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可以成為中國畫一個新方向
城市樂園(紙本水墨)毛冬華
城市候鳥(中國畫)胡濤
■進入二十世紀,即便生活在大城市的中國畫家,都在畫他們遠離的山水。這說明古老的中國畫,對畫家們的影響有多么的厲害,當然也說明傳統(tǒng)是依然有生命力的
■中國畢竟進入了城市化的階段,未來絕大多數(shù)的人口將生活在城市。人們必然關心我們這個時代的美術家是怎么認識、表現(xiàn)我們時代的,而美術家也應該關注自己生活的城市,將它納入自己的筆下。時代引起筆墨技法的變化只是一個方面,而中國畫表現(xiàn)對象的變化由山水到城市,無疑將引發(fā)畫種的一場革新,可能帶來中國畫或者說水墨畫的一場偉大變革,為受到現(xiàn)代化沖擊面臨何去何從的中國畫帶來新的元素、新的方向
■希望國畫家或水墨畫家的目光兼收山水與城市,讓城市風景和人生更多展現(xiàn)在他們的筆下
前不久,劉海粟美術館舉辦了毛冬華水墨作品展,觀眾云集,顯然作品引起了很多人的興趣。這也反映了畫家近年的符號和風格,以表現(xiàn)城市建筑和風景為對象,藝術方法依然源自傳統(tǒng)筆墨,富有韻味,亦真亦幻。其實,毛冬華現(xiàn)象已不是她個人的專利,在上海、在全國,以城市生活、城市建筑為對象的畫家和作品,已不是個別現(xiàn)象。吳冠中先生就畫過水墨淋漓、色彩斑斕的城市風景。上海畫家樂震文、洪健在這方面也早有探索并且很有成就。關于這方面的很多探索,也得益于2010年世博會在上海的舉辦,“城市,讓生活更美好”的主題,吸引了眾多藝術家關注城市,連帶思考畫種的創(chuàng)作題材和走向。這實際上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也許當代中國畫的一場偉大變革,將從這里起步并出發(fā)。
中國畫為什么偏愛山水
中國畫以人物、花鳥、山水三大畫種為主題已有一千多年歷史了。以隋朝展子虔的《游春圖》為首,藝術界一般將它作為山水畫的開端。歷經(jīng)一千年,山水伴隨著藝術,也伴隨著國人的生活,成為了永恒主題。說山水伴隨著藝術,是說中國畫認識觀和藝術觀的變化,在很大程度上通過山水來表現(xiàn),如人與自然的關系、詩(文學)與繪畫的關系、人生姿態(tài)的進擊或退隱等等;說山水伴隨著生活,是說國人歷來喜歡在家里、在公共空間懸掛山水畫,與山水為伴而生活。身在鬧市,心想自然,或者心煩意亂,寄情山水,山水畫與山水詩,一直是文人抒發(fā)情懷的主題,或者說也一直是他們寄托靈魂的所在。
筆者一直在想,隋朝有了第一幅山水《游春圖》以后,在不久的宋朝,又出現(xiàn)了表現(xiàn)城市生活的《清明上河圖》,說明中國人也同時具有繪制城市風景的能力,但中國畫家又為什么未將城市風景作為一個專題形成獨立的畫種呢?這是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
以筆者的分析,不是技巧達不到,而是藝術觀念和環(huán)境的限制。一是中國畫家把中國畫往表意、表情方向發(fā)展了,把情景交融、氣韻生動、詩畫合一作為一種追求,山水畫形不實、形不真不重要,關鍵要畫出人的心境。不僅如此,中國人畫花鳥也要達到“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的境界,要畫出松、竹、梅的象征性品格,畫出梅蘭竹菊的氣韻。二是中國與歐洲不同,長期以來是個農業(yè)社會、多山的國度。我國三分之二的面積為山地,而南宋以來文人薈萃、畫派頻出的江南以及蘇浙皖等地,大多也開門見山。不僅如此,中國人還有“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傳統(tǒng),就是一生要多次游歷,近代如劉海粟先生還十上黃山,以山為師,以山為表現(xiàn)對象,以山寄托自己的靈魂。而歐洲不同,它與中國相仿的面積,卻分成了幾十個國家,城市化進程比我們深入得多、普遍得多。不同的藝術觀和不同的生活方式,使歐洲出現(xiàn)了發(fā)達的風景畫,以表現(xiàn)城市生活和城市的主角——人。而進入二十世紀,即便生活在大城市的中國畫家,都在畫他們遠離的山水。這說明古老的中國畫,對畫家們的影響有多么的厲害,當然也說明傳統(tǒng)是依然有生命力的。
把筆墨引向城市是一種必然
顯然,藝術非科學,無法用合理性、科學性去要求畫家、檢驗畫作。藝術允許想象、超塵脫俗,發(fā)展到當代藝術,時空顛倒、荒誕可笑皆在情理之中。但筆者以為,中國畢竟進入了城市化的階段,未來絕大多數(shù)的人口將生活在城市,城市的人文與生態(tài)景觀將是呈現(xiàn)社會發(fā)展進步的最多元豐富的舞臺。這樣說,并不意味著畫家從山水中撤回身姿,而是在傳承發(fā)揚中國畫講求意境、神韻等文化審美優(yōu)勢的基礎上,提倡畫家們對時下最頻繁接觸的城市生活場景和現(xiàn)實人生同樣投以熾熱的目光。中國畫家的筆墨人生并不僅僅囿于山水,事實上,當下還有畫家像四高僧那樣生活在山區(qū)古寺,過著青燈黃卷的生活嗎?還有詩人像陶淵明自己下地耕種,過著“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嗎?有恐怕也是極少數(shù)、極個別、并不自然的。
畫家們生活在城市,享受著城市的文明,如果依然棄城市而不見,無視城市,遠離生活,那么,筆下畫的山區(qū)、山水,只怕是有山水的形,而無古人山水的意、趣、情、韻了吧。
所以,筆者認為“毛冬華現(xiàn)象”是一種自然、必然的反映。也許畫家本人并沒有意識到她在開創(chuàng)一種新境界,將中國畫引向城市、引向城市風景、引向城市生活。這是一個城市化的時代,人們(受眾)必然關心我們這個時代的美術家是怎么認識、表現(xiàn)我們時代的,而美術家也應該關注自己生活的城市,將它納入自己的筆下。
既然世博會已發(fā)出“城市,讓生活更美好”的倡議,提出了人類未來的生活形態(tài)和方向,美術家有什么理由要脫離時代、脫離眼前的生活呢?新中國成立以后,我們一直倡導藝術家關注生活,到工廠、到農村,經(jīng)歷了經(jīng)濟建設和社會發(fā)展的巨大進步后,未來國人的主要生活空間將是城市和城鎮(zhèn),而社會的主體——人就生活在這樣的空間里。
石濤說過“筆墨當隨時代”,實際上也是說中國畫當隨時代。形勢比人強,時代引起筆墨技法的變化只是一個方面,而中國畫表現(xiàn)對象的變化由山水到城市,無疑將引發(fā)畫種的一場革新,可能帶來中國畫或者說水墨畫的一場偉大變革,為受到現(xiàn)代化沖擊面臨何去何從的中國畫帶來新的元素、新的方向。因為它將使國畫家的思維方式、表現(xiàn)方式來一次顛覆性的變化,為社會呈現(xiàn)中國畫嶄新的面貌。這種變化,或許正是近一兩百年來大家都在思考、期待的那種變化。
希望國畫家或水墨畫家的目光兼收山水與城市,讓城市風景和人生更多展現(xiàn)在他們的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