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盡華美的武器裝備:金繡弓囊
細部展示:金繡弓囊上的臥鹿紋。
金繡弓囊 中國民族博物館藏
關于蒼狼和白鹿創(chuàng)造人類祖先的神話曾在中亞草原上回蕩了3萬年,之后神奇地再現(xiàn)于《蒙古秘史》中。據(jù)《蒙古秘史》記載,成吉思汗的根祖是蒼天降生的孛兒貼赤那(蒼色狼)和豁埃馬闌勒(白色鹿)。美麗的母鹿開創(chuàng)了成吉思汗的“黃金家族”。
現(xiàn)在,我們就看見一只鹿,靜臥于金繡弓囊的中央。飛揚流動的黃金絲線勾勒出它宛如花朵一般的角,流露出遠古神話對于鹿角神力的幻想和贊美。它以溫柔、嫻靜、優(yōu)美的姿態(tài),安詳?shù)胤诰聿莼ɑ芗y中。曾經(jīng)與之相伴的弓影早已遠去,嗖嗖作響的箭聲也已留在歷史那端?,F(xiàn)在,它遺世獨立。
中國民族博物館館藏的臥鹿紋金繡弓囊通長72厘米,最寬處25厘米,最窄處6.5厘米。弓囊面料為絹地,呈深褐色。專家推斷其入土前應內(nèi)襯樺樹皮或獸皮類框架。弓囊正面以銀裹金線繡滿圖案,整體金碧輝煌。由于埋藏地下數(shù)百年,弓囊兩端的鐵質(zhì)穿環(huán)和皮條已銹蝕腐爛。
文物專家稱,如此精致的弓囊在蒙古高原尚屬首次發(fā)現(xiàn)。根據(jù)其材質(zhì)和制作的考究程度,判斷其應為元代皇家貴族之物品。
蒙古民族把對于黃金的珍愛,傾泄進元朝一百年的歷史時空中。在整個13世紀的每一個歷史篇章中,都閃耀著納石失(注:即織金錦,是一種用金線顯示花紋的織錦,具有金碧輝煌的效果。)的金縷光影。我們在史料里看到,天子之衣是納石失,天子之裳是納石失,天子之履依然是納石失。那么,元朝還有什么是耗盡心血用黃金絲線織繡而成的呢?現(xiàn)在,我們看到了這只金繡弓囊。
把黃金或織或繡加入絲綢中的技術(shù),在元代得到了廣泛應用??椊鸺夹g(shù)的細致分工,導致了相應機構(gòu)的出現(xiàn)。比如,可織可繡的捻金,是用縷金纏在絲上制成金線的,為了制作這些捻金,中央政府就在將作院系統(tǒng)和儲政院系統(tǒng)各設立了一個金絲子局。
織金風尚的盛行,又催化了織銀技術(shù)的發(fā)展,織銀的絲綢在元代文物中也不鮮見。比如這件金繡弓囊,就采用了銀裹金線的復雜工藝。由于元代中央政府禁止庶民百姓穿著織金衣,但人們對于黃金織繡物的酷愛之情又實在難以按捺,于是民間便出現(xiàn)了熏銀充金的假織金錦。
當弓囊出現(xiàn)在眼前時,我們應當想到它的“另一半”——箭囊。古代盛裝弓箭的器物被稱為櫜鞬(gāo jiàn),櫜盛箭,鞬裝弓,多以皮革制作。比如明十三陵出土的萬歷皇帝陪葬品櫜鞬,就用皮革縫制,外敷黃色素緞,金繡龍紋,鑲嵌金飾件及各色寶石。一般來說,弓囊為上寬下窄的袋形,箭囊則為長方形。在蒙古語中,弓囊與箭囊合稱為“撒答”。因為“答”與“袋”讀音相近,所以元代的漢族作家便在作品中將之寫為“撒袋”。這樣,“撒袋”一詞便入了漢語詞匯,特指裝弓盛箭的袋子。
如果說在回回織工梭子下的納石失圖案總是帶有濃郁的伊斯蘭風情,而我們在這只金繡撒袋上見到的臥鹿紋,則是純粹中原特色的春水題材。它是出自一位深受漢文化濡染的回回繡女之手?還是一位已是織金高手的中原繡娘穿針引線完成了它?不論怎樣,在文化大交流、民族大融合的時代里,這只金繡撒袋顯露出多元文化合璧的氣息。
誰會把金光閃耀的弓囊挎在腰間奔赴沙場或者獵場呢?戰(zhàn)爭極盡殘酷,而武器裝備設計得極盡華美。人類對于戰(zhàn)爭裝備的裝飾是最為復雜的一種審美現(xiàn)象。而歷史就像一片汪洋,沉下去的是折戟斷矛,浮起來的是吉光片羽。就像這只臥在卷草花卉紋中的鹿——弓影與箭聲早已不知所蹤,唯留它安靜的眼神,遺世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