孩再也沒有別人聽到,除了那個女孩不容別人評判甚至不惜以此殺人——真是美啊,當這些故事進入我的身體,我感覺那是上帝最美妙的禮物。至于你喜不喜歡,隨便吧。
說得我好像挺酷,別忘了我現(xiàn)在可是在寫電影劇本,商業(yè)電影劇本,你們會喜歡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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