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發(fā)事件
五月的一天,我送岳母回家。帶著一箱子行李,陪她登上返鄉(xiāng)的客車。
那箱行李多半是妻留下來的東西。老太太問我是否能讓她拿一些女兒的東西作留念,我說隨你拿好了。老太太拿了這樣又放不下那樣,每一件衣裳都讓她想起一件往事,引出一串傷心的淚水。老太太干脆把妻所有的衣服都放進了她的皮箱,最后她看中了我和妻的影集。這都是老早前的東西了,那時候妻子和我都只有二十幾歲。老太太小心翼翼地將全部影集放進了她的行李箱中,很不好意思地對我解釋說她希望在想念女兒的時候,可以拿這些東西出來看一看。她問我是否需要留一本下來作最后的紀念,我當時正在看報紙——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讓我放棄這個習慣,我很想說句話,但我的思緒很快回到報紙上去,究竟我說沒說什么我記不得了,反正這些對我都不很重要。
妻子是五月初去世的,死的時候很年輕,好象才三十六歲的樣子。我們結(jié)婚大概有十年了吧,但我們一直沒有要孩子,剛開始我們都處于愛情浪漫期,希望多過一下兩人世界的日子,后來物價飛漲,我們的工資養(yǎng)活僅有的兩張嘴都不算太寬裕,對生活的看法不得不比以前更客觀。一個從天而降的孩子,有可能比我們消費的總和還多。實在無力負擔。況且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搞到一套可以住得下三口人的房子。生孩子的事就這樣擱置下來。妻子每想到這件事,就去鄰家逗弄那家的小孩,把毛頭毛腦的小東西緊緊捧在胸前,臆想做母親的每個細節(jié)。
這樣到了我們?nèi)畾q以后,我和妻子的生活就變得越來越枯燥,話越來越少,有時候妻子突然發(fā)出的一些讓我驚奇的聲音,我會四下里尋找那陌生的聲音從何而來。我學(xué)會了飯后拿一張報紙不知所云地看,我們對床幃之事不再感興趣,開始分居,當然每晚我們也還在一張桌子上吃晚飯,我也還是不停地抬起頭來,朝桌子的另一頭微笑,表示我對每一道菜的贊賞和領(lǐng)情。
妻子試圖改變我們的生活現(xiàn)狀,希望同我更親近一些。但是我們對對方的熟識已經(jīng)到了每一顆痣都一清二楚的程度,以至于每種哪怕再細微的表示都因為含義清晰而變得有些夸張,結(jié)果適得其反,我很是反感她的這種故意。后來,妻子采用了寫信的方式,每天早晨我都會從門縫下收到妻子頭一個晚上在另一個房間里寫給我的信,每天一封,數(shù)年不贅,從中可以看出妻子對于浪漫生活的那種不切實際的固執(zhí)。而我每次收到信后總是隨手翻翻,就將它放在了一邊,我不想在這些毫無意義的信件當中花費太多的時間,我更喜歡拿一大摞報紙,看報紙上那些標題、插圖、照片,最后,又在一只香煙的燃燒過程中將它們都忘掉。我想這一生時間還很長,總有一天我會花上好幾個月來細心地讀妻寫給我的信。就在這數(shù)年時間里,我收到了妻或許數(shù)千封信吧,我不得不用一只大皮箱裝這些對生活、吃飯、睡覺毫無幫助的東西。每一年我都要花一些時間,清理出年代久遠的信件,為不傷害妻的感情,我總在她出門后將這些東西在廁所里燒掉,然后開足水龍頭,讓它們順水流走。
我妻子死的那天天氣很好,大清早的,天就變得很藍,太陽柔和亮麗,溫柔地浮現(xiàn)在天邊,妻子說:“出去玩玩吧。”妻子至死都是個向往浪漫的女人,所有不切實際的想法正是置她于死地的兇手。出去玩玩吧,這樣的想法對改變我們的生活現(xiàn)狀于事無補,我們依舊得每個月從兩個人的工資中計劃出哪一部分必須用于油鹽柴米,哪一部分用于寄給雙方的父母,哪一部分必須存進銀行,以便將來有機會買房子的時候一下子能夠拿出那么多我們決不可能一下拿得出來的錢等等。但妻子說了出去玩玩吧,那就出去玩玩吧,吃了虧上了當總會回頭。很多年以前,她曾經(jīng)熱切地盼望離開原來的單位,到外商合資的企業(yè)去謀求發(fā)展。千多元一個月呢!她說,相當于在機關(guān)辛辛苦苦發(fā)地干三年。她去了那家外資企業(yè),果真每個月都興高采烈地拿回千多元的工資。很多時候還可以拿到額外的紅包。
事情以中方老板的老婆打上門來告終。
我就打那時起對老婆徹底失去了興趣,其實我也相信妻子不會做出任何超越一個職員應(yīng)盡職責之外的事情來,她有輕度性陰冷和嚴重潔癖。但是不管妻子怎樣潔身自好,也難免有時候會被一些不太自覺的男人動上一動。我總覺得很多男人眼里,女人不過象公共汽車上的把手,不管它愿意或不愿意,每一雙眼睛或者每一雙手都在找機會抓住它。我對妻子產(chǎn)生了嚴重的心理障礙,問題出在我身上,我清楚這一點,但多年來,我習慣了不花費和精力去說服周圍任何一個人,更懶得在自己身上做這種嘗試,我一旦找到了不和妻子親近的理由,我就懶得再去說服自己了,就象我從不同任何人走得太近一樣。在某些關(guān)鍵時候,我寧愿自己解決一些難言的問題。
中方老板的老婆打上門時,我原該為老婆說一些公道話的,我想解釋妻子的潔身自好,我想解釋妻有潔癖,還有性陰冷。但我想這樣做,只會讓別人覺得你作為一個男人連女人都體貼不了的無能。我做的就是給那婆娘抬了張凳子,端了杯水給她,然后我回到沙發(fā)上我通常坐的那個角落,捧住一摞報紙出神地看。任她在一邊絮絮叨叨,一直說到妻子從公司回來,揪住她的頭發(fā)大打一架。
居委會的人趕來勸開兩個糾纏在一起的女人。打架的時候,我已經(jīng)躲進我的臥室看《參考消息》,女人打架,男人最好是不出面,尤其是打架的女人中還有一個是自己的妻子。勸誰都落不好在你身上,干脆不管是最好的辦法。
妻子提出出去散步,我很不贊成,我不知道這么多年后,妻子居然還會有這樣可笑的想法,但我又不愿花費精力去說服她。于是我們就到了她出事的那個公園。
臨出門時,妻子塞給我一封信,妻子每次給我信都是在家里,都是在早上的那扇門之后,這樣的改變很奇怪???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呢?事故發(fā)生時,我一直坐在公園里離湖邊很遠的一個紫藤架下想這件事情。我要了一杯好茶,是我愛喝又平素喝不到的碧螺春,要了一個小點心,也是我平常很想做又舍不得做的事情,然后一直汗?jié)裰治兆∧欠庑?,想著在這樣一個天氣很好的早晨,妻子一反常規(guī)地改變神秘的模式,親手遞給我一封信究竟意味著什么?
我點燃根煙,我想事情本身也許沒有什么不尋常的地方,妻完全可以放在一個讓我發(fā)現(xiàn),又讓我不太容易找到的地方,比如放在我的枕頭底下,皮鞋中,甚至象今天一樣,輕輕地放在我的手心里。信的內(nèi)容我想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無非毫無意義地贅述一些兒女情長。我一邊抽煙,一邊無心地翻弄著信紙。
妻子在老遠老遠的一個房頂平臺上,找到她三十六歲不切實際的激情,她和一個孩子正試圖放起一只蝴蝶風箏,每一次那只蝴蝶總是搖搖晃晃地飛幾下,又掙扎著一頭栽下來,我看見妻子讓那孩子去找了些白紙來,她要把蝴蝶的尾巴加重一點,好讓蝴蝶的重心平衡,在起大風的時候,一頭飛起來,順著湖的方向,越飛越高。
突然我覺得我應(yīng)該過去制止她在房頂平臺上放風箏,這是件很危險的事情,我模糊記得前兩天的晚報上報道過一個十四歲的男孩在房頂上放風箏時,一頭栽下來摔死的事情。但這念頭只在我腦海里放電影一樣地過一遍就消失了,我開始注意到一只半透明的小如米粒的蜘蛛,正從紫藤架上掛著自己的絲晃下來,正徒勞地一次次動蕩著身體,希圖能蕩得離鄰近的一根紫藤近一些……紫藤上開滿花,隨后我看見一只甲蟲一下子飛過來,撲地一下停在紫藤花上,迅速收起薄如蟬翼的翅膀。我開始想起一些別的什么東西?尤其是在妻那數(shù)千封信里面,妻子正累贅地說了一些什么事情?寫她想我?不會不會,十年以前可能有這種浪漫——那時候是初戀,但我們都不寫信,互相給對方打電話,站在電話兩頭,整整說上好幾個小時。
孩子很高興地笑了起來,笑聲遠遠刺破空氣,落在紫藤花上。我抬起頭來,往妻子笑的方向望去。這一回,風箏不再搖搖晃晃了,但并沒有飛多高就“撲”地掉下來。
妻子大姑娘似地扎了個馬尾辮,辮子就象妻子放的風箏一樣上下飛舞,妻子小小的身子就在平臺上跳躍,在藍天的背景下,妻子穿著一身線條簡潔的T恤和休閑短褲,白色運動鞋。眼前的情景活象幾年以前一樣,妻子同現(xiàn)在一樣美麗,我轉(zhuǎn)而又想妻為什么就不可以在房頂上和風箏呢?只要她高興。何況天氣那么好。
這么想的時候,我看見妻子擺出一副助跑的樣子,我想這回我不得不上前去阻止她了。等我喝完最后一口碧螺春,將剩下的最后一點點心拿在手上,向平房走去時,妻高舉著風箏線開始喊“1、2、3”了。我也開始大聲地喊道:“站住,站住?!钡蝗簭臉渖抑酗w出來的麻雀“嗶嗶剝剝”地打碎了我的喊聲,或許妻對我的聲音也是日漸陌生的緣故,或許妻本身就這樣對自己作出了安排吧,總之妻小跑起來,倒退著,逗引著風箏,風箏一下穩(wěn)穩(wěn)地升起來,妻也到了房頂?shù)倪吘?,女兒墻輕輕攔了她一下,妻便同她的風箏一起躥起,劃著優(yōu)美的弧線落在平臺下面一叢叫不出名字的黃花、白花中間。
所有的人一下子冒出來,跑到目的地的時候,我已經(jīng)擠不進去了,我只好極不耐煩地對所有擋住去路的人說我是那女人的丈夫,請他們讓我進去。幾乎所有聽了我這話的人都笑起來,說女人死得這樣慘,居然還有人想占她的便宜。
我最終沒有親手把她抱進救護車里,我是真的擠不進去,沒有任何人愿意把看熱鬧的權(quán)利讓給別人。在這種時候,一個妻子和一個丈夫的關(guān)系顯得如此脆弱,除了一紙婚書,我竟找不到另外一種哪怕是最粗淺的證實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關(guān)系的辦法。而號啕大哭、痛不欲生、掏胸捶肺也無法讓從相信你就是那剛剛死了女人的男人——近年來這座城市涌現(xiàn)了大批以哭喪為職業(yè)的明星,真正的悲痛正在失去市場。何況在機關(guān)里長年苦悶的工作中,我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不露聲色的習慣,我無法讓任何一件事情來打動我,或大悲或大喜,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我怒不起也哭不出來——雖然我覺得確實也應(yīng)該有所表示才好。
妻子終于沒有睜開眼看我一下,我默默地坐在妻身邊,看著妻支離破碎的身體,殯儀館的人再怎樣縫,妻也是破碎的。我一直握著妻給我的那封信。所有的人都把我安排在痛不欲生的角色里,各盡其能地讓我在痛苦里多呆一會,好讓他們扮完救世主的角色。妻單位開了追悼會,我被所有妻的女同事安慰著,同情著,好事者叫來妻的媽,老太太帶著一臉的鼻涕和眼淚,強壓著心中的悲痛對我說:“孩子,要哭你就大聲地哭出來,別把眼淚憋在心里?!睂嶋H上我并不想哭,我想誰都會死的,不過或早或晚的問題,何況妻子給自己安排了那么浪漫的結(jié)局,而活著的人還得艱難地繼續(xù)活下去,每一天皺著眉頭辦所有讓人傷腦筋的事情。那些奇怪的日子里,我很想把所有的人都打發(fā)掉,找個安靜的時間,安靜地看一下妻寫給我的最后那封信。但我總沒空,所有人都無休無止地打碎我的時間和空間。最終我不得不揣上妻寫給我的那封信,同老太太踏上送她返鄉(xiāng)的客車。
在車上,老太太一直讓人心煩地和我回憶妻各種各樣的故事,妻在老太太的故事里盡善盡美,無任何暇庇,老太太在我無動于衷里停止了述說她那些毫無意義的故事后,開始安慰起我來。在此之前她安慰我已經(jīng)不止千遍了,現(xiàn)在聽起來非常刺耳和虛妄。她哭著,用手掌心抹著眼淚說可憐的孩子,她說回家以后會很想念我的。她親切的叫我孩子。我只好點頭。她說希望我會常去看她,我又點點頭。在聽她說這些的時候,我看見客車又上來幾個流里流氣的人,袖著長刀,其中一個把住門,另一個坐在司機旁邊的引擎蓋上,遞了支煙給司機。其他幾個人開始從客車進門的那一頭搜每個人的包。
在很難捱的緊張和等待中,那些人到了我和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看清了眼前發(fā)生的事情,終于不再嘮叨。我把一摞錢遞過去。老太太看看我又看看立在她跟前那個絡(luò)腮胡子。錢是妻單位的同事們給我和老太太湊的,這年頭不是動不動就興搞什么集資、捐款、獻愛心嗎?遞錢的手在經(jīng)過老太太跟前的時候,老太太顯然很難受,我說:“算了吧,媽,算了吧?!?/p>
“女兒的命換的呢?!蹦锹曇羧跞醯囊稽c也不堅定。
“算了吧?!蔽艺f,絡(luò)腮胡子接過錢去很友善地對我和老太太笑了笑,肌肉就在黑胡子下面滾動,老太太就不再說話。
接著車箱里面發(fā)生了騷動,絡(luò)腮胡子搜遍了一個男孩所有的包都沒有找到一分錢,絡(luò)腮胡子為孩子浪費了他的時間很惱火,用袖著的刀一下子捅在孩子的大腿根上。有一個中年男人很激動地站起來,用軟軟的上海普通話斥責絡(luò)腮胡子。絡(luò)腮胡子橫著眼看著他,一言不發(fā),同他一道來的那些人就散步一樣的向那個中年男人圍了過來。車廂中很快就染紅了血,一朵朵,花似地盛開。老太太顯然嚇壞了,低下頭,雙手合什,嘴里默默地念念有詞。
車子終于在一個四面荒蕪的地方停下來,絡(luò)腮胡子們對我們抱抱拳,說:“謝了!”然后大搖大擺下了車。
車子又飛奔起來,逃命一樣。車廂里開始有人小聲說話,紅著臉,溢著劫后余生的興奮。有人開始清算自己的損失,一個胖大男人哭起來,他的損失最大,一只大哥大,一只鉆戒和一箱大面額的鈔票。兩個女學(xué)生扶起了受傷的人,一個男人脫下自己的白襯衫,撕成布條,包在受傷的人身上。接著很多人都圍了上去,找一些可以幫忙的事情做,但也有只看熱鬧的,倚了椅子的靠背踮著腳站起來,抻直身子,擼長了脖子。
我仍然保持著剛才的從容,在我的概念里,不過是發(fā)生了一件事情,發(fā)生了,并且已經(jīng)過去了,我損失了一些原本就不該屬于我的錢。我開始看窗外的景色,田野里的五谷正茁壯地成長,欣欣向榮的樣子。
到達一個小鎮(zhèn)醫(yī)院的時候,天開始擦黑,汽車司機放下傷員,去了公安局。結(jié)果一車妄想看熱鬧的人不情愿的作為目擊證人留在了醫(yī)院掛號廳的長凳上。中年男人顯然不行了,護士們拿著各種各樣的器械跑出跑進。有人對這無休無止的似囚禁的事情埋怨起來。
第二天中午才到的老太太家,老太太的老伴早幾年就死了,記得上次來就是老頭子死的那一年。我在老太太家吃了午飯,吃飯當中,老太太說這長途客車是坐不得了,以后看來是沒有機會一個人坐車到遙遠的省城來看我了。
“你會常來看我嗎?孩子?!崩咸珕枺劬﹂W閃發(fā)亮,好象她喝過酒似的,可是她沒喝,我也沒喝,我突然很討厭老太太這樣無休無止地問我這些不可能做到的問題。我還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做,不可能在老太太身上花太多的功夫,但我并不想和老太太搞得太僵,為了讓她高興,我還是說會常來看她的。老太太就心滿意足地笑了,隨后又習慣地讓我討厭地抬起手背擦眼睛。到下午的時候,我對老太太說我該走了,想去趕晚上最早的那班火車,不再想坐客車回去,再遇到這種事情,我不能保證自己能否沉得住氣,象那個中年男人一樣容易沖動,生命就會這在輕易地不再屬于我了。
老太太哭著重復(fù):“我知道會很長時間看不到你了?!彼蹲∥业囊恢皇?,把我拉到跟前,很大聲地哭起來,然后她就這樣拉著我的手把我送出了門。在火車站,我說:“媽,我也會記掛你的,你放心好了。”我想干嘛不記掛她呢,她是我已故的妻子的媽,對不對?但我又想我是不會再來看她了,路途這樣遠,加上工作那樣忙。
我登上火車,把頭伸出窗外,汽笛開始拉響,火車向前移動,老太太隨著火車前進的方向追了幾步,最后徒勞地站住,車站上的建筑物開始被拉成了一些模糊的細線向后退去,老太太逐漸變成一個黑點……
有一會兒我也感到了悲傷,可是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我又開始散漫地想起一些事情來,最后我想我應(yīng)該借這個機會好好看一下妻給我的最后那封信。我開始在我的口袋里,行李中找那封信,信卻找不到了,我仔細想了一下,還是沒能想起放在了什么地方,或許弄掉了吧,我突然很可笑地想起,會不會把那封信夾在了給絡(luò)腮胡子的那摞錢中了呢?
也難說。
火車開始走進了夜的黑中,我有些昏昏欲睡。我想我干嘛就不好好睡上一覺呢?